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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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盧修斯吹滅了那最後一絲搖曳的火焰。
    然後,用火爐旁的小鏟子將殘存的火種隔離開來,放到一旁的小槽子中,隔離開來。
    這樣就能很好地避免這些帶著微微火星的灰燼沾到什麽東西上,然後把整個家全給燒了。
    有些熟悉的操作讓盧修斯回想到了之前上班工作的時候,出差前也要這樣一遍遍地檢查著火水電,生怕自己租的房子,一回來就被一把火全給燒了,又或者是要背負巨額的水費和電費。
    確保沒有任何遺漏後,盧修斯站起身,抖落身上的些許沾染到的灰燼。
    掀開厚重的簾門,瀟灑離去。
    ......
    眼前的草原一望無際。
    而在草原的盡頭,座巍峨挺拔的雪山靜靜地矗立在那裏,白雪皚皚,閃耀著聖潔而神秘的光芒,近在眼前。
    但實際上很遠,要走很大一截子的路。
    而且,雪山也並非如眼前所見的那般,永遠在陽光下閃耀著聖潔的光芒。
    在盧修斯的“視線”中,這座雪山展現出了另一番景象。
    ——被灰色籠罩的草原,沉悶而壓抑。
    而在草原的盡頭,雪山上不再是單純的潔白,而是被四個巨大的黑影所盤踞。
    這四個黑影龐大而威嚴,各自占據了一個方位,背對著背,仿佛是在進行某種古老的儀式。
    它們的存在,將原本聖潔的雪山染上了四種暗暗的鮮豔色彩,既神秘又令人不安。
    這些色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顯得格外醒目。
    這就是為什麽盧修斯這麽確定雪山之上一定有座廟的緣故。
    ——雪山被世代傳頌為四位至高無上真主休憩的隱秘場所,亦或者說是祂們超脫凡塵的聖所。
    每當這四位偉大的存在在“人間”的廣闊大地上遊曆、行走,經曆了漫長歲月的風霜洗禮與人間煙火的熏染,感到疲憊不堪之時,便會悄然返回這座位於世界盡頭的雪山聖所。
    而今天,盧修斯的運氣不錯,剛打開“視線”就碰到這四位在家休息的時候。
    他看著這四位坐在雪山之上。
    如果盧修斯曾經學過的地理知識還沒有被歲月的洪流衝刷殆盡,那麽他可以肯定,這裏就是這顆星球上最為高聳、最接近天際的地方。
    背靠著背,坐在星球上最高的地方瓜分信仰?是某種儀軌儀式的需要嗎?還是單純的,祂們覺得這樣子與眾不同?
    草原上生活著的牧民知道他們的真主被汙染了嗎?而那些能夠運用天堂之路力量的風暴先知們,他們是否察覺到了這份危機?
    這四位真主...與他身上的那四個氣團具體是什麽關係......
    盧修斯思考著。
    同時,雪山之巔,那四個巨大黑影,察覺到了他的“視線”。
    祂們不約而同地、緩緩地扭轉起各自那漆黑如深淵般的巨大頭顱。
    古老而威嚴,周圍的風雪靜止了。
    四雙充滿極致惡意的巨大眼睛,穿透了層層厚重的灰色雲霧與肆虐的風雪。
    向站在山坡之上、遠遠凝視著它們的渺小人類投來了審視的目光。
    很好,沒什麽變化,盧修斯心想著。
    這四位的力量貌似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強,而且,更為重要的一點是盧修斯稍微弄明白了一些他所困惑的東西。
    ——這四位真主與盯上他的四位神秘存在的關係,又是令盧修斯感到頭疼的關於時間的話題。
    這次的試探很成功,他想著,結束了思緒。
    然後,毫不猶豫地迎著這充滿純粹惡意的目光瞪了回去。
    接著,他退出了“視線”。
    從一幅沉重的灰調畫卷中淡出,步入了一個充滿色彩的正常世界。
    眼前不再是先前那片沉悶的灰色草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垠的雪白,純淨而冷冽。
    一層厚實得幾乎能聽見其下寂靜呼吸的冰雪,如同大自然精心鋪設的絨毯,覆蓋了大地的一切痕跡,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白茫茫的一片。
    盧修斯繼續在這望不到頭的白色之中行走。
    每一步都踏出了深深的足跡,隨即又被新落的雪花輕輕掩埋
    他其實有更快的方法直接到達雪山,而不是在這裏靠著兩雙腿走路。
    雖然走的也不慢,大概三天左右就能到達雪山。
    但比起一頭莽進敵方的大本營,盧修斯更喜歡做一些布局和調查。
    ——在開戰前,在打最終boss前,想盡辦法地去強化自己,給boss掛debuff,好讓自己輕鬆一點。
    “思維是具有力量的。”盧修斯自言自語,說出了這句他常掛在嘴邊的話語。
    畢竟,他可是這句話下的直觀受害者。
    思維的力量被賦予了實質性的意義。
    在這裏,被人拜多了的話,是真地會成神的。
    人們通過虔誠的信仰和無盡的祈禱,能夠賦予某些存在以神性,將他們推向那高高在上的神位。
    那麽,被很多人否定的話,神又是否會跌落下來呢?
    這是自從被套牢後,盧修斯就經常坐在火爐旁邊,端著熱茶思考的問題。
    好吧,盧修斯承認,他多多少少還是染上了之前當調查員時候的壞毛病了——好奇與作死。
    他不敢拿自己做實驗,所以這個問題隻是在思考設想階段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有自願參與實驗的小白鼠了,而且還有四隻。
    盧修斯確定,這種變化對於純意識集合體來說,肯定不會是好事。
    至少,不會是正向的強化或者增益buff。
    所以,他接下來可以開始久違的課題研究了:這種神性的存在是否永恒不變的?
    它依賴於人們的信仰與信念,從人們那繁雜的思緒當中去吸取力量。
    那麽,一旦這份信仰開始動搖,甚至被眾人所否定,曾經高高在上的神位,是否也會如同脆弱的泡沫一般,瞬間破滅,讓所謂的神從雲端跌落至凡間?
    盧修斯邊想著邊在白茫茫一片當中繼續行走。
    每一步都踏在鬆軟的雪地上,發出細微而清晰的“吱吱”聲。
    冰冷刺骨的寒風呼嘯而來,吹到了他的身上,似乎想要穿透他厚重的衣物,直達骨髓。
    然而,盧修斯此時忘卻了這份寒冷,他的心思完全被內心深處的思緒所占據。
    一些久違的,他以為被漫長的時光和苦痛的經曆所磨損掉的東西,似乎又重新找上了門來。
    【好奇則是知識的萌芽......】
    ......
    “思久欲知,知繁渴思,唯聖奸奇......更有意思的變化?”
    “更有意思的變化!”
    一個狡詐而低沉的聲音在無盡的黑暗中瘋狂重複,話語當中全是難以掩飾的狂熱:“我要得到他,我要得到他......”
    祂知道這位有意思的人類要幹什麽,但祂不在乎。
    因為已經有一個不怎麽有意思的暴躁人類準備這麽幹了:推行所謂的帝國真理。
    【除非最後一座教堂的最後一塊頑石砸向最後一名牧師,人類將永遠無法自由地前行並實現他們作為統治銀河最優秀智慧種族的昭昭天命。】
    用所謂的真理,用一個融合了理性、科學和世俗主義進步的思想體係。
    來徹底否定亞空間,來徹底否定祂們的存在。
    這有問題嗎?
    這沒有問題,但又有問題,而且必將會出現問題。
    這位人類之主,似乎並不懂得人心。
    至少,沒有祂懂。
    而這位有意思的人類似乎也將走上老路。
    “真有意思呀,這場遊戲越來越有意思了。”祂喃喃,然後發出陰謀得逞的陰險笑聲。
    在這無盡黑暗的下方,一個狹小的坑洞中,緊縮著一個紅鼻子的小醜。
    祂的身影幾乎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仿佛是從黑暗中生長出來的一部分。
    誰也不知道祂是如何找到這樣一個隱蔽的藏身之處,並且還能如此恰到好處地隱藏在其中。
    祂靜靜地蜷縮在坑洞中,雙眼閃爍著狡黠的光芒,悄悄地把塗滿顏料的手握成喇叭狀,然後向著坑洞上方探去,好像是想竊聽那個狡詐而低沉的聲音。
    小醜邊聽邊露出隻有在動畫片中才能見到的誇張表情,就像是聽到了什麽驚天的秘密一樣。
    祂繼續將手握成喇叭狀,繼續聽著,隻到確定那個狡詐聲音的主人走遠了。
    才忍不住地發出附和聲音,“確實有意思。”
    聲音極其細微。
    幾乎微不可察。
    ......
    盧修斯繼續在白色之中行走。
    他發現自己身上的一些變化,一些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的變化。
    時刻評估,校準自己的精神狀態,是調查員的必修課程。
    他還保留了這個工作時養成的習慣。
    ——在走出自己的“舒適圈”後,他變了許多,思維要比待在家裏麵時要活躍了不少。
    但這份活躍是在可控範圍內的,是在理性範圍內的。
    因為,比起好奇來說,盧修斯更珍惜自己的這條小命。
    這確保了一點,他不會做出蠢事。
    至少不會拿起路邊不知名的骨笛,也不洗洗,就放到嘴邊吹了起來。
    然後...成功召喚出來了一大群不怎麽可愛的獵犬。
    在這件事情之後,盧修斯就學會了遠離所有的藝術家和曆史學家。
    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會做出什麽不像正常人類會做出來的舉動。
    盧修斯結束完了對自己精神狀態的評估。
    在確保正常之後,沒有被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影響之後。
    他繼續思考起了剛剛所確定好的課程研究。
    然後確定好了最基本的方法。
    ——該怎麽去讓神跌落下來。
    也就是那四位真主,那盤踞在雪山之上,在灰色草原上遊蕩的四個巨大黑影。
    “思維是具有力量的。”盧修斯再一次說。
    在思考了一會,他又接著說起了另外的一句話來:
    “人們常犯兩個錯誤,一是否認天堂之路的存在,二是盲目崇拜那些所謂的祂......”
    在風暴先知內部廣為流傳的一句話來,當然你要是通過正規授課途徑加入進來的,而不是自學成才的野路子。
    盧修斯確定好了他的方法:利用更為廣泛、更為普遍的信仰體係,去覆蓋並融合牧民們對四位真主的信仰。
    又或者是用自己的四位盟友,來進行一個概念的偷換。
    四個對四個,數量上正好能對上。
    畢竟比起不怎麽靈驗,已經被聰明人發現問題所在的,渾身透露著一些不怎麽令人舒服氣息的真主們。
    仁慈而又善良的草藥與生命之神似乎更得人心一點。
    不,肯定更得人心。
    畢竟,誰家的主,天天有求必應。
    ......
    “草原上流傳的關於草藥與生命之神的傳說竟然是真的。”昂哥汗感歎。
    他漂浮在了空中,最後看了一眼抱著他屍首痛哭的少年。
    “不要哭,不要哭,察合台。”
    “察合台,不要流淚。”昂哥汗嚴厲地說著,“部族中隻有孩子才會準許流淚,瞧瞧鼻涕眼淚到處都是,把我的衣服都弄髒了,我這還怎麽幹幹淨淨地回歸長生天。”
    他厲聲嗬斥,像是父親在教育自己的兒子。
    隻不過在這嚴厲的言語之下,全是無法掩飾的心疼情緒。
    昂哥汗的魂體被金色的光芒所包裹住,一股無形的力量指引著他,去往他該去的地方。
    ——一個死者的國度。
    傳說,在那裏。
    水在流淌,牧草遍地,到處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最佳牧場......
    舒適的陽光從天上灑落,平等地照著每一個子民......
    沒有悲傷也沒有疼痛,沒有仇也沒有恨......人人死而平等。
    很是美好,昂哥汗想著,但他並沒有立馬接受指引,然後趕去。
    而是懸浮在空中,又看了一眼底下,哭的一蹋糊塗的小孩。
    那是他的兒子,最為驕傲的兒子。
    一個注定統一整片草原,結束紛爭的男人——察合台。
    “大兄,不。”昂哥汗對著高空說出了這個封鎖已久的稱呼。
    然後立馬改口,“仁慈而又善良的草藥與生命之神呀!”
    他的音調拖的長長的,透露出說不出的崇敬。
    “能否再給我一些時間,讓我與這個孩子道個別......”昂哥汗謙卑地懇求。
    引導著他,指引他無形的力量弱了些。
    於是,昂哥汗便能漂浮下去。
    ——緊緊地擁抱住他的兒子,像小時候一樣,用手輕輕地拍著這個愛哭的小孩的背。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噩夢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是我的兒子了,察合台。”
    “我是你的父親,你是我的兒子,我們是家人。”
    “家人是不會拋棄家人的,我向長生天請誓。”
    陣陣熒光穿透了察合台的背,如小時候一樣,他漸漸停止了哭泣。
    他猛地抬起了頭顱,像是從地獄深處走出的惡鬼。
    伸出手來,做出禮儀,指向了高空。
    “我向長生天請誓,我要為我的父親複仇!”
    “複仇!”
    “複仇!”
    聲浪翻湧。
    “為我複仇吧,兒子!”昂哥汗笑了。
    “展翅高飛吧!戰鷹!”
    最後,他被金色的光所包裹,前往了死者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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