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孫權臣服,劉封請詔掌江東(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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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殿內。
孫權靜坐閉目。
侍立在一旁的穀利,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而在孫權對麵。
陸遜作揖而立,不卑不亢。
良久。
孫權徐徐睜開雙目,語氣也多了三分寒意:“伯言,你可知,劉封已將曹休生擒?”
陸遜不假思索,語氣溫和:“回至尊,我也是剛得到消息。”
孫權又問:“那你可知,劉封沒有出兵平春之意,反而讓徐盛和丁奉引了柴桑水軍入濡須口,欲令孤發兵合肥?”
陸遜溫和依舊:“此乃奪取合肥的天賜良機,恭喜至尊!”
“嗬——”孫權見陸遜在這裝傻充愣,忍不住冷嗬:“伯言,在孤麵前,你還要藏著掖著嗎?劉封此舉,是想要奪取孤的兵權!”
孫權直接一拍桌子,嚇得一旁的穀利整個身子都變得僵硬了。
如此直接了當的話,並未讓陸遜有所動容。
陸遜的語氣同樣的溫和:“兵權交割,本就是至尊初時所願,何來奪取一說?”
言下之意:當初談的條件就是和平讓渡權力,既然讓渡權力,自然就包括兵權。
孫權頓感氣悶:“伯言,你到底是誰的女婿?”
幫親不幫理不懂嗎?
孫權不相信陸遜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陸遜卻是一本正經的回答,這令孫權很是惱火。
最氣的莫過於:當你大談特談的時候,對方在一本正經的裝傻,然後反過來質疑你今日為什麽要犯傻。
陸遜不懂嗎?
不。
陸遜懂。
能甘心給孫權當侄女婿的陸遜,又豈會連孫權這點心思都看不出來。
然而。
看出來了,未必就得說出來。
陸遜,不願意說得太明白了。
有個台階,就好好的下。
何必沒事,還要再生事。
故而。
麵對孫權的質問,陸遜的語氣沒有半分的起伏,依舊是氣死人不償命的“溫和”:“至尊,我乃吳郡孫氏的女婿。”
見陸遜仍舊在裝傻充愣,孫權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拍案而起:“陸伯言!孤自問待你不薄,你真要置孤於絕境嗎?”
孫權隻感覺內心在滴血。
自陸遜獻策自囚於地牢後,孫權發現周圍的人越來越疏遠了。
尤其是。
當孫權連替陸遜求情的張昭都拒之門外後,江東的名士開始躲著孫權了。
就連諸葛瑾都閉門不出了。
孫權那個氣啊。
孤這是用計!
這是配合陸遜用苦肉計!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當年周瑜黃蓋就是這般用計的。
周瑜用計能被眾人擁戴,孤用計就被眾人疏遠?
孫權不知的是。
剛開始的時候,這群江東的名士可能真沒看懂孫權的用意,可時間久了大家都覺察出不對勁了。
之所以選擇疏遠孫權,並非眾人不懂,而是眾人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孫權劃清立場。
若直接支持劉封背叛孫權,名聲上終歸不好聽;可借著孫權將陸遜下獄這事,那就是“權不聽”。
至於苦肉計?
孫權說是苦肉計,就是苦肉計嗎?
分明是陸遜為了讓江東避免戰火,為了給江東士族一個嶄新未來,不惜背負罵名,以一人之汙名換眾人之清名。
輿論掌握在士族手中,替誰辯經自然也是由士族來決定。
劉封入江東對江東士族有利,那麽自有大儒為劉封辯經。
至於孫權。
大漢自古有規矩:非劉姓不得稱王。
既然江東沒有王,自然就沒有臣子。
隻要道理說得通,誰還在乎孫權的想法啊?
就好比某個叫譙周的仇國倫一出,劉禪也得乖乖的去當安樂公。
忠誠在士族的共同利益上,不值一提。
陸遜默然不語。
一旁的穀利則是如芒在背。
我就不該出現在這裏!
良久。
在孫權的怒目注視下,陸遜才輕歎了口氣,不再裝傻充愣:“隻要燕王殿下存有執掌江東的意圖,他就必定會攻打合肥樹立軍威。設計擒曹休,隻是不想在攻打合肥的時候節外生枝,另生事端。”
孫權的拳頭緊握。
不想節外生枝,說到底還是在防著孤!
劉封狗賊!
孫權那個氣啊。
一向都是孫權在背後陰人,如今卻被劉封給反過來引了。
想到這六年以來,隻要有劉封存在,自己就討不到好處,孫權內心的怒火就越來越難遏製。
昔年開開心心的進江陵。
結果因為劉封,不僅從江陵撤退,還一步步的丟陸口、丟夏口、丟樊口、丟武昌,到現在連柴桑都丟了!
不僅如此,劉封還步步緊逼,要將孫權勢力徹底從江東抹除!
而如今。
曹休被擒。
被擒的原因是劉封跟孫權聯手。
那麽,隻要曹休還在劉封手中,哪怕孫權主動跪在曹丕麵前說要給曹丕當一輩子的狗,曹丕都得一腳將孫權踹飛:你個碧眼小兒壞得很,又想來騙我?
外不能聯曹丕為助力,內不能合文武為同心,孫權連跟劉封談條件的資格都沒有!
哪怕現在劉封來一句:嗟,來食!
孫權若不想孤傲的餓死,都隻能舔著臉接著!
孫權嗬嗬冷笑:“陸伯言,劉封隻是劉備的養子,他這一輩子都當不了皇帝!甚至於,劉封還會因為功勞太大而受猜忌,被劉禪以及擁護劉禪的文武設計誅殺。你將吳郡陸氏都壓在劉封身上,就不怕今後受到劉封牽聯,最終族滅身亡嗎?”
以己度人。
孫權不認為劉封今後的政治前途就是一帆風順的。
養子始終是養子。
身處嫌疑之地,又有掃滅四方的大功。
這樣的人,劉備能鎮得住。
劉禪,鎮不住!
對皇帝而言:一個鎮不住的王,始終是懸在頭頂上的一柄利刃,隨時都可能落下將自己取而代之。
而跟在王身邊的文武,同樣會受到牽連,被視為王的羽翼而被剪除。
在孫權看來:陸遜若將吳郡陸氏都壓在劉封身上,今後必定會是個族滅身亡的下場。
然而。
孫權的一通分析和論斷,得到的回應隻是陸遜一抹淡笑,以及:“今後事,今後論。於當前的吳郡陸氏而言,燕王殿下可以提供最好的庇護。
至尊,江東大勢已去,又何必再苦苦掙紮呢?如今,不僅江東的文武不願意與燕王殿下為敵,就連至尊的宗族子弟也不願與燕王殿下為敵。
若僅僅因為至尊一己之私而令江東文武和孫氏宗族子弟都麵臨燕王殿下的兵鋒和怒火,我認為是極不明智的。”
孫權的怒火,戛然而止。
陸遜並未虛言。
除了江東文武對劉封怯戰外,孫權的宗族子弟也沒了戰心。
對於必敗局麵,即便是孫權的宗族子弟也不會願意上陣送死。
更何況。
江東文武本就是一群散沙聯盟。
而非如劉備和曹操一般,都是幾十年征南戰北後,拉攏和培養出來有強烈凝聚力和利益共同體的文武。
早在赤壁之戰的時候,就已經有大半人想投了。
能堅持到現在,對江東文武而言,已然盡力了。
孫權頹然坐下。
本想質問陸遜來取得心理上的認同,假裝自己沒有敗;如今被陸遜無情的戳破了最後一層遮羞布。
孫權的精氣神也直接萎靡了大半。
敗了!
徹底的敗了!
江東三代基業,落幕於孫權之手。
誠然。
曆史上的孫權,不僅開創了吳國,還當了二十多年的皇帝,稱得上一時之傑。
然而。
如今的孫權,隻是一個自奪取江陵後就節節敗退的江東偽王。
大魏吳王是曹丕扔的嗟來之食。
大漢吳王?
那隻是給了孫權一個麵子,實際上不論是劉備還是劉封都沒真正承認過孫權是大漢吳王。
劉封會當眾口稱“吳王”,也更側重於籠絡江東文武人心。
換而言之:孫權不僅威望未立,反而將孫堅孫策積累的基業一步步的耗空,即便權謀水平再高,沒有軍事上的硬實力也沒用武之地。
“劉封會何時入建業?”孫權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陸遜沉吟片刻,道:“燕王殿下隨時都可以入建業,之所以現在不入,是再等至尊的態度。”
嗬嗬。
孤的態度
劉封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孤留啊!
孫權閉眼淒笑。
陸遜的意思,孫權也聽明白了。
依舊是那句經典台詞:要麽孫權自己體麵,要麽劉封讓孫權體麵。
“伯言,你始終是孫氏的女婿,就為孤再獻一策吧。孤,應該如何表達態度?”孫權抬頭,雙目中布滿了血絲。
以孫權此時的心境,也想不出要如何向劉封表達態度。
看著孫權的落魄樣,陸遜心中也有不忍,道:“至尊若不願向燕王殿下低頭,可召集文武,稱‘天子有詔,江東諸郡,自今日起暫由燕王殿下節督,且詔至尊及長子孫登,即刻前往長安覲見。迎燕王殿下入建業的一應禮儀,則由至尊次子孫慮引文武負責。’”
雖然都是臣服,但臣服劉備和臣服劉封,性質是不同的。
劉備是天子,劉封是燕王,至少在臉麵上,孫權還能留下三分。
而這。
已經是目前最適合孫權的台階了!
“就依伯言之意!可將孤之意,轉告劉封。”孫權落寞而道。
看著陸遜離去,一旁的穀利語氣中多了“忿忿”:“城中尚有忠於至尊的精銳,何不伏兵城門,等劉封入城後,聚而擒之,再向劉備索要荊州。”
話音剛落,孫權眼神如寒芒一般刺向穀利:“你若想死,孤現在就成全你!”
穀利嚇得跪地叩首,不敢再言。
孫權的態度,很快由陸遜之口傳到了柴桑的劉封耳中。
周魴聞言蹙眉:“這是麵服心不服啊。隻讓孫慮迎接,未免太失禮數。”
虞翻則是想得更深:“孫權帶著長子前往長安,那麽建業發生任何事孫權都能撇清關係。即便孫權無心,建業城中必也有心向曹魏之人。殿下若去建業,需多帶兵馬親衛,以防萬一。”
劉封哂笑:“孫權想要體麵,孤自然會給他體麵。這個台階,孤不僅會給,還會給得漂亮!速將孫權麾下宗族子弟及文武名冊擬出,派人送往長安,孤要向父皇正式為江東眾人,請封賞詔命。
再給陸遜傳訊,轉告孫權:想去長安,得等父皇的詔命到來,父皇詔命到了,他自然就能前往長安了。”
劉封不玩虛頭巴腦的口頭許諾,玩的就是一個真實,既然要入建業,那自然就要帶著詔命入建業。
這次。
劉封要將孫權的勢力從江東連根拔起,讓孫權沒有一絲反複的可能!
信使加急。
自柴桑一路航船至漢水上遊的南鄉,又自南鄉入武關飛馬入長安,耗時十五日,將劉封的的軍報送到了劉備手中。
若常規情況,自柴桑到長安,少說也得一個月。
但如今整個漢水都在控製中,沿途驛站也完整,加急傳遞,半月足矣。
隻是這軍報到了劉備手中時,劉備有一種沒睡醒的感覺。
自劉封離開長安,也有半年了。
半年的時間,劉封發個軍報入長安稱“江東已平”,請劉備趕緊下詔,劉封還等著詔命去建業。
瘋了吧!
“雲長,朕沒眼花吧?”劉備將軍報遞給關羽,語氣有些顫抖。
關羽亦是看得心驚:一戰擒曹休,兵不血刃平江東。
雖有大勢碾壓的因素在,但除了劉封即便有大勢碾壓也難以達成兵不血刃平江東的意圖。
亦或者說:劉封,就是堪比大勢的存在。
隻要去平江東的是劉封,江東文武的士氣就能直接扣減一半。
這就是劉封對江東的威懾力!
“陛下,你沒看花眼。”關羽放下軍報,沉聲道:“子龍曾來信稱,曹丕在宛城北部有大量旌旗出現,或是曹丕的疑兵之計。
如今看來,子龍應是猜得沒錯,曹丕在宛城北部部署疑兵,應是平春出了變故。可惜了。若非雍涼尚未穩定,趁此機會再兵叩潼關,定能再讓曹丕驚懼。”
劉備的想法卻是不同:“吾兒在軍報上稱,待正式接管江東後,就會引江東之兵,北擊合肥。雖然不能兵叩潼關配合進攻,但朕同樣可以用疑兵之計。”
頓了頓。
劉備忽然笑了:“難怪吾兒非得讓朕與雲長、丞相同入長安。隻要朕在長安喊一聲‘要禦駕親征’,哪怕曹丕猜到朕隻是在用疑兵,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