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

    章台宮。

    嬴政腳踩著腳爐，身邊放著一座火爐，懷裏還有一個湯婆子，桌子一側還有一個是手爐。

    現在的嬴政，覺得格外的溫暖。

    隻是趙驚鴻不在這裏，如果趙驚鴻在這裏，已經建議嬴政將湯婆子從懷裏拿走，要不然真的會影響生育的。

    此時，嬴政麵前，是一份縑帛。

    這份縑帛，來自上郡，是扶蘇的奏折。

    奏折中，扶蘇主要強調，以民為天，民乃國之本，並非皇帝萬歲，而是百姓萬歲也。

    君王應當將百姓放在心上，百姓才會將君王放在心上。

    若君愛民如子，民自當愛君如父。

    國家上下一心，自強大不息！

    看著扶蘇的這番言論，嬴政也在仔細思考著。

    在他身側，還有一堆縑帛。

    上麵是記載近段時間上郡發生的事情。

    其中，就有扶蘇軟禁郡丞李右，讓張良代理郡守，在上郡大肆收購褐衣鞋子，給百姓和刑徒分發衣服鞋子的事情。

    特別是那些刑徒，十幾萬人一起跪下，磕頭致謝的場景，讓黑冰台的探子著重描寫，震撼無比。

    僅僅看著這些文字，嬴政腦海中就已經出現那個畫麵了。

    此等場景，是他所渴望的，但是卻是一直得不到的。

    他知道，他得到了天下，但很多人卻不認可他，甚至還有人罵他暴君。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大秦更加強大啊！

    他們不懂寡人啊！

    嬴政心中歎息。

    但是看著縑帛上的內容，嬴政不由得想，或許，將國家交給扶蘇治理，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隻要他不采取分封製，大秦應該會更加強大，六國也會徹底歸心。

    但是他不確定，扶蘇會不會腦袋哪天抽筋，突然又要采取分封製，那就麻煩了。

    他要想辦法，杜絕這種情況的發生！

    蒙毅和李斯早就到了，在桌案前靜靜地站著，等著。

    許久，嬴政將縑帛遞給兩人。

    蒙毅接過來，先遞給了李斯。

    李斯拿起縑帛閱讀起來，不由得一陣蹙眉。

    他眼角餘光打量了一番嬴政，並未看到嬴政有什麽不悅的情況，然後做出微微點頭，滿臉認可的表情，在看完以後，遞給蒙毅。

    蒙毅也看了起來，不過微微蹙眉。

    這奏折中的內容是沒毛病的，所說的以民為天的理論是非常好的。

    但是，這奏折中，通篇是說教的口吻，頗為讓人不喜，更何況對方是始皇帝嬴政呢。

    當即，蒙毅道：“陛下，臣覺得，這個想法並非出自扶蘇公子。”

    嬴政看向蒙毅，問：“為何如此說？”

    蒙毅緩緩道：“扶蘇公子說以民為天，著實不錯，君愛民，民愛君，如此和諧，必然強大！但是，臣閱讀其中，覺得似乎少了三分真意。所以臣覺得，扶蘇公子的理論，應當是來自趙先生。應當是趙先生傳授給的扶蘇公子的這個理念。”

    “而扶蘇公子就像是學到了新東西的學童，忍不住要向陛下您分享，所以文字之中，口氣略顯不對，還望陛下恕罪！”

    李斯眼珠子咕嚕嚕一陣轉動，心中暗歎這個蒙毅真的是雞賊。

    好的壞的全都讓他說了。

    隻是，他現在對這個趙驚鴻的了解非常少，僅僅從一些人的隻言片語中獲取到一些信息，想要調查更多，卻受到很大的阻力。

    但他看得出來，嬴政對這個趙驚鴻很是看重。

    而且，扶蘇公子似乎跟這人走的很近，似乎是嬴政給扶蘇選好的輔佐之臣。

    看來，自己這棵牆頭草，該趁早選擇好方向傾斜了。

    嬴政聽到蒙毅的話，不由得笑了笑，“蒙毅，做官做的時間長了，你也變得圓滑了啊！”

    蒙毅拱手，“臣隻是實事求是。”

    嬴政笑了笑，看向李斯，“李斯，你覺得呢？”

    李斯立即道：“扶蘇公子仁愛，如此行徑，必然會得到上郡百姓的尊重，在上郡之中，扶蘇公子的聲望必然如日中天，任何人都不及也！隻是，這代價有些大，上郡各地，百姓又何止百萬，若都分發衣物，那消耗的錢財，又何止百萬千萬之巨！”

    嬴政看著李斯，詢問：“你可統計過，每年冬日，我大秦將要凍死多少百姓？”

    李斯臉色微變，低頭，“臣……不知。”

    “你呢？”嬴政看向蒙毅。

    蒙毅也搖頭，“臣也不知。”

    嬴政冷笑一聲，緩緩道：“我大秦百姓，每到冬日，至少凍死十萬百姓！過幾日，下了大雪，你們可去周邊鄉鎮轉一轉，去看一看，路邊凍死了多少百姓，有多少家庭的門口，掛上了白布！”

    李斯和蒙毅低著頭，不敢言語。

    “李斯！若如此，可以拯救數萬百姓的性命，這些錢財，花費的可值得？”嬴政問。

    “自然值得！”李斯趕緊道。

    嬴政一陣冷笑，“而後呢？”

    “這……”李斯知道嬴政想要他說什麽，但是他不敢說啊，因為他做不到……

    朝堂君臣之中，很多事情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我也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朝堂爭鬥，就在於如何讓你按照我的步調去走。

    嬴政見李斯不語，不由得冷笑一聲，“扶蘇說的沒錯，民乃國之本，若民不在，國將不國！不僅君王要愛民如子，官員更應當愛民如子！”

    “在上郡，代理郡守張良，被稱之為父母官。當官者，對待百姓，當猶如父母愛護孩童一般，為孩童遮風擋雨，為孩童嘔心瀝血，處處為孩童考慮！如此，當為父母官，當為好官！”

    “汝等呢？可曾想過真正地為百姓做些什麽？”

    “那汴州和邯鄲依然在承受災難，他們連飯都吃不起，更別說衣物了，這個寒冬如何熬得過？”

    “為何扶蘇他們可以做到，為何汝等做不到？”

    “這其中，到底差距在哪裏？”

    嬴政盯著李斯，眸中滿是不悅。

    李斯都要哭了。

    這能一樣嗎？

    他也得到了消息，得知上郡在售賣一種叫火爐的東西，需要搭配石涅使用。

    而且，前些日子，始皇還賞賜了他們一些，但沒有搭配石涅，隻能燒柴。

    他讓人從上郡搞來了一些，效果確實很不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