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二十分。
    在拉斯特的意識徹底複蘇之前，他已經聞到了空氣中飄蕩而來的淡淡幽香。
    深藍港循環中的金牌牛郎職業生涯，讓拉斯特鍛煉出了一種特殊的技巧——「聞香識女人」。
    無需親眼看見容貌，而隻需要通過極其微薄的發香，他便能夠清晰地分辨出不同的異性。
    就譬如，希爾緹娜向來頗為偏愛一款原材料產自她故鄉秋葉領的洗發水。
    因此屬於希爾緹娜的香味，便宛若那作為洗發水原材料的紫羅蘭花一般柔和……
    艾彌絲的長發則帶著很淡很淡，極容易被忽略的檀木香……正如她本人一樣溫和而恬靜，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沉醉在溫柔鄉裏。
    而此刻空氣中的發香，則介乎於希爾緹娜與小艾之間。
    初印象可謂相當冷淡，讓人不由自主聯想到落在積雪之上的清冷月光，還有雪鬆的針葉。
    在拉斯特的數據庫裏……這是繁星大學的首席阿克希婭，與第六紀夜世界裏的冥界女王海倫所專有的味道。
    一個呼吸後，拉斯特睜開了眼睛。
    果不其然，有著冰藍色長發的少女已經站在床邊等待他了。
    這裏是宮殿裏侍者的住所，按理來說讓女王陛下親自進入下人的房間找人是極大的失敬……但海倫顯然並沒有這方麵的自覺。
    她正坐在房間的飄窗上，那對修長的大白腿在半空中百無聊賴地擺動著。
    晨光穿透窗戶落在她素白的臉頰上，肌膚仿佛透明。
    空氣中，有冰藍的線條在海倫的指間勾勒，化為了一隻翠鳥的模樣，正停在她白皙的指尖不斷拍打著翅膀。
    似乎是察覺到了拉斯特的醒轉，她輕輕揮了揮手。
    那由冰藍線條勾勒，正被海倫逗弄著的翠鳥消失不見，僅餘下潰散的光點。
    而海倫也側過了身子，用那雙黛紫色的大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拉斯特。
    “陛下怎麽這次起的這麽早？”
    拉斯特打了個哈欠。
    他的作息規律相當固定，每天十一時入睡，五點半準時清醒。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未改變。
    用銀院長的話來講，這家夥的生活精準得好像一台機器。
    這是拉斯特在深藍港中所培養出的習慣。
    因為回檔會重置肉身的緣故，他的身體素質和普通人無異，並無法像身為戰車的希爾緹娜那樣，宛若超人一般連續作戰數十個小時卻依然精力飽滿。
    因此，規律的作息能夠大幅度提升拉斯特在清醒時間的行動效率，令自己時刻維持在最佳的身體與精神狀態。
    而倘若他的作息被某些緊急的事件打亂，那麽拉斯特便必然會在此後找時間補償與修正回來。
    就譬如與希爾緹娜邂逅的那一次輪回，在深夜的作戰結束之後，他甚至會專程花五個小時的時間去補覺。
    準備充分，精力集中狀態下的三小時……很可能要比毫無準備，精神渙散困頓狀態下的十小時做的事情更多，這便是拉斯特一直以來所信奉的哲學。
    而他的作息時間在進入王宮當侍者後也未曾改變，畢竟自己所侍奉的女王陛下，可謂是將所有宅女的屬性都發揚到了極致。
    自出生以來就未曾踏出過這座宮殿半步不說，熬夜什麽的對她而言更是家常便飯。
    反正足不出戶，那麽晝夜對她也便沒有了意義，即便在拉斯特的監督下入睡，海倫也時常會等到拉斯特走後再偷偷地開燈看書。
    拉斯特作為貼身侍者的一大工作，便是將早飯放在保溫盒中，然後在寢宮外站到大中午等這位女王陛下起床用膳。
    而今天起的這麽早，對這位宅女女王而言，可謂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玩」
    一個冰藍色的字符在拉斯特的眼前虛空中浮現。
    海倫側著腦袋注視著他，幾縷冰藍發絲在拉斯特潔白的床單上鋪散而開。
    仿佛是生怕拉斯特看不懂一般，那單個的冰藍字符微微閃爍，繼而勾勒出了新的內容——
    「去玩」
    她依舊那般沉默地盯著拉斯特，可那灰蒙蒙的眼眸裏分明閃爍著雀躍。
    那行文字在拉斯特的麵前反複地閃爍跳動放大：「去外麵玩」
    自己所侍奉的這位女王，還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拉扯的藝術啊……
    她究竟想要什麽，都明明白白地寫在眼睛裏。
    拉斯特從床上坐起，按部就班地起床洗漱完畢。
    “好，我們這就出發。”
    海倫似乎並沒有通知其他侍女，包括那位女仆長自己今天要和拉斯特離開宮殿遊玩的計劃。
    而拉斯特為了自己的目標，當然也不會傻乎乎地主動去提醒那些侍女自己把你們家女王拐跑了。
    “不過……”
    他的視線在眼前冰藍色長發少女的衣著之上停頓。
    那是一襲純白色的露肩連衣長裙，長長的裙擺直拖到地麵，除此之外海倫便再也未曾身著寸縷，甚至連鞋都沒有穿。
    平日裏，這位女王便是這樣赤著腳在宮殿裏走來走去的。
    在那層凝固的黃昏作用之下，這座宮殿內部可謂一塵不染，因此海倫也從未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妥。
    “陛下，你確定要穿著這樣的衣服外出嗎?”
    女王歪了歪腦袋：「不行嗎?」
    “肯定不行啊。”
    拉斯特歎了口氣：“衛生不衛生，幹淨不幹淨姑且不論……畢竟以陛下您的實力，我覺得一般的灰塵和病菌也對你產生不了影響。”
    “但是除了待在自己家裏之外，有誰是會隻穿一條裙子光著腳就在外麵到處亂跑的？”
    “既然陛下是想要像《銀翼年代記》裏的男女主角那樣，看看外麵的真實世界……”
    “那麽您肯定也不希望自己一出門，就被其他人認出自己的身份，然後沿途的所有人都對您下跪行禮吧。”
    他打開了自己身旁的衣櫃，從中抽出了一件守岸人款式，帶著兜帽的鬥篷，以及自己先前用過的羊毛長靴。
    “陛下就先用我的衣服湊合一下吧。”
    海倫注視著那件樸素無比，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兜帽鬥篷，眼中閃過了一絲好奇之色。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微點。
    那件兜帽便自動地懸浮在了半空中，緊接著向她筆直地飛去。
    拉斯特立刻明白了海倫想要做什麽。
    他迅速地拉上窗簾，轉過了身去。
    下一刻，拉斯特的身後便傳來了衣物落地的聲音。
    拉斯特在心中默默數了一百個數字，然後方才重新回頭。
    那華美的連衣長裙已經從海倫的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灰白色的樸素鬥篷。
    就連帶著海倫那極其顯眼，一旦露出必然會吸引旁人眼球的冰藍色長發，也被一同遮掩在了兜帽之中。
    “這樣一來，倒是不用擔心自己和女王陛下一出門，便被外麵的民眾像是珍奇動物那樣圍觀了。”
    如此的念頭剛一升起。
    下一刻，拉斯特便看到身前的少女，似乎有些迷茫地打量著半空中懸浮的羊毛靴。
    良久之後，她仿佛是頓悟了什麽。
    直接抬起了自己赤裸的腳，就要往那雙羊毛靴裏套。
    “陛下，穿羊毛靴之前，得先穿襪子的。”拉斯特急忙打斷了眼前少女的嚐試。
    「瓦……紫？」
    海倫歪了歪頭，不解地看向拉斯特。
    得。
    差點忘了這還是位光著腳丫在宮殿裏走了一輩子，從來沒穿過鞋的神人。
    她對於穿鞋的全部理解，應該便是童話書插圖中，那男女主角腳踏戰靴的帥氣模樣。
    穿鞋對她而言的唯一意義，應當也僅僅是為了好看而已。
    除此之外，她對這方麵的生活常識可謂一無所知。
    “襪子……就是穿在腳上，避免皮膚與鞋直接接觸，從而讓皮膚被摩擦弄傷的護具。”
    拉斯特從衣櫃裏取出了一雙黑色絲襪，展示給海倫看。
    說起來這還是他在女裝混進宮殿的時候，為了預防眼前的女王陛下有某些特殊癖好而準備的。
    卻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派上了用場。
    「護……具？」
    「就憑……這個？」
    海倫那雙黛紫色的美眸裏，不解之意仍然未曾散去。
    她看了看那對絲襪，又看了看半空中的那雙羊毛靴，顯然並不理解這雙小小的鞋子有什麽資格弄傷她的皮膚。
    身為冥府的主人，別說是一雙靴子了，即便是能夠貫穿鋼鐵的槍銃，也未必能夠在她的肌膚上留下分毫印跡。
    “我知道陛下您不怕這些……”
    拉斯特撫了撫額：“但既然您是想要如童話書裏的故事那般，去真正經曆外界的生活，那麽還是入鄉隨俗一些比較好。”
    海倫似乎仍有些不理解。
    不過看著拉斯特堅持的樣子，她最終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然後，從鬥篷下方，將那雙修長的白皙美腿探了出來，並把那雙小巧的腳伸到了拉斯特眼前。
    “屬下明白了。”
    拉斯特麵色不變，輕輕地舉起了那對黑色的絲襪。
    待到那雙白皙的腳掌已經包裹上了黑絲之後，海倫方才有些好奇地抬了抬腳，打量著近乎透明的絲襪，然後方才伸進了那雙羊毛靴中。
    她從床上坐起，有些好奇地踩了踩地麵，仿佛笨拙的小鴨子一般搖搖晃晃走了兩步。
    依靠強大的實力，她很快便掌握了穿鞋時的走路方法。
    而在寢宮外，拉斯特已經打開了殿堂的大門。
    少年的側臉籠罩在門外的薄薄陽光裏，輪廓分明深邃。
    然後，他微笑著向海倫伸出了手。
    “那麽——”
    “開啟我們的約會吧，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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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寫得稍微有些卡文，第二更還得再改改，白天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