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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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十一月初,立冬。
此時的季節對星隕來說,已經算是嚴寒刺骨了,而這僅僅隻是漫長冬季的開端而已。
秋風蕭瑟,落葉飄零,寒風刺骨,讓人不禁打起寒顫。天空陰沉灰暗,仿佛被一層厚重的烏雲所籠罩,片片鵝毛般大小的雪花緩緩飄落,使得整個世界都顯得格外壓抑和沉悶。
街道上的厚雪,已經被掃雪的官兵掃到一些大院的牆邊約莫半尺高,還有小巷中一些犄角旮旯處。不過唯獨空出院子大門前的階梯。若是家門出現有雪,那家這家人,定是被仇恨上了,因為記恨的那家人又不敢明說,便掃一攤雪在別家的大門口,人家看了也隻覺掃興。若是出現在一些達官貴族家,不理會也就罷,若是人家一個心情不好,介意上了,找出來便是殺頭也不是沒有可能。
“風打戥秤,雨打升鬥。雨打升鬥。災年又打仗咯,糧食都沒長齊,軍糧沒找落。征稅,征稅,苦百姓喲;征兵,征兵,合家散。”瓊京城中的街道上,一老人邊敲著銅鑼,邊喝道,盡顯蒼涼。也不管什麽天子腳下,隻是無助訴苦罷了。
正所謂“十一月初一晴,單衣過深冬?。”意思是如果十一月初一是晴天,那麽當年冬天會比較暖和,可以穿單衣過冬。可若是“立冬寒衣前,必定是災年?。”呢,意思就是如果立冬時還沒有準備好寒衣,那麽這一年可能會遭遇災害、饑荒……定是一片名不聊生的景象。
街道的轉角,是一家兩層樓高的酒樓,裝飾豪華,在內喝酒聚餐者非富即貴。二樓的大窗上是一位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他一手趴窗,一手托著下巴,身穿一身白色長袍,文質彬彬的,可他的臉色並不怎麽好看,“文懸,你看那老頭好生可惡。聖上舉兵打仗,為的是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壯我大周之威風。可他卻在此埋怨,真是不可理喻呀。”這青年指的正是下方敲著銅鑼的老人。
此人名為陸紹澤,乃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陸國公府的長房嫡長子。他自幼聰慧過人,勤奮好學,飽讀詩書,才華橫溢。今年的科舉考試更是大放異彩,一舉奪得探花之名,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人物。
而被他稱之為“文懸”的那位,則是顧國公府上的次子。不過與一般情況不同的是,這位顧二公子雖排行老二,但卻是實打實的嫡出之子。其天賦異稟,不僅文章錦繡、才思敏捷,更是在今年的科考中力壓群雄,勇奪狀元桂冠,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然而令人驚歎不已的是,這顧家本是以武道聞名於世,掌控著大周王朝相當一部分的兵權。顧文懸出生於這樣一個世家大族,卻能在文學領域取得如此卓越成就,當真稱得上是文武雙全,世間罕見。而且就在當下,他的兄長正跟隨大周的將領們揮師南下,直驅洛國,欲在戰場上建立不世功勳。可以想象,待到他的兄長凱旋歸來之時,顧家必將如日中天,榮耀滿門。
那顧文懸抿了口茶,笑了笑,也不知是同樣在笑話老人的行為,還是在取笑陸紹澤的目中無人,“戰爭對於我們這種世閥大家來說,戰爭自然是沒什麽;可對於那些平民百姓,可就是一場災難。”顧文懸晃著杯中茶水,然後一飲而盡,陸紹澤則是來了興趣轉過頭來,拉開長木凳,一屁股坐了上去問道:“喲,此話怎講?”顧文懸繼續解釋道:“你出身文臣大家,自然不知道打仗的意義。打仗要有兵,兵從哪來?”
陸紹澤不假思索,一拍桌子便答道:“當然是征兵啊!這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嘛?”
顧文懸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輕笑一聲道:“沒錯,是征兵,可征的兵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民兵’。也就是從百姓家裏征兵。”
聽到這裏,陸紹澤就不樂意了:“為什麽是百姓家裏征兵,我們世閥豪門又不是沒人,怎麽能夠說兵都是從百姓那征來的?”
顧文懸則是失聲大笑了起來,“這個問題問的好,答案就是‘貪生怕死’!貴人們最怕死,能拿錢解決的事情絕不拚命,更何況是殘酷的戰場呢?”顧文懸將杯中茶一飲而盡,然後拿起座子上的一把扇子,輕輕一甩,扇子就張開了,他來到方才陸紹澤所在的窗戶,繼續道:“貴人們不僅貪生怕死!糧食也要靠百姓提供,你讀書多,也知道百姓種田的辛苦,若來年是災年,收成必定會差。如今征兵又征掉了百姓家的年輕男丁,種田更是辛苦。”顧文懸收起折扇,目光盯著陸紹澤,盯得他有些心虛起來,對那敲鑼老人也生起了同情。
啪嗒的馬蹄聲從遠而近,速度極快,在大街上飛馳,大有一種撞死人不償命的意思,可街上的百姓卻也不敢說什麽,隻因馬上之人腰間所掛的是巡捕司的令牌。聽到這飛馳的馬蹄聲,陸紹澤從座位上竄了起來,跑到窗前向下看去,“是何人啊!?竟敢在京城中馳馬?”雖然陸紹澤出身名門,對一些事情有些偏見,但也是正義凜然之輩,對那些富家公子哥的行為更是嗤之以鼻。而顧文懸也是如此,聽到那馬蹄聲離近,也是皺著眉望了下去。
“籲……”與“哎喲”兩個聲音齊齊傳出,原來是那巡捕司在即將撞到敲鑼老人的時候突然刹住,將老人嚇得倒在地上,那銅鑼也從手上脫落,掉落在地上。
這動靜,瞬間引來了許多百姓的駐足。樓上的兩人眉頭則是皺的更緊了,因為巡捕司身旁還跟著一位騎馬少年,臉上帶著囂張的嘴臉,他是馬家公子馬若恒,行的都是些欺男霸女,仗勢欺人的事。如今,卻尋上了敲鑼老人的麻煩。
……
“蕭衛尉,就是這老頭,說什麽‘聖上打仗就是在滅國’的謠言,定是有造反之意,正舞動民心,想要忤逆朝廷,速速將此人拿下!”馬若恒大聲吼道。
眼看敲鑼老人就要被抓,陸紹澤連忙問道:“那老爺爺好似要被抓了,我們是不是該下去幫幫他,其實我眼看他不慣了。”說著陸紹澤就擼起袖子,一副就要幹架的樣子,可身邊卻沒傳來回答。陸紹澤轉頭一看,顧文懸已然扇著扇子在樓梯處向下走去。“哎!你等等我呀!喂!”陸紹澤連忙跟了上去。
那名蕭衛尉騎馬上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敲鑼老人道:“就你傳播謠言,妄想造反?你這把老骨頭,不回家享受下半輩子,跑來造反。抓起來!”說著就招呼身後的兩名捕快,勢要將老人綁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傳來,“等…等等,給本公子住手!”陸紹澤一手扶膝,一手指著蕭衛尉。這時幾人都聞聲看來,馬若恒騎馬上前,不屑道:“哦?這位是哪家公子?有何指教?”看到他們停手,陸紹澤指著蕭衛尉的手才放在額頭上擦了擦汗珠。
顧文懸也跟了上來,合起扇子敲了敲陸紹澤的背,嘲笑道:“你這體力不行啊,這才跑了幾步路,就不行了。”
馬若恒見眼前兩人無視自己,也是非常惱怒,怒喝道:“喂!你們兩個臭小子,有沒有聽到本公子問你們話了,我問你們是誰,再不回答本公子的話,行不行我剁了你的手指。”陸紹澤對他的無禮行為讓他感到很是惱怒,右手從蕭衛尉的腰間抽出一把刀指著陸紹澤。
“你敢!”陸紹澤怒喝,說著便從袖中抽出一塊紅木令牌,上邊是一塊玉石刻的“陸”字,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將令牌高高舉起,說道:“汝今日動我一根手指,我讓你家道中落!”
看到陸紹澤手中令牌,馬若恒頓了頓,手中的刀脫落在地。他絲毫不敢懈怠,快步下馬,跪在陸紹澤麵前,恭敬道:“原來是陸國公的公子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沒看出您的風姿……”總之拍馬屁的話說盡後,又道:“我們馬家在您眼裏不過那丁點大的螞蟻,抬腳可滅,還請公子高台貴手,放小的一馬。”說著又磕了三個響頭。
可陸紹澤和顧文懸沒有搭理他,惹得馬若恒咬牙切齒,繞過他後擋在了兩名捕快前,顧文懸仍是沒有說話,還是交給陸紹澤發揮,他道:“這位老爺爺隻是申冤,什麽造反,隻不過是那馬什麽恒的一麵之詞,這位衛尉大人就要不問清楚緣由就隨意抓人,巡捕司就是這樣辦事的?”
那位蕭衛尉沒有下馬,雖然這種行為確有不當,但連國公都不放在眼裏的巡捕司,怎會給國公公子好臉色,“本衛尉隻不過趕時間,等著將他帶回去再慢慢盤問他罷了,你這小屁孩瞎參活些什麽?”蕭衛尉不屑道。
知道陸紹澤就要被打敗後,顧文懸方才上來幫忙,他不緩不慢的道:“帶回去?證據就是此地的行人,帶回去您能問出什麽?問得不和心意,就斬了?”說完,圍著的群眾也附和著。“還有,你們巡捕司連著那些權貴做的那些傷天害理之事,真當我們不知道,平時不碰著也就罷了,今日見著了,不說個兩句,那些被冤枉的老百姓找誰申冤去?”
蕭衛尉怒道:“吵什麽!都吵什麽!”說著,又指著顧文懸有些心虛道:“你又是哪家的小娃娃!?我怎麽審,跟你有何關係,那老頭無罪我自然會放了他,什麽不和心意,滿嘴胡言!”
“鄙人姓顧,名文懸,字子崖。”顧文懸繼續扇著扇子,仍不緊不慢道:“該不該定罪,就由此地群眾定奪如何呢?蕭…衛尉。”顧文懸微笑的看著他。陸紹澤這時也附和道:“是啊!你僅憑那馬什麽的一麵之詞,就定這位老爺爺的罪,未免太唐突了?”
“是啊……”群眾們也附和著,都覺得顧文懸說的有理。
最後,蕭衛尉冷哼一聲,知道失了臉麵,案也不審了拿起刀就騎馬離去。
那敲鑼老人,將銅鑼拿起,對著兩位公子鞠了一躬表示感謝,他說道:“感謝兩位狀元郎的救命之恩。”說著他又歎了口氣道:“我兒子上了戰場,家裏的老伴還等著我,若是今日被抓了去,我都不知該怎麽辦了。哦對了你們可以叫我窯老頭,若是以後需要我的地方,我定義不容辭的。”
顧文懸連忙扶起窯老頭,然後從袖子中拿出一袋銀子道:“窯爺爺,這裏邊有五十兩銀子,雖不多,但應該能幫助到你們家。”
窯老頭還想推辭一下,但被顧文懸拒絕了。
窯老頭離開後,兩人也沒有把窯老頭的“需要他的地方,他定義不容辭”放在心上。
……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天地間一片潔白。群山被雪覆蓋,像是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江水也被凍成了冰,平滑如鏡。整個世界仿佛都進入了冬眠,萬籟俱寂,隻有雪花飄落的聲音。
而一條萬人長龍打破了這片荒蕪雪地的寂靜。鎧甲的摩擦聲,和士卒沉重的呼吸聲,由遠而近,穿過高山河流。靠近些看,士卒的盔甲上已然布滿了細小的冰錐,但又經摩擦垂直的紮向地麵,頭盔上那染得鮮紅的鵝毛隨著寒風舞動著,這正是大周最為精銳之師——紅羽軍。
呲啦一聲,已是冰麵的河流,終於撐不住出現了如蛛網般的裂痕。“啊!”的一聲,從中傳出,緊接著是撲通一聲,隨後就是不斷的拍水聲。
冰麵碎裂,導致一名年輕士卒落水了,可他的尖叫,卻沒有換來任何一位士卒的回頭,大家仍是像沒有靈魂的機器一般向前走著。
這時,一位已過不惑的老漢伸出了凍得紅腫的手,拉住了正在撲騰的年輕士卒,那士卒也不怠慢,連忙著力爬了上來,抱手感激道了聲謝,那老漢隻是擺擺手,看著前方的一座高山道:“小心些,下次可不一定有人會救你了。”
這不是假話,在這艱難的行軍途中有些傷亡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了。
……
這時一位身材健壯,腰間有一把配刀,手拉著馬的將領快步來到領頭的一位身穿銀獅甲,拉著一匹頭帶金甲的馬,的將領旁。他先是扣住栓馬繩,拱手道:“周將軍,今日已是第四天了,距離聖上給的目標時間還有兩天,您看將士們凍得死的死了,傷的也傷了,這還有多遠的距離啊?”
說話的是紅羽軍副將顧子懸,是顧文懸的哥哥,而被他稱為將軍的是紅羽軍將領周凱。
周凱手撫摸在滿是冰渣子的胡須上,向下一抹冰渣子被盡數抹掉,他看了看被磨破的手掌,抬頭看著前方那座高聳的山,又回頭看了眼身後那長如同巨龍般的軍隊,無奈道:“瓊京城距離海口已經是最近的城市了,聖上給的這個計劃倒也算合理。”周凱歎了口氣,斟酌一番後開口道:“穿過這座山便是海口,珂統和鄭懷你們兩個跟著我,先上山,到山腰處紮營。子懸,你跟下麵說,我們先行他們慢慢跟上即可,但務必要在天黑前到山腰營地。”
三名將領不敢遲疑連忙領命。
周凱三人牽著馬,加快了步伐向大山方向走去。
……
清治七年,大周國皇帝周文王自星隕中域北下起義,於次年二月占領後武國國都燕城,宣布了大武的徹底滅亡。次年五月,占領西南部大部分地區;次年九月徹底占領星隕大陸東北西三部地區,在十一月份時,周文王率兵攻入瓊京城,覆滅趙國,定鼎瓊京。自此大周版圖覆蓋整片星隕。完成了星隕大陸的統一,繼大武帝國分裂後的一次大統一。
清治,洛國清治帝洛清尋的年號。
話說啊,這周文王統一了星隕後,卻並沒有定都在原本星隕繁華地帶的燕城,而是將都城遷到了偏南地區原趙國都城的瓊京城,這裏剛經曆戰亂,經濟恢複需要大量時間,很多朝官都疑惑文王為何遷都於此。
周文王並未理會那些官員的意見,執意遷都,而周文王的野心並不止於星隕大陸,企圖侵占東域神洲,而洛國正是建立於東域神洲。
因星隕大陸是一片四麵臨海的大陸,而東域神洲東北是漠洲,漠洲又與其他三個大陸接壤,環環相扣,圍繞成一個圓,被稱為九洲,而九洲中是一片海,海中有座島,名湖中島。
可以說東域神洲與其他大洲接壤,周文王的目的是占領整個九洲,成為九洲共主。
清治九年底,周文王派大將周凱,率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瓊京城。南下洛國,於清治九年十二月抵達東域神洲海岸,在慶門關與洛國展開交戰。得知戰況,洛國皇室立即調動了漠北和秦川兩地的兵力,支援慶門關。不過兩地距離較遠,而且年末的天氣寒冷,常有大雪,行軍的路途異常的艱難。幸虧慶門關的地形易守難攻,勉強能與大周的紅羽軍打個難舍難分。
東域神洲,天聖山。
天聖山,位於東域神洲,洛國境內,但並不屬於洛國。天聖山屬於一個修仙門派,隸屬整個九洲,九洲上共有八座聖地,而天聖山就是其一,其他八個分別是漠洲的斷瑤聖山、天星大陸的魔隕神山、萬崖大陸的千佛寺、冰土的寒冰宗、星隕大陸的鬼神教、火洲的火焰山、誕神洲的神明堂和東域神洲的天聖山。
每一座聖地,都有一天道境強者鎮守,最強者便是天聖山天道第八境的道源法師。
八大聖地,以天聖山為首,因為天聖山以前曾出過一位神道巔峰強者,如今又有一位聖人坐鎮。
……
天聖山分為九峰,主峰的山頂是一處院子,院中有一棵大棗樹,一口深井,入門的右邊是一處寺廟,長長的藤蔓,順著大紅柱子纏繞而上,爬滿了整片屋頂,門上是一塊牌匾,寫著“靜源”兩個字樣,隻有左上角還被掛著,剩下部分搖搖欲墜,寺廟外的一些角落布滿了蜘蛛網和隨處可見的灰塵,似是許久沒有打理了。
吱吖一聲,厚重的木門從外向內輕輕推開,陽光透著縫隙照射在廟宇的地麵上,木門推動帶動的氣流,吹動著地麵上那厚厚的灰塵隨風飄揚。在廟宇的正中央,是一位老人,他身穿有些發黃的袈裟,盤坐於蒲團之上,手中的佛珠不停的盤動。佛廟的正中央,是一尊袒胸露乳的大佛。
推動木門的是一位長相俊美,溫文儒雅,渾身透露著書香氣息的一名少年,他看著盤坐在那的袈裟老人,躬身道:“於師叔,您已經在此地等待了十五載,那孩子如今也已長大成人,何不……”他的話還未說完,隻聽啪的一聲,連接佛珠的繩子應聲而斷,數粒佛珠跌落地麵。
老人猛的睜開了眼,眼神中有些不敢置信,心中想不明白怎麽會這樣?“阿彌陀佛,還請佛祖寬恕此子,這對他對整個九州太不公平了,若是此子死去,人族...將不複存在。”他用手支撐著地麵緩緩站起,用袈裟擦去手中灰塵,雙手合十,對著眼前的大佛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袈裟老人在行完禮後,走到那少年身旁,見袈裟老人過來,那少年的頭低的更低了,他絲毫不敢與眼前老人對視,還以為是自己打擾到了他,袈裟老人用手背狠狠的打在了少年的背上:“年紀輕輕就駝背,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袈裟老人走到角落,拿起角落的一把掃帚,開始打掃地麵,那少年這才敢抬起頭來,看到袈裟老人在打掃,於是就跟在他的身旁,他問道:“那個孩子究竟有著什麽秘密,能讓您荒廢修行,等待十五年呢?”袈裟老人沒有答話,自顧自的掃著地,掃了一會兒見少年還跟著,感覺腰有點酸,又看了眼少年,這不就是白給的勞動力嗎?於是就將掃帚丟給了他。
那少年看了看手中的掃把,又看了看眼前的袈裟老人,實在沒想懂這位聖人要幹嘛,他一臉疑惑的看著袈裟老人,袈裟老人見他一副沒腦子的樣子,手關節狠狠的敲在了少年的腦袋:“你是不是讀了十多年的書,連掃地都不會了吧?”看到少年還愣在那裏,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道:“沒想到你以前笨就算了,讀了十多年書,連掃地都不會了嗎?”他雙手一拍大腿,雙手一攤,早已沒了先前佛門的樣子,“你還愣著,快點掃啊!”
那少年愣了兩下,這才反應過來哦哦的應了兩聲,然後拿著掃把一下又一下的掃著,而袈裟老人,拿起抹布來到那大佛前。擦拭著供桌上的灰塵,拿起上方的一個蘋果,放在衣服上擦了兩下,吧唧的咬了一大口,回頭一看,四目相對,少年有點呆,心想怪不得這老頭每次送來的飯菜都不吃,合著在這吃貢品呢。
袈裟老人也有點呆,之前習慣了就沒有在意太多,結果這次被抓的正著,不過他腦袋轉的還是挺快的,又拿起了供桌上的一個蘋果,放在衣服上同樣擦拭了一下,將蘋果向少年伸了過去,然後接著又咬了一口自己的蘋果,問道:“你吃嗎?嗯,這蘋果挺甜的,試試?”
少年白了他一眼,他想袈裟老人完全不至於這樣,憑他的實力,直接將自己殺人滅口都可以,他隻能弱弱的答應自己會守口如瓶,袈裟老人這才善罷甘休,繼續擦拭著供桌,而少年不幹了,他繼續問著同樣的問題:“於師叔,那少年到底有什麽秘密啊?您這下能給我說說了吧?”少年手拿著掃把,直直的盯著眼前的袈裟老人。
那袈裟老人說道:“十五麵前,萬法耀空的景象你也看到了吧。”袈裟老人看著廟外那湛藍的天空,回憶著當年那震撼九州的一幕,萬法耀空,神體再現,數萬道金色大字自上垂下,每一道金色的符文都含有強大的靈韻,許多的修仙者受益極大,而九州的幾位天道強者也是在這次的天降造化下突破的,“九州之人,隻知道這隻是一次天道反補,天降的造化,而隻是有些歲數的人都知道,這隻是災難來臨前的贈禮,天上那些神仙們,可是把我們當玩具呢。”
他邊擦拭著大佛的身體,繼續道:“而在那場大造化下誕生的嬰兒,其中一個就是傳說中的...四象天法體,萬古法體重現,山海關裏的那些畜生,恐怕也要按耐不住了,要知道這四相天法體,可是他們死也想要滅掉的克星。而那孩子,正是我尋找了數十年,方才找到並確認他就是四相天法體的擁有者。”
此刻的弘陽城,黑夜裏正下著茫茫白雪,一輛轎子,行走在官道上,除了幾位抬轎人外,兩邊還有一支軍隊奔跑著跟著那輛轎子。不久,轎子停在了一處院落前,一位身穿紅衣的中年男子緩緩從轎子上下來,身後跟著一位抱著竹簍的青衣少女跟在身後。
紅衣上,隱隱的刻著金色的龍紋,一眼看去不是大家富貴,就是皇室之人,但在古代,不是什麽人都敢在衣服上刻龍。那位中年男子叩響了院門,身後那位青衣少女手中拿著一個竹簍緊跟在身後。
不久,一名身穿紅衣宮女將院門打開,對著中年男人行了個萬福禮,恭敬的說道:“見過陛下。”那中年男人擺了擺手,那名宮女側過身,讓出路來,中年男子邁著大步走進院中。
房中,是一位頭戴金箍,身穿白色的中衣半躺在床頭,半蓋著厚重棉被的一位青年,雖然病魔纏身,臉色蒼白,但那一副出眾的容顏無法掩蓋,那是一副有著出塵氣質的臉,手中書一頁又一頁的翻著。少年名洛碎元,洛國太子,清治帝長子。身上的病呢,也不知為何,自從他與寒家的小丫頭定了親,便中了這寒毒,本並不大礙,國師洛坤為其抓了些藥材,用藥物便可壓製下去,可治標不治本。
在八年前的廟會,不知為何,他的病情明明壓製的很好,可卻突然加深,暈倒在地。被護衛送回來的時候已是半死不活,洛坤也不知使了什麽法,這才將洛碎元從鬼門關中拉了出來。後來,洛坤為他抓的藥隻能延長活命的時間。
沉重的腳步聲傳入房間,正在房中看書的洛碎元,神情微微一震,他知道是誰來了,隻有那位朝務繁忙的父親,才會每次選在這麽晚的時間來找他,而他的父親正是洛國當今的皇帝,清治帝洛清尋。
門吱呀一聲被重重推開,屋子內的陳設很是簡樸,入門是一座軟榻,左邊屏風後是床,右邊是書桌書架等。
隻見洛清尋大步踏入房內,他的身後跟著的是那位青衣女子,洛清尋的神色凝重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他緩步走到床邊,半蹲下來,目光落在兒子洛碎元那蒼白無力的臉上,原本想要將大周南下的消息告訴洛碎元的話,又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裏:“元兒,最近可好些了嗎?”洛碎元聞言,手中的書輕輕的放在了一側的被褥上,轉過頭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雙手緊緊握住洛清尋那雙長滿老繭的手,那是常年練槍所導致的。
“嗯,好多了,再多喝幾次藥,這個冬天就過去了,冬天過去就是春節,又能和父親過一個好年。”說是好了些,但連洛碎元自己都知道這番話是自欺欺人,這寒毒又豈是這麽容易解的。
兩人沒有在繼續這個話題,洛碎元褪去身上的棉被,一下又一下的疊好:“父皇今天來找我,應該不止這麽點事吧?我看你心事重重的,給我說說吧。”說著就坐到了床邊,“走吧,順便出去走走活動活動。”洛碎元緩緩站起,旁邊的青衣少女連忙放下竹簍,扶著身子弱的洛碎元。
“殿下,先把太爺煮的藥喝了吧,這可是太爺煮了兩個時辰呢,再不喝就涼了。”青衣少女說道。
洛清尋眉頭皺了皺,有點氣憤道:“坐下!誰讓你出去了?自己身子弱不知道嗎?”他對洛碎元想要出去,感到氣憤,他本來就擔心洛碎元的身體,外麵還下著雪,要是冷到了,還是磕著碰著,自己不知道有多後悔。
洛碎元搖了搖頭說道:“洛坤叔叔說了,多出去走走是好事,免著身體發僵,對於恢複病情是隻有利處。”旁邊的青衣少女也點著頭道。
“是的陛下,太爺煮藥的時候也跟我說了,多帶殿下出去走走,這樣對他的身體有益。”但青衣少女,沒有帶著洛碎元帶出去,而是將他摁下,有病在身的洛碎元,身體很輕,很輕鬆就被摁坐在了床上,洛碎元很是疑惑的看著她。青衣少女沒有說話,走到竹簍旁打開蓋子,從裏邊取出一個白色的陶瓷小碗,裏邊是黑乎乎的藥漿,洛清尋也沒有在阻止,畢竟是當朝國師的話,洛清尋也得聽取三分意見,也不好多說什麽,附和道:“嗯,出去可以,但你得先把藥喝了。”
洛碎元點了點頭,青衣少女將那白色的陶瓷碗小心翼翼的走過來:“殿下先喝藥暖暖身子吧。”然後拿著藥匙,勺起一勺藥漿遞到洛碎元的嘴邊,洛碎元將藥匙裏的藥漿喝完,青衣少女還想在勺一勺,但被洛碎元用手抵住,洛碎元拿起藥碗,咕咚咕咚的將碗裏的藥喝了個幹淨。
他拿著碗將碗倒過來,表示已經喝完了,然後拿起身旁的書,然後緩緩站起,青衣少女連忙拉住他的手臂,將他帶到書架旁,書架上的書擺放的很整齊,很滿,而書架上正好有一個空位,洛碎元將書插進空位裏,剛剛好放入,就好像是為這本書量身打造的位置一般。
洛碎元拿起放在座子上的一盞燭台,點燃後,罩上了一層罩子,免得被風雪吹滅。洛碎元身子不好,易招風寒,得拿一燭燈暖著身子。
青衣少女,原本是洛坤的侍女,名青兒,但洛坤喜歡清淨,也不喜歡被人照顧,所以就讓青兒來照顧病重的洛碎元,這次在洛坤煮完藥讓他送來時,正好遇見剛從禦書房裏出來的洛清尋,反正也要去同一個地方,讓青兒跟著轎子恐怕會打翻竹簍的藥,又怕她到的時候藥已經涼了,於是就讓她上了自己的轎子。
院中,白雪依舊慢慢的飄在空中,青兒的右手挽著洛碎元的左臂,洛清尋左手撐著油紙傘,油紙傘是給洛碎元擋雪的,而兩人完全暴露在大雪中,對於洛碎元,兩人都是小心的嗬護。
一行人來到一座石橋邊,池水已經結冰,石橋旁是一棵梅樹,樹上有少許的梅花,還有大大小小的一些花苞,大量的梅花不是被吹落,就是還未長成。石橋對麵是一座六邊形的亭子,亭子左右兩邊連著長廊,一直到院牆,然後轉角,然後又是一個轉角,直至院門。而這方形長廊圍著的是一片池子,池中有蓮花燈,不過並未點亮。不過卻如同長在寒冰中的蓮花,格外美麗。
洛碎元摘下一朵開的最盛梅花放在鼻尖聞了聞,又接過一朵飄落的雪花,歎道:人們常說啊,梅要遜雪三分白,雪卻要輸梅一段香,也有人說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但我覺得這梅呢,要更勝一籌。”洛碎元將手心裏的雪花捏了捏,冰冰涼涼的,他張開手掌,隻有一些水珠殘留在手掌上。
他將那朵梅花插在了青兒的秀發上,撫摸著說道:“梅能忍受雪的摧殘,可雪過了冬天就會消融。梅的傲骨,是雪沒有的。梅花一年隻能開一次,一般在十二月上旬至二月下旬開花,此時正是冬末春初之際,雖然天氣寒冷,但梅花依然於冰天雪地中傲然綻放,它們平均每次開花,都需要忍受兩至三月的大雪摧殘,卻依舊開的茂盛。”
說著又輕輕撫摸著那一朵還未盛開的花苞。
“不知,我是否是這新開的枝芽,也不知,能否見到這小枝芽花開之時。”
袈裟老人擦完佛像後,就到了院中,躺在石頭上喝酒,悠閑又自在的模樣,而少年正打掃著大院,少年掃著掃著看著袈裟老人:“於師叔打算什麽時候去找那個孩子呢?”
袈裟老人晃了晃酒葫蘆,麵帶醉意:“不急不急,做好你的事就行,我什麽時候去你就別管咯,給那孩子一些時間與他的父親說說話吧,這可能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麵咯,這世道亂了,清尋命數快盡,大周的野心太大了,那周瀛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呢。”
少年很是疑惑,這一下聊洛碎元,一下聊洛清尋,一下又聊周瀛的,他整個人都快懵了:“不是於師叔,現在不是周文王周度在位嗎?怎麽聊起周瀛了,我聽說此子一直默默無聞,若不是大周的世襲製,這輩子可能都與皇位無緣。”
沒等袈裟老人回答,隻聽砰的一聲,很是沉重,石頭旁那小樹上的鳥兒被驚的亂飛,少年看著光滑的石頭麵,袈裟老人早已消失不見,“於師叔這是離開了?哎,不愧是於師叔,實力竟然如此恐怖,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寺廟門上那刻有“靜源”字樣的牌匾,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終於是不堪重負重重砸落,給少年嚇了一跳。
少年繼續打掃,直到天邊泛起紅暈,太陽緩緩降下,少年放下掃把,抬起手,用手背擦拭著額頭的汗滴,他看著周圍幹淨的院落,感覺到大大的成就感,胸不知覺瞬間挺著高高的,哼著歌正當他要推開院門的時候,一個畸形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腦袋一僵,一下又一下的扭動。
啊的一聲,少年尖叫出來,隻見一個腦袋紮進土裏,雙手癱在地上,雙腿有些扭曲的倒立著。過了一會兒,少年看到那土黃色的袈裟方才認出這道身影,他連忙跑了過去,搖晃著袈裟老人:“於師叔,醒醒,醒醒啊!”
少年不停搖晃著袈裟老人,老人睡眼朦朧的雙眼緩緩睜開,癱軟的雙手抬起,拍掉了少年搖晃的雙手,不耐煩的說道:“幹嘛?幹嘛?別打擾我睡覺啊!臭小子。”
少年看了看日晷,繼續搖晃著老人:“於師叔,已經戌時啦,你還不去接人嗎?”袈裟老人還是擺了擺手,突然又猛的坐立起來。
似是還帶著些許醉態,咬字有些含糊不清的問道:“你...你說幾...幾時啦?”
少年有些無語,手指指著日晷道:“已經戌時了,於師叔,你還不去嗎?再晚些,就得等明天咯。”在修仙的世界,很多人都沒有時間概念,十多年對於他們隻是轉瞬即逝,睡一覺就過去了,這次要不是少年喊他,恐怕得睡個幾年才能醒來。
在少年轉過身看日晷的功夫,那袈裟老人再次咻的一聲消失了,少年聞聲轉過身來,看到原來的位置空無一人的時候,撓了撓頭,心想這位師叔不會又摔哪了吧?他連忙找遍了整個院子,發現袈裟老人不在後,才確定人已離開,無奈的搖了搖頭。撿起地上的掃帚,將袈裟老人方才弄出來的泥土從磚路上掃回土裏,然後拾起那塊破碎的牌匾放到一旁,將地上碎落的木屑掃幹淨後,少年才抱起牌匾,然後將掃帚放回寺廟內,方才推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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