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你,就是我的男主角(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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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
拉斯特同樣站在山崖邊,與身旁的少女一同,默默注視著昏黃天幕中被書寫的文字。
「嗯,男主角。」
冰藍發的女王用力點了點頭。
「就像,那本童話書所說的那樣,夢想成為騎士的少年,與帶來瘟疫的孤毒魔女——」
「相遇,相識,相知……」
「然後,墜入愛河。」
她書寫的速度再度加快了幾分,那起落的指尖仿佛在勾勒某種鋼琴線譜。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還有些疑惑,拉斯特你為什麽會拒絕我的賜福……不讓我用自己的力量,將你變成像安娜那樣永恒的模樣。」
「但是,現在的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海倫回過頭去,凝望著遠方那匍匐於大地之上的王城。
「王城裏那些外來的異鄉人,他們都未曾得到過我的祝福。」
「他們的壽命短暫、會被疾病糾纏、會慢慢地衰老直至死亡,就像……」
半空中的冰藍字跡微微停頓。
“就像什麽?”拉斯特開口問。
「就像玻璃罩裏的蝴蝶,美麗,卻又脆弱而短暫。」
「和清晨的露珠一樣,稍縱即逝。」
玻璃罩裏的蝴蝶。
拉斯特沒想到海倫居然能提出這樣的比喻。
明明隻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但這位不喜交流的三無女王,與他人的溝通能力卻似乎有了質的飛躍。
不過,這個比喻卻又恰到好處。
拉斯特不由想起了前世小學裏的生物課作業,肥肥胖胖的蠶寶寶和桑葉一起被裝在紙盒子裏發下來,而小學生們的作業便是觀察每天蠶寶寶的變化,並將其寫成觀察日記上交。
於是,在短短一個月間。
他便在日記本上記錄下了蠶寶寶日漸長大,吐出白色的絲將自己包裹成了一個繭,最終化為飛蛾從繭中飛出,停在盒壁上直至死去的全過程。
對小學生們而言微不足道,為期一個月的生物作業,卻是蠶蛾們的一生。
而或許在執掌著「死神」權柄,生命近乎於永恒不滅的冥界女王海倫眼中……自己和其他流民這些未曾被賜予祝福的人類,便和蠶蛾沒什麽區別吧,稍不留神便會死去。
「但是……」
海倫的字跡忽然波動了一下。
「在那些異鄉人的臉上,我卻看到了從未見過的笑容。」
「在安娜,在那些侍女和被我賜福的臣民臉上,我從未見過的幸福笑容。」
她那雙黛紫色的眼眸裏閃過了些許的迷惘:「拉斯特你說的並沒有錯。」
「出生、成長,衰老、死亡……經曆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這都是人類這種短暫而脆弱的生物所獨有的美好。」
「過去我所以為的祝福,賜予臣民們的永恒……其實卻並非祝福,而是詛咒,反而會將這份美好剝奪。」
「將原本活著的人類,轉化為了標本。」
「外表看似栩栩如生,其實內在卻早已經死去,隻不過是一道往日的幻影。」
「所以在世人眼中,我的存在本身應該就是一種錯誤吧。」
「因為【正義】這個單詞也好,定義這個單詞的道德也罷,都僅僅是為了人類而創造的。」
「就和《銀翼年代記》裏,那位災厄的化身,生來便會為世界帶來瘟疫與死亡的孤毒魔女一樣……是代表正義的光明教廷所必須討伐的存在。」
夕陽裏,少女的眼眸微垂,像是一隻做錯了事的貓。
但是很快,海倫卻又重新抬起了頭,用那雙黛紫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拉斯特。
「而拉斯特你所代表的,便是正義。」
「【守岸人】,對嗎?」
「雖然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我依然記得母親和我講起過這個名字。」
「那是以人類文明的延續作為唯一目的組織,是像《銀翼年代記》裏的光明教廷一樣,會對魔女進行狩獵的正義使者。」
看著半空中那一字一句書寫的文字,拉斯特的心中不由微愣了一下。
沒想到這位女王陛下,居然連守岸人小隊的存在……以及自己的存在形式,與守岸人那勢不兩立的對立與衝突都已經察覺了。
可是即便如此,少女那雙望向他的黛紫色眸子,卻依然與過去一個月沒有分毫變化,帶著淡淡的信賴與親近。
“所以,你就不怕來自於【守岸人】的我嗎?”
拉斯特輕聲問:“就像《銀翼年代記》裏的瘟疫魔女,會被光明神的化身,六翼熾天使的聖光所傷害那般。”
「不,不怕。」
海倫用力搖了搖頭。
「因為在我的心中,拉斯特你並不是教廷的六翼熾天使,而是那個夢想成為騎士的男主角。」
「而就像那本童話書裏所說的那般,即便是來自教廷的騎士與被教廷狩獵的魔女,也一定有互相理解彼此的方法。」
少女的眼瞳,在昏黃天幕中映射著如血的夕陽。
「所以,可以和我說說嘛?」
「拉斯特你的事情,那些屬於你的過往。」
“屬於我的過往嗎?”
看著眼前躍動的冰藍文字,還有那投向自己,帶著些許好奇和請求的眼神。
拉斯特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一下時間。
當發現距離預期的時間點還有些許差距後,他才輕輕點了點頭。
拉斯特走到山崖邊坐下,注視著遠處那匍匐於大地之上,在暮色中若隱若現的城池,輕聲開始了講述。
“其實,我的往事不值一提。”
“不過是一個被困頓在絕境裏的人,為了不失去自我,而不斷醜陋地掙紮的故事而已……”
……
現實,秘儀塔,紀元墓碑旁。
傳影光幕的影像,宛若水波般搖曳不定。
映射出了那黃昏的天幕下,並肩坐在山崖上交談,暮色裏宛若剪影的兩人。
“沒想到啊,小希婭她居然已經全部知道了。”
銀院長的次級維度倉庫裏,小魚幹存貨已經全部耗盡了,此刻沒零食能吃,隻好將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光幕之上。
當看到冥界女王海倫將那些巧合毫不掩飾地揭穿後,不止是拉斯特……就連世界壁外正在看直播圍觀的銀院長和奧菲麗婭,都不由心頭一怔。
生怕原本甜甜蜜蜜,兩人獨處氣氛正濃的戀愛喜劇……忽然畫風一轉,變成冥界女王大開殺戒,殺盡負心薄幸者的《日在樂園》。
但最終事件的發展,卻有些超乎了一人一貂的預料。
“不過好奇怪啊,明知道一切都是被他人安排的虛假之物,這位女王大人居然沒產生半點抵觸情緒嗎?”
銀院長搖了搖毛茸茸的尾巴:“換做是我,要是知道有人膽敢編排劇本,幹預我的人生,那我非得掀桌子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就小雪貂你現在這副鹹魚樣子,說這種話可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哦。”
奧菲麗婭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其實這並不奇怪。”她注視著光幕中冰藍色長發的少女:“冥界女王海倫與阿克希婭本就是同一人,隻是她的有些記憶被夜世界壓製,短暫地遺忘了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阿克希婭那在夜世界中要幫助拉斯特的潛意識,卻也依然存留於她的靈魂之中,讓她生不出傷害對方的想法。”
“況且——即便拋開這些,那位冥界女王又為什麽要抗拒呢?”
奧菲麗婭酒紅色的眸子裏閃爍著微光:
“即便明知道是虛情假意的客套,但年輕貌美的讚美也依然會讓年邁的貴婦感到欣喜……再是土味浮誇的情話,也依然能夠俘獲缺愛之人的芳心。”
“對從未看過外麵世界的女王陛下而言,這就是一趟粉色而夢幻的旅程,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承載了她的太多第一次,是被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無論經曆多少風雨都無法取代的回憶。”
“就好像不知道多少富商和大貴族在功成名就之後,最戀戀不忘的,卻依然是年少時邂逅的那位學姐一般。”
“白月光這種東西,就是有著這樣不講道理的殺傷力。”
這位第二皇女的話語微頓了一下:“雖然隻是虛假的謊言,但卻無人能夠否認這趟旅行中的美好。”
“這是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不論命運還是神明都絕對無法奪走,永遠不會褪色的記憶。”
“隻需要如此……那便已經夠了。”
銀院長瞥了身旁的奧菲麗婭一眼。
明明自己就是個蛐蛐未成年,算計起人心來倒是一套套的……
倒也難怪那些帝都的大貴族們,會對這位第二皇女忌諱莫深。
按照目前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等到她成年之後,連那些大貴族的子嗣們怕是都要聽奧菲麗婭的名字止夜啼了。
這也正是銀院長有些怕奧菲麗婭的原因。
小小年紀的,心思卻深沉得厲害,一點都不像她姐姐那樣純粹。
“話說小緹娜她妹,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銀院長搖了搖尾巴:“小希婭剛才所寫的文字,可是指名道姓要讓那家夥當自己故事裏的男主角……這完全就是告白了好吧!”
“這可是一位近似於傳奇位階,一國女王的告白啊。”
“明知道你的目的與來曆都圖謀不軌,明知道彼此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劇本和演出,卻依然還是對你告白了。”
“再加上那本《銀翼年代記》童話裏,和他們兩個的身份完美匹配,一般無二的男女主角,就仿佛是來自於命運的欽定一般。”
“這種情況下,但凡是個正常男人都會心動的吧?”
銀院長探頭探腦地瞅了奧菲麗婭一眼,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表情:“我怎麽越來越感覺……小緹娜的頭上要沾點綠了。”
不過,有些出乎銀院長的預料。
這位在它印象中向來是個究極姐控的第二皇女,此刻那雙酒紅色的眸子卻未曾有分毫波動。
她依然那般沉靜地注視著光幕中的景象:“沒事,我相信我姐夫的人品。”
“他是個宛若機器一般,隻向著自己心中預設的目標前進,無視任何阻礙的人,絕不會被沿途的風景所拖累步伐。”
“這樣的話,不是當時小雪貂你自己和我說的嗎,怎麽現在反倒不自信了?”
“我……”
銀院長愣了下,顯然沒想到奧菲麗婭會說出這樣的反問。
許久之後它才回過神來:“但是,隻要足夠美好,那麽當謊言重複一萬遍的時候,這個謊言便會成為真相……”
再是冷硬的人,也應當會在這般美好麵前融化鐵石心腸……理應如此才對。
“不,不是的哦,小雪貂。”
奧菲麗婭搖了搖頭,打斷了銀院長的陳述。
“謊言即便重複一萬遍,也絕不會成為真理。”
“而能夠被重複了一萬遍的謊言所欺騙,信以為真的人……歸根結底,也是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迷茫的,從未有過對此堅信不疑,並願意為之奮鬥終生的信念。”
她注視著光幕中,那正靠坐在山崖上,黃昏裏輪廓分明的黑發少年。
那瓷娃娃般的精致俏臉中,忽然浮現出了一絲不自然的潮紅。
“我其實早該發現的。”
“像姐姐那樣,不會為任何外界的質疑而動搖,從始至終都能夠貫徹自我的人……”
“能夠被她所選中,讓她做出轉變的人物,又怎麽可能會隻是長得帥,說話好聽那麽簡單。”
“倘若拉斯特真的隻是你口中的平凡庸碌之輩,那他便沒有資格成為我的姐夫。”
奧菲麗婭深呼吸了一口氣,那白皙俏臉上的紅暈方才緩緩褪去。
而她那望向光幕的視線,也逐漸趨於平靜。
“比起這些,更令我好奇的,其實反倒是他們口中所說的——「守岸人」”
“拉斯特的學院內部代號、第六紀中以人類文明延續為最終目標的隱秘組織、定義了「正義」這個單詞的存在……”
“「守岸人」、「守墓者」這兩個組織之間,又有什麽關聯?”
“守岸人的命運,又最終走向了何方?”
“是隨著第六紀的終結,一同被埋沒在了曆史迷霧之中。”
“還是……延續至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