武帝繃著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門閥群臣見他遲遲沒有回應，也紛紛安靜下來，抹起了眼淚。
    他們這番痛哭失態，倒也不完全是作偽。
    恐懼，是此刻籠罩在司馬家眾人心頭的陰霾。
    欺君罔上，冒領功勳，隨便一條都是死罪。
    武帝的臉色越來越鐵青，片刻之後，隨手丟下來一道奏折。
    “司馬延年，你們不妨先好好看看這是什麽！”
    父子倆迫不及待取來奏折一看，隻感到一股涼氣直衝天靈蓋！
    “梅家莊殺良冒功？！”
    司馬北等人也連忙抹了眼淚，湊近一看，心頭狂跳。
    原來是秦牧的奏折。
    奏折裏麵專門提及，秦勳已經派人查清，司馬淩雲之前除了斬首左賢王之外唯一的一次殺敵之功，是血洗東海郡梅家莊的村民，把村中男子的人頭當作匈奴騎兵首級報功！
    北疆方麵已經查出了確鑿的人證物證，包括匈奴人當初的進軍路線，並沒有經過梅家莊，北疆軍營可以提供所有證據！
    司馬淩雲冷汗直冒，失聲哀求：“陛下！臣冤枉啊！！”
    “冤枉？要不要朕把驃騎將軍招來，與你對質！”武帝沉聲道。
    司馬淩雲頓時啞口無言。
    司馬延年、司馬北、司馬允年……一眾長輩無不震驚失色，望著司馬淩雲，眼裏的失望和驚怒簡直無以複加。
    這件事，連他們都不知道！
    “功高震主，權傾朝野……這些話從你們口中說出來，你不覺得臉紅麽？”武帝強自鎮定，沒有讓自己咬牙切齒。
    司馬延年連忙磕頭表示。
    “臣當年也是為陛下好……”
    “陛下，司馬家忠君報國，日月可鑒！隻是司馬淩雲一人之過，斷然不該牽連整個司馬家，罰款應該免了……”端木宏等人也紛紛為司馬家求情。
    作為司馬家的世交，他們也不希望哪天武帝抓住他們的把柄，也給他們來個幾百萬兩銀子的罰款。
    武帝聞言，恨不得從龍椅上飛過來給他們每人一耳光。
    一群不要臉的老東西！
    “驃騎將軍也是希望朕得饒人處且饒人，否則，他早就跟梁蕭一起公開揭露司馬淩雲！”
    武帝的話，讓一眾大臣麵麵相覷。
    梁蕭不是秦牧的外孫女婿麽？秦牧不該陪梁蕭一起打壓司馬家？
    難道，秦牧隻是忠於武帝，並不樂見梁蕭踩在自己頭上？
    難道秦牧捏著鼻子承認鍾離家真的是形勢所迫？
    此時此刻他們隻能不斷揣摩秦牧的意圖，卻沒想到……秦勳其實拿不出足夠的鐵證，梅家莊的大部分證據早就被司馬淩雲銷毀了。
    這封奏折完全是秦牧接受孫子秦勳的建議，拿來糊弄和報複司馬家的！
    梁蕭揭露司馬淩雲冒領斬首左賢王之功，讓司馬家方寸大亂，這封奏折也得以成功落井下石。
    哪怕司馬淩雲識破，徐州方麵指證失敗，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至少能狠狠惡心司馬家一回。
    “梁蕭少年得誌，朕該如何對待，還輪不到爾等置喙！司馬家若想破財消災，就在六百萬兩現銀的基礎上再捐贈一百萬兩，充實皇家內帑！朕怎麽花這些錢，戶部不得幹涉！”
    話音剛落，司馬家眾人心頭一顫！
    七百萬兩銀子！
    若是上交資產，他們咬咬牙也就認了。
    現銀和資產，是天差地別的。
    即使他們家富可敵國，長期驕奢淫逸慣了，要拿出七百萬兩現銀也免不了傷筋動骨，甚至元氣大傷。
    端木宏等人向司馬家眾人狂使眼色，暗示這是難得的機會。
    司馬家眾人請求討論片刻，最終咬緊牙根點頭。
    “臣等願意捐資七百萬兩現銀給陛下，以表忠心！”
    武帝看著唯唯諾諾的司馬家眾人，又好氣又好笑，大感震驚。
    司馬家這麽痛快？
    他隻恨自己無人可用，唯有步步為營。
    忠武侯府和秦家人丁稀薄，雲家又遠在豫章，族人以武將為主。
    王京等人剛直壯烈，可惜能力確實不足，當個五品散官已經是極限了。
    自己想找幾個大臣取代司馬家這些官位，都做不到！
    剛才的交流會，他也動了廣招賢才的心思，但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裏大部分都是支持門閥的人，還不如以後自己花錢，支持玄奇他們暗中尋訪被門閥打壓的人才，加以培養。
    換而言之，目前的朝廷沒有四大門閥也不行，這才是讓他不得不讓步的關鍵。
    四大門閥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才一直有恃無恐。
    不管怎樣，今天自己賺到了七百萬兩銀子，分給梁蕭一百萬兩也不是問題，畢竟梁蕭許諾定期給自己孝敬點精鹽，價值超過一百萬兩是遲早的事。
    “七日之內，朕要看到三百萬兩成色十足的現銀！一個月之內，五百萬兩！三個月之內，朕要七百萬兩現銀全部到位！”
    武帝宣判之後，司馬延年等人唯有叩首謝恩。
    “不管怎樣，請陛下提防梁蕭！”
    臨行前，世家大臣們還不忘叮囑武帝。
    武帝隻是白了他們一眼，沒有回應。
    他們難道還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重用梁蕭？
    這司馬家到底是多有錢，七百萬兩現銀都能咬牙拿出來？？
    玄奇目送世家大臣們離開，這才小聲提醒。
    “陛下，如今武君和驃騎將軍確實是您唯二能倚仗的力量，尤其是武君，在京城隻怕免不了受人刺殺。雖說他天下無敵，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武帝鄭重點頭，“朕當然明白得很！”
    片刻之後，外麵護衛通報梁品求見。
    梁品進來獻上奏折。
    “鎮北將軍，他舉薦雲定？他居然不舉薦自己的部下？”
    武帝沉思良久，還是歎了口氣，擬寫手諭。
    “罷了！”
    天策府上下一片喜悅，人人揚眉吐氣。
    “蕭哥哥就是厲害！老爺和夫人他們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
    凝煙聽鍾離晚雪講述，眼波流轉。
    她也在現場，不過被女兵們保護在後方，看不清也聽不清，隻知道梁蕭揭穿司馬淩雲，受封天策上將，請求武帝為他和晚雪姐姐賜婚。
    當然，梁蕭是打算一次贏取她們三個，包括她的雨薇姐姐。
    鍾離晚雪含笑看著凝煙一臉虔誠地禱告，等她禱告完，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臉。
    “現在他們是咱們的公公婆婆~”
    “噢~公公婆婆~”凝煙訥訥點頭，又想起什麽，“不知司徒家如今是何感想！”
    兩個小姑娘有說有笑，歡欣雀躍。
    梁蕭奮筆疾書，寫好內容之後，交給靖雲生等人精修，送去加印報紙。
    又過了一刻鍾，梁品也從宮中返回。
    “主人，天子送來手諭……”
    梁蕭接過手諭，拆開一看，微微頷首。
    “有點意思。”
    上麵記錄的是武帝臨時起意給予自己的特權。
    劍履上殿。
    即君王特許，佩劍穿鞋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