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婁恩的通話持續了20分鍾，直到老媽催促出去吃飯才掛斷。
    兩邊敲定了不少事情，包括出版合同會盡快發來，哪怕翟達還未完全寫完，他們也願意鎖定出版權。
    等合同簽完後，翟達就可以將前12萬字拆分後發在網絡上，不必限製每次博客多少字，按照劇情來即可。
    電話結尾處，婁恩還“順嘴”提了一句，問了一下陸澤濤近況，什麽最近身體好不好之類的廢話。
    這顯然是拉關係的舉動，賣人情是肯定賣人情，作品好屬於意外之喜，婁恩還指望明年也能帶著家裏人出國遊一圈呢。
    翟達心說我知道個der，我隻知道他女兒身體挺好的。
    掛了電話，出門於曉麗和盧薇已經在餐桌等他了。
    電視開著聽個響，裏麵是京北奧運會的特別節目，隨著時間臨近，相關的內容越來越多。
    於曉麗擺弄著碗筷，看似隨意問道：“和誰打電話這麽久？”
    說完還觀察著盧薇的表情，顯然她不是真的要管翟達和誰打電話，而是擔心翟達是不是有那方麵的電話。
    她心裏屬意誰，是不用多問的事兒。
    屬意什麽事兒，則是更不用多問的事兒。
    可惜，盧薇這個一米七的小悶葫蘆，啥也沒感覺出來，隻是老老實實的等吃飯。
    翟達也沒感覺出老媽話裏有話，反倒是這麽問的當口，覺得也該和老媽通個氣了。
    掙錢又不是丟人的事兒，高考沒幾天了，透露點好消息，順勢勸老媽放平心態，工作別那麽拚。
    他記得前世中彩票後，認識了一個誌同道合的老大哥，曾經拍著他的肩膀說：男人，就是要上瞞老母，下瞞妻兒，自己扛下所有。
    當時的翟達也深以為然，不過現在想想，老大哥說的應該是頻繁出入“相親會所”這件事。
    看得出他壓力確實很大，畢竟被老婆和女兒一起找到時，鞋都丟了一隻...
    但如果是好消息，為什麽不呢？
    翟達清了清嗓子，鄭重道：“老媽，我有個好消息給你透露一下，你知道作文寫的很好對吧。”
    於曉麗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所以其實前段時間，我搞了點兼職...”
    “你幫人代寫作文？”
    “呃...比那要高端一些，我參加了一個微小說大賽，之後獲得了第一名，拿了一筆獎金...”
    講到這裏時於曉麗已經有點莫名其妙了，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仿佛能夾死一隻阿米巴原蟲。
    “微小說大賽是星浪舉辦的，獲獎後他們說如果想拿獎金，就必須要有成為活躍用戶...”
    說道這的時候，於曉麗已經完全聽不懂了。
    翟達挑重點的說了一下來龍去脈，最後總結道：“今天已經匯款了第一個月的收入。”
    於曉麗捕捉到了關鍵詞“收入”，這個能聽懂，表情放鬆了許多，原來就這點事兒啊，估計是掙了幾百塊錢吧..
    “多少？”
    “七萬多。”
    於曉麗：...
    “冥幣還是日幣？”
    “那叫日元！不是別打岔...我收到的是人民幣。”
    於曉麗點點頭：“我懂了，電信詐騙，你別往回打錢，咱們讓騙子純虧！”
    “不，完全不是，我還有合同呢。”
    翟達起身去房裏拿了合同，還給她看了QQ聊天記錄裏，陸思文偶爾給他發的截圖，都是博客閱讀量的反饋。
    當然還有手機的到賬短信。
    雖然一桌子菜溫度漸低，但顯然眼下的事兒顯然更重要，於曉麗大概花了十幾分鍾，才算勉強消化完。
    翟達認真的說道：“總之我現在能掙錢了，無論是以後大學學費還是生活費都綽綽有餘，老媽你平時工作別那麽辛苦，想休息就休息。”
    “還有半本小說，有家出版社很感興趣，目前談的很不錯”
    “目前手上十萬塊，回頭去銀行給您轉個三萬塊吧，就當是補貼咱家的生活費，算孝敬您的也成，剩下的我也不會亂花，我暑假可能會用。”
    “反正以後每個月都有差不多的收入，一年內隻會漸漸變多不會變少。”
    於曉麗左右看了看，似乎希望有個人能提醒她這是個不著調的玩笑，可惜沒有這樣的人。
    “另外什麽‘這不是個長久之計’之類的論調咱就免了，我也沒打算做一輩子博主，本就是順手薅把羊毛，甚至平時都沒占用我任何精力，雜事都是另一個同學在幫我處理。”
    “綜上所述，你可以誇誇我了。”
    於曉麗歪著腦袋，問出了一個許多中老年共有的疑惑：“互聯網這麽容易賺錢？”
    說句難聽的，普通工人辛苦一年，職業病都累出來了，也掙不到七萬塊...三萬塊都夠嗆。
    於曉麗的疑惑既來源於對“新事物”的不了解，也來源於對“舊觀念”的衝擊。
    翟達笑了笑：“誠然你兒子的聰明才智占據了主要因素，不過當下互聯網確實是機遇更多的地方。”
    於曉麗良久後歎了一口氣，說道：“媽真的是被時代淘汰了...”
    出乎翟達意料，於曉麗並沒有表現出興奮，遠遠不如之前得知翟達成績進步時那麽喜悅。
    反而帶著一點唏噓。
    見菜都快涼透了，於曉麗招招手，示意大家先吃飯，然後拿起盧薇的碗給她盛了一碗湯。
    舀著舀著，突然笑了。
    “說來也好笑...七萬多一個月，不是六萬也不是八萬，偏偏是七萬...”
    “小達，你知道咱家所有存款加起來，也是七萬多麽？”
    翟達搖搖頭，前世今生他都沒問過於曉麗這個問題，因為他料想不會是一個遊刃有餘的數字。
    於曉麗工資不到兩千塊，是曾經家裏全部的收入來源，要管兩個人吃喝用度，要供翟達讀書，為了不讓翟達在學校混不開還要有零花錢。
    能攢下七萬塊，已經是手心裏摳出來的了。
    雖然錢的價值在不斷變化，但餛咄蚩?....
    耗費了於曉麗半生的時間。
    她自認還算努力，也還算節省，可半生的積累被一朝超過，兩個相同的數字卻對比如此強烈...
    所以她才會突然覺得唏噓。
    “原本我是想著這錢供你上大學應該夠了，再加上小薇也能行...畢竟我還沒老，還能工作不是麽...”
    盧薇舉手道：“於老師，我有一點錢，我還能勤工儉學...還能爭取拿獎學金和助學貸款，暑假我就去打工...”
    作為“客居”在這裏的小可憐，她顯然私下也想過這些，不想給翟達和於老師造成壓力。
    於曉麗將盛好的湯放在盧薇麵前，溫柔道：“你別打岔，我是想說...現在看來，我是真老了，不是身體，是思想。”
    “這人啊...不怕穿的落伍，就怕思想落伍，我果然是一輩子當工人的命。”
    翟達道：“老媽這你就不對了，廣義上來說咱們不都是工人麽，怎麽的？我掙了七萬塊就成資本家了？我這是勞動所得，又不是剝削所得！”
    “什麽‘叫一輩子當工人的命’，你隻是生活壓力太大，沒工夫關心其他罷了。”
    “若是工人本就能掙到優越的工資，有時間有能力去旅遊，去上網，去培養興趣愛好，去學工作以外的技能...難道眼界會比其他人差？工人比別人矮一截？”
    於曉麗感覺翟達說的...是有一點道理...
    翟達也端起於曉麗的碗，給母親盛了一碗湯：
    “你呀別想這麽多，怎麽好像我掙錢了你賊難受似的。”
    於曉麗釋然了許多：“行吧，總之是值得高興的事兒...媽媽這話說過幾次了，但這次我還是要說...”
    “小達你長大了，真好。”
    翟達將溫熱的湯碗放在媽媽麵前：
    “而您也還沒老，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