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非禮勿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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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門戶,前麵豁然開朗,並非暗室之類的地方,而是一座小別院。
    綠草茵茵,其中一條碎石小徑蜿蜒通向一座古色生香的宅子。
    宅子門外掛兩盞大紅燈籠,屋裏頭同樣點著燈火。
    在燈火的映照之下,紙窗上映照出一道身影,她蹲在那兒,一手托腮,狀甚妖嬈。
    當見到這一幅剪影,陳晉隱藏在泥丸宮內的精魂神念驀然一動,如同按耐不住的泉水,便要噴薄而出。
    這樣的情況,前所未有。
    一直以來,礙於身體狀況的限製,而他的精魂神念又太過於強大,故而施展之際,小心翼翼,幾乎等於自我封印。
    上一次擊敗雲山觀主,也隻是將一縷神念顯化在竹劍劍尖之上而已。
    一縷足矣。
    可現在,隻看了那道身影一眼,陳晉的精魂神念便生出極大的反應,宛若要脫韁的馬兒,便想撲進屋裏去。
    觀想感應。
    “觀想”的範疇囊括天地,萬物無不可觀。
    但也正因為概念太大,必須通過不同的法門來進行甄別、篩選。否則的話,根本看不過來,而且看得太多,太雜,等於看了個寂寞,全是無用功;
    而不管看到了什麽,心中基本都會產生一定的印象。
    這就是“感應”了。
    有些印象很淡,很模糊,會很快被遺忘;有些印象則較為深刻,並能影響到一個人的意念想法。
    既然造成影響,自然會分出好壞來。
    從個人的立場上看,當然是希望能獲得好的影響,而摒棄壞的。
    如今的狀況,就是陳晉的精魂神念本能地認定所看到的景象會對自己造成巨大的衝擊,故而要激發出來,對之進行鎮壓,以免滋生出各種胡思亂想。
    不過在聽了胡員外的提醒後,陳晉心裏也早有準備,當即雙目一垂,轉過頭來,正見到胡員外正一臉驚詫地瞧過來。
    而狐狸“喜兒”倒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一溜煙跑進了屋裏。
    胡員外關心詢問:“陳公子,你,你沒什麽事吧?”
    陳晉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尚可。”
    胡員外感歎道:“你能保持心智清明,已經極為厲害了。去年之際,老夫曾請來白龍寺的高僧,讓他給小女說禪,但沒說到半刻鍾,便口吐鮮血,跌落台下。要不,你就留在外麵,嚐試著和小女說說話。並且最好,用布把眼睛給蒙上,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
    說著,拿出一根紅色的布條。
    皆因其女最喜歡的,便是紅色。
    陳晉沒有接:“不用。我再來看看。”
    吐一口氣,繼續抬頭看去。
    他現在真是被激起了濃濃的興趣,欲要一探究竟。
    況且,正好能借機磨礪一下己身的精魂神念。說不定是個“自省”的契機,能摸索到心境缺乏的那一部分。
    此時,紙窗上映照出來的身影,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右邊這個,人立而站,豎耳尖嘴;
    左邊這個,換了個姿勢,從蹲著,改為趴著,四肢伏地,身形曲線起伏,勾勒出一種極致的線條美感;那極長的頭發披散開來,甚至鋪到了地麵之上,仿佛一片雲。
    兩者一起,形成強烈的反差。
    一個是狐狸學人,另一個卻是人學狐狸。
    也不對,後者的情況,根本不是學,而是從骨子裏,她就是狐狸了。
    半妖?
    或者是某些古老的傳承世家……
    看胡員外的樣子,後者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在乾朝,王權之下,有著千年世家、有著各種門閥大族、以及鄉紳土豪等。
    至於宗門仙家那些,更是為數不少。
    比如說雲山觀,實則便屬於一個宗門了。
    從概率上看,陳晉目前隻在縣城間行走、活動,本覺得一個雲山觀主,已然是當地頂尖的人物。
    沒想到,遊學到根山縣來,能遇到這麽一個天賦異稟的狐女。
    想了下,他開始邁步,踏上碎石小徑,朝著屋子那邊走去。
    胡員外張口,想要發聲阻止,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忍住。
    事情發展到現在,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他本來的確有點擔心陳晉會被魅惑,會在莊上出事,可如今一看,陳晉依然淡定從容,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自信。
    於是,胡員外不禁心生疑慮,主要是對陳晉的身份來曆產生了懷疑。
    其當然不是尋常富家翁,而有著神秘的跟腳出身。與此同時,也有著強大危險的敵對勢力。
    那麽,陳晉會不會是偽裝得很好,實則包藏禍心的敵方?
    這世上術法萬千,奇珍異寶無數,其中有不少事物,皆可用來掩蓋住身上的氣血法光,從而扮豬吃老虎。
    那樣的情況下,隻有精通道法的高人,才能勘破虛妄。
    至於外表樣貌,同樣真真假假。有喬裝、易容、畫皮等手段來改頭換麵。
    胡員外閱人多矣,他原本認定,在陳晉身上,並沒有改裝過的跡象。
    然而當見到陳晉的非凡表現後,震驚之餘,同樣會打破原本的認知和信心。
    信心一旦被動搖,所帶來的影響是一連串的。
    在諸多負麵情緒念頭中,自我懷疑最是容易壞事。
    好在很快,胡員外又重拾了信心。
    這份信心不是源於己身,而是來自女兒身上。
    他認為,即使陳晉有非分之想,女兒也足以應付得來。
    從小徑去往屋子的距離並不算長,但陳晉走得不快,慢吞吞的樣子。
    無形之中,似乎有巨大的阻力在攔擋著他。
    他畢竟走到了,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紙窗外麵,與裏麵的身影相隔咫尺。
    見狀,在後麵緊張關注的胡員外鬆了口氣。
    陳晉的止步,可能是畏懼於直接麵對,也可能是遵守禮法,畢竟男女有別。
    但見陳晉站在那兒,站定了,閉上雙眼,口中輕叱一聲:“見!”
    一縷神念衝出泥丸宮,穿窗而入,將裏麵的情景盡收眼底。
    “唧唧!”
    那頭狐狸“喜兒”察覺到了氣機,張牙舞爪,想要驅趕。但轉瞬被一個念頭給壓住,再無法直立,毛聳聳的身軀匍匐在地,縮成一團,嗚然做聲。
    見到這一幕,長發如瀑的少女臉上露出了愕然且惱怒的神色。
    她身上一襲寬鬆的紅衣裳,手腳踝處,竟都戴著細長而精巧的鎖鏈,宛如囚犯。
    不過這些鎖鏈長度足夠讓她在屋子內自由活動,隻是無法出到外麵而已。
    她沒有穿鞋,赤足,渾身上下,更沒有任何的飾物。一張臉蛋純美無垢,尤其是那雙狹長的狐眼兒,明亮而媚;
    身上紅袍慵懶而開,仿佛是多餘之物,無限春光,若隱如現。
    念頭一見之下,陳晉便想到了一個詞:非禮勿視。
    與此同時,變化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