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盜火者,守岸人的起源(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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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拉斯特踏入了那道扭曲的漩渦之中,他周遭的景色也隨之天旋地轉。
    當那扭曲的光影再度定格,變得清晰分明之時,映入眼簾的,已然是一片生機盎然的世界。
    這是一座廣袤的庭院,一株株翠綠的植物在庭院內亭亭玉立,開出五顏六色的花朵,蕩漾出陣陣濃鬱的芬芳。
    空氣之中,魔力與生機混雜的氣息近乎要凝結為實質,將「豐饒」這一詞匯的含義詮釋到了極致。
    但是,倘若向著生機勃勃的庭院,這片豐饒之地的外側看去,卻會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色。
    那是一片虛幻的汪洋大海,黃昏伴隨著波濤一同湧動起伏,將整個世界的光芒都同化為那昏黃色的壓抑光暈。
    黃昏之芒化為了巨浪,拍打在豐饒領域的邊界之上,昏黃與翠綠色的光芒互相侵蝕,緊接著雙雙湮滅為虛無。
    「豐饒」與「死神」,生命與死亡……
    這是兩條截然相反的序列長階,兩種完全對立,觸及了世界根源法則的偉力的碰撞。
    翠綠色的光華泯滅,而那昏黃色的巨浪卻接踵而至……如此循環往複,若非身處那生機勃勃的領域之中,拉斯特恐怕早已經被那黃昏的浪潮所吞沒。
    “你現在正身處於那具死神的殘軀,「神之遺骸」的內部。”
    “當然,按照你們第六紀文明的慣常說法……”
    “這裏,便是冥界的起源——「深淵」,或者說「冥淵」。”
    有蒼老而溫和的話語響起。
    那道聲音明明聆聽在耳中無比分明,但是卻又分辨不出確切的方向,就仿佛來自於這整片豐饒庭院的每一處角落當中。
    “看到那片虛幻的昏黃色海洋了嗎?”
    “這便是那尊執掌死亡的神祇,神軀之中所流淌的血液。”
    “即便死神已然隕落了好幾個紀元,殘軀的力量早已經隨漫長的時光流逝了九成以上……但祂遺留的屍骸中所蘊含的神力與規則,卻依舊不是你所能夠承受的。”
    “若非是有我的豐饒領域庇護,那麽哪怕是一滴流逝掉了絕大部分神性與力量的殘骸之血,也足以將你完全同化……化為與冥淵之上,那座城市裏的亡者們相似的存在。”
    拉斯特環顧四周,然後方才發現了那位須發皆白,麵容平和的老人。
    他便佇立在這座豐饒庭院之中,周身沒有分毫強橫的氣機流露,就宛若一位正拿著園藝剪修剪植物的園丁。
    若非是親眼見識過這位守墓者傳奇與西塞爾間的碰撞,僅從氣機來判斷,拉斯特恐怕會完全將老人當做是一位真正的普通人。
    “多謝……守墓者大人出手相助。”
    拉斯特恭敬地俯身,行了一禮。
    “在我麵前,無需這些無用的禮節。”
    “每一條傳奇之路都是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奇跡。”
    “而每一位能夠尋找到自己傳奇之路的存在,也必然都是心性堅定之人。”
    “這樣的傳奇種子,又怎麽可能輕易地屈居人下?即便……你此刻正在麵對著一位真正的傳奇。”
    那位園丁般的白袍老人注視著拉斯特,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
    “直呼我的名字便好。”
    “吾之名為——諾亞。”
    “諾亞……大人。”
    拉斯特再次開口,話語卻依舊恭敬。
    “不論如何,您都救了我一命。”
    “剛才要不是您出手阻攔,那麽一位對我懷抱著必殺之意的傳奇出手,我絕沒有一絲一毫生還的機會。”
    “雖說如此,但其實你便是在賭我出手,不是嗎?”
    諾亞的淡笑聲傳來,打斷了拉斯特的話語。
    “若非如此,你的所作所為,和送死又有什麽差異。”
    “不過,你倒確實是一位天生的守墓者。”
    他的話語微頓了一下。
    “從你的靈魂上……我察覺到了「磨損」的痕跡。”
    “你是一位真正經曆過漫長時光,也感受過精神與靈魂隨著光陰流逝一同消磨變質的長生者。”
    “也唯有親身經曆過時光磨損的長生者,才能夠真正理解吾等守墓者所追求的「永恒」。”
    “若非你的理念與守墓者如此契合,再加上你還開啟了獨屬於自己的傳奇之路,擁有了登臨傳奇的可能性,追隨上吾等腳步的資格……”
    “那麽,剛才我也不會選擇出手救下你,而是會放任你被西塞爾的烈陽給燒灼為灰燼。”
    諾亞回過身,俯瞰著那波濤洶湧的昏黃色虛幻海洋。
    “拉斯特。”
    “你應該,對「守墓者」的了解,還停留在一知半解的階段吧。”
    “嗯。”拉斯特點了點頭。
    “我此前,對於守墓者的全部了解,皆是來自於在守岸人總部當中的暗中調查,以及西塞爾所無意間泄露出的情報……”
    “但是,這些信息的保密等級都極其之高,我即便全力收集,所了解到的也隻是隻言片語而已。”
    他的眼瞳中適時流露出了些許的茫然:“我隻清楚,相比於守岸人組織在西塞爾的帶領下,那盲目而不擇手段的飛蛾撲火——”
    “守墓者所追求的「永恒」……方才更接近我此刻的理念。”
    拉斯特的眼瞳,帶上了幾分決絕的神色:“不瞞諾亞大人,我曾經,便被困頓在一個地方整整數百年的時間。”
    “在那永遠不會衰老,也永遠無法前進的時間循環裏……”
    “我親身體會到了,被永無止境的時間一點點消磨精神與靈魂,自我也隨著時光逐漸流逝崩壞,究竟是有多麽的絕望與可怖。”
    他的眼瞳中,那抹神色由決絕轉化為了深深的恐懼:“自那之後,我便明白——”
    “與永恒不朽地長存於世相比,理想、信念、凡俗的道德、律法、還有個人的情感……”
    “愛情、親情、友情……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能夠被舍棄的東西。”
    “原來如此。”
    諾亞看著拉斯特,微微點了點頭:“難怪,你的肉體並非像長生種那樣有著漫長的生命周期,而是相當年輕……”
    “但你的靈魂中,那被時間所磨損的痕跡卻又如此清晰,殘缺程度還要遠超一般的長生者。”
    “這應該是一場屬於你的奇遇……靠著這場奇遇,你方才能夠提前數百年上千年,乃至一整個紀元,擁有了加入守墓者的資格。”
    諾亞不在意地笑了笑,並沒有質疑拉斯特口中,那數百年時間循環經曆的可信度。
    局限在某個小區域內的時光扭曲現象,雖說稀少,但放眼整個曆史長河之中,卻也絕非不存在……當初格蕾還未曾覺醒「命運」序列長階時,便曾經在凍水鎮中製造過相似的時光扭曲地帶。
    對於諾亞這位也許活了好幾個紀元的守墓者傳奇而言,並非是什麽無法理喻的事項。
    他的視線落回了那片虛幻起伏的昏黃色大海。
    “其實,所謂的「守墓者」,並非是你所想象的那般……等階森嚴的軍事組織。”
    “這隻不過是一群有著相似理念的人,為了相同的目標而走到了一起而已。”
    諾亞那蒼老的聲音驟然變得悠遠,仿佛青銅古鍾的嗡鳴。
    “生命乃是終結之物。”
    “萬事萬物,皆遵循著出生,成長,強盛,衰老,直至步入終末的循環……這是世界的定理,從創世之初便銘刻入了這個位麵深處的規則。”
    “不止是尋常的生命——即便是文明,乃至於紀元本身,也同樣擺脫不了這個規律。”
    “因此,正如它們曾經高速發展時的輝煌繁榮那般,文明在抵達了鼎盛之時,也必將由盛而衰,走向生命的尾聲……直到,在終末時滅亡。”
    “而吾等的職責與使命,便是獨立於曆史長河之外……見證文明的興衰,紀元的開辟與終結,並將這些曆程銘刻在墓碑之上,記錄並守護它們所存在過的痕跡——”
    “正如我們的名字一般——「守墓者」。”
    “作為見證者與書寫者,守望著消逝文明的陵寢,紀元的墓碑,這便是吾等所存在的意義。”
    “隻是……”
    諾亞的話語微頓了一下。
    “每一個紀元,每一個文明之中,卻總會存在著某些變數。”
    “明明曆經磨難,篳路藍縷,披荊斬棘,費盡千辛萬苦,才終於登臨了傳奇之座。擁有了獨立於文明和紀元永恒存在,置身於時光長河之上俯瞰眾生的資格——”
    “卻還是舍棄不了凡俗的情感,不願為了夢幻泡影之事而妥協……妄圖憑借一己之力,想要改寫自己所屬紀元,所在文明的命運。”
    “試圖拒絕,那必將到來的紀元終末。”
    “可紀元的誕生與終結,文明的興盛與衰亡,乃是這個世界最底層的規則,又怎麽可能是區區一位傳奇的努力便能夠改寫的?”
    “倘若某個紀元的文明,選擇安靜地坦然迎接自己的終末,那麽來自於世界法則的反噬自然也就會相對微小……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平穩地落幕。”
    “舊紀元覆滅,新紀元繼而開辟而出。”
    “借助先前被保留下來的種子,很快便會有全新的文明,在嶄新的紀元中萌芽,再度生長起來,讓文明的循環無限延續下去。”
    諾亞的話語淡然依舊。
    “而倘若在跨越了命定的由盛轉衰的臨界點後,某個紀元的文明未曾坦然地麵對終結,而是選擇抵抗……”
    “那麽,這個文明的反抗越是激烈——越是偏離原本注定的發展軌跡,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等到紀元的終末之刻降臨時,所迎來的反噬便也越是絕望。”
    “那是來自於規則的審判,名為天理的裁決,湮滅一切的大災難。”
    “在構築成這個世界的天理麵前,別說是區區幾位傳奇了,即便是真正的神祇,也不過是被天理統禦生死的走狗而已。”
    “而在那隕滅一切的終末劫難麵前……整個大陸都將化為災土與廢墟。”
    “在化為焦土的荒蕪之上,文明的星火想要再度被點燃,所提高的難度何止數倍。”
    “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沉澱,再加上絕佳的運氣,才會有新生的文明在那滅絕一切的大災厄後重新萌芽。”
    “甚至,人類的文明就此被徹底斷絕,也絕非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諾亞收回了視線,俯瞰向麵前的拉斯特。
    “所以,拉斯特,你明白了嗎?”
    “那些妄圖改寫自己文明命運的傳奇,看似偉岸而正義,光芒萬丈。”
    “但其實,他們隻不過是打著大義名號的自私之人而已。”
    “為了一己的滿足,為了個人的情感……而將實現自己理想的私欲,置於了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之上。”
    “隻追逐自己活著的時候,那須臾的光亮。”
    “卻從未考慮過,在自己失敗之後,那失利的代價他們可曾負擔的起?而後世的人類,後世的文明又該如何為他們的魯莽決定買單。”
    “這並非勇敢,而僅僅隻是自私自利的貪婪。”
    諾亞蒼老的眼眸裏,此刻卻忽然閃過了一絲冰冷之意。
    “就譬如守岸人。”
    “如今他們自詡為文明的守望者,被世人們所景仰,沐浴著鮮花,榮光與掌聲。”
    “但是——”
    “卻又有幾個人知曉。”
    這位豐饒的傳奇發出了淡淡的笑聲,笑聲裏帶著些微的冷意。
    “最初,那位守岸人的創建者,建立起這個組織的初代,其實,隻不過是吾等當中的一個叛徒而已?”
    “為了追逐那須臾的光亮,為了那些夢幻泡影一般,和飛蛾撲火無異的荒唐事情……”
    “叛離了守墓者,還將那枚「火種」,從守墓者當中竊取而出,占為了己有,化為了屬於守岸人的傳承。”
    “曆任的守岸人領袖,都不過是個貪婪的小偷——”
    “卑鄙的「盜火者」而已。”
    ………………
    PS: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紅眼航班頭暈眼花,整整睡了一整天才休息好,調整好時差緩過了勁來。
    之後幾天都會盡量多更,把昨天欠的更新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