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室裏，程傅軒親手給李儒京倒了一杯茶，然後和藹可親地說道。
    “黃書記確有明確的指示想讓我和你協商一下，能不能把沈曉雲放了。”
    “當然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但是我們做下屬的，是不是更應該服從領導的指示？你說呢？”
    李儒京接過茶水聽到這個話皺著眉頭反問程傅軒開口說道。
    “程廳，我想問你一句話，在這件事上如果換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程傅軒聞言不禁目光一閃，換作是他的話……
    那必須讓那個姓沈的進拘留所體驗一下生活啊。
    李儒京沒等程傅軒說話就一臉憤怒地開口說道。
    “廳長，你不覺得這種行為十分的惡劣，於法於理都不可饒恕嗎？”
    “沈曉雲憑什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騷擾弱女子，不就是依仗著家裏的關係專門欺負我這樣的平頭老百姓嗎？”
    程傅軒聞名怔了一下，看著李儒京的目光頓時變得驚訝和古怪。
    別別別，可不能這麽說！
    什麽平頭老百姓？
    就算你是，你未婚妻也不是，你未婚妻全家更不是！
    沈曉雲騷擾你未婚妻，那純粹是當天出門沒看黃曆！
    李儒京用冰冷的話語，徹底斷絕了程傅軒繼續勸說的念頭說道。
    “七天，一天都不能少，沒有追究他其他的罪行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而此刻遠在京城的市委書記郭建國正接著電話，且以十分平淡的語氣說道。
    “可以理解，年輕人哪有不犯錯誤的。”
    “李儒京本打算追究他其他的罪名，但我覺得還是要給年輕人改正錯誤的機會。”
    “所以就拘留十五天，長長教訓就行了！”
    京城副市長江星爵聽到郭書記的這句回複，隻覺得腦袋忽悠一下。
    隨之而來的就是那種腸子都悔青了直想抽自己兩耳光的無比懊悔。
    不打電話，還隻是行政拘留七天。
    打完電話的功夫拘留時間就變成了十五日！
    那他為什麽非要手欠地打出這個電話？
    郭建國直接選擇了加倍模式而且看情況，如果江星爵再不識相繼續求情的話。
    那這個加倍還有可能變成超級加倍……
    江星爵帶著深深的苦澀和無奈，小心翼翼地提醒郭建國開口說道。
    “書記，那個您女婿說的是七天！”
    郭建國聞言淡淡地對著江星爵說道。
    “是嗎？沒關係我相信在這件事情上，他會聽從我的意見。”
    有些人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
    他不是沒給沈家機會，如果沈家能在第一時間就表示足夠的歉意和誠意。
    那麽他肯定也是不會放人的……
    江星爵聞言用近乎低聲下氣地懇求郭建國說道。
    “書記，您看能不能還按七天來算，等那個混小子出來我一定讓他給您的女兒鞠躬賠罪。”
    一開始他覺得七天拘留不可接受，但隨著拘留期限上漲到了十五天。
    他頓時又覺得能保持住七天的拘留就已經是萬幸了！
    江星爵的心理就類似於拆屋效應。
    有人想給房子開個天窗，江星爵不同意。
    但人家若是主張將房頂拆掉，那江星爵就會覺得還是開天窗比較好。
    郭建國聞言直接把處理權限扔給了未來女婿開口說道。
    “你們找李儒京商量吧！”
    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直接就掛斷了電話沒再給任何說話的機會。
    ……
    而京城總醫院，南樓一病區的病房內。
    邱啟宏在老伴的幫扶下，緩緩坐了起來靠在床頭。
    他就著溫水吃下了藥片，然後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問道。
    “山水那邊怎麽樣了？”
    林翠萍聞言也是連忙開口說道。
    “已經沒事了，你就放心吧！”
    邱啟宏看了妻子一眼，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如果真沒事了你一定會主動和我提，而不是等我問。”
    林翠萍聞言無奈一笑對著邱啟宏開口說道。
    “本來人都放出來了，結果郭建國的女婿不依不饒地又把曉雲抓了回去。”
    “明偉和冰安沒有辦法，隻好讓江星爵直接去找郭建國求情……”
    邱啟宏聞言不禁眼睛一瞪，輕聲責斥道。
    “糊塗！”
    他頓了一下，又冷笑著對林翠萍說道。
    “求情有結果了嗎？如果我沒有猜錯，曉雲這回弄不好得被關上十天！”
    林翠萍聞言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小聲開口說道。
    “是十五天！”
    邱啟宏怔了一下，謔，我這還少說了五天。
    他輕輕歎了口氣，看著妻子開口說道。
    “你也知道我和郭淮安也算有幾分交情，你覺得我為什麽不直接給他打電話？”
    “那是因為我知道，打了這個電話那就不是十天，十五天的事情了！”
    “歸根結底，這個事解鈴還須係鈴人隻能從山水那邊解決！”
    林翠萍聞言也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深深的抱怨之色開口說道。
    “黃炎銘是怎麽回事？先不說你是他的老領導，他和郭建國不是正……”
    邱啟宏聞言頓時擺了擺手，輕輕合上了眼睛口中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說道。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林翠萍聽到這個話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明白丈夫話中的意思，郭建國大勢漸成再和其為敵，非明智之舉！
    黃炎銘比誰都聰明，怎麽會看不透這點？
    邱啟宏睜開眼睛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對著林翠萍開口說道。
    “就這樣吧，該道歉道歉，十五天就十五天了。”
    “告訴明偉和冰安，尤其是冰安不要再做無用功了就當給曉雲長長教訓。”
    一開始是一點臉都不想丟，後來是想少丟點臉，結果卻是將臉麵丟了個幹幹淨淨。
    有人可能不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一番神操作，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被問題給解決了，何苦來由？
    但人性不就是這樣嗎？
    邱啟宏之所以選擇妥協，選擇和自己和解也不是因為他的心胸有多開闊，意境有多超脫。
    而是因為他在嚐試之後，發現自己根本幹不過！
    唉！
    邱啟宏再次長歎了一聲。
    他們這些老東西隻要活著就還有用，但決定下一代能否走得更加長遠的，還是要靠子女後輩各自的本事！
    郭淮安有個好兒子郭建國，郭建國有個好女婿李儒京……
    這都是命，羨慕不來的！
    ……
    邱明偉和鍾冰安的動作很快，在收到京城老爺子的指示之後。
    他們立刻就聯係上了李儒京，先在電話裏一頓誠懇道歉，又表示要親自登門給郭雲熙賠禮道歉。
    李儒京則表示，接受道歉，但關於對沈曉雲的行政拘留處罰不能更改。
    邱明偉聞言也是大義滅親般地對著李儒京開口說道。
    “其實我也十分生氣，這十五天的拘留，就當是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李儒京聞言怔了一下，十五天？自己說的不是七天嗎？
    做人不能不講信用，但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這是人家主動要求的誠意滿滿，所以偶爾通融一下也不是不行。
    那......十五天就十五天吧！
    於是，沈曉雲的拘留期就莫名其妙地增加了八天。
    就算這樣，邱明偉還得在電話裏連聲表示，李廳，謝謝啊！
    ……
    無論哪個機關部門，但凡上麵有個風吹草動，底下便免不了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近來發生的事情讓越來越多的人感覺到盡管程傅軒是黨委書記、公安廳長。
    但整個公安廳，常務副廳長李儒京才是最惹不起的那一位！
    於是眾人也是對今天發生的事情紛紛議論了起來。
    “聽說了沒今天上午，湯副廳長被李廳叫過去，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我不是聽說我是親耳聽見的，我去給李廳送材料。”
    “當時辦公室的門就開著聲音大得整個走廊都能聽得見。”
    “自從李廳來了我們這還沒有見李廳發這麽大的火。”
    “因為什麽啊？”
    “我聽那意思，好像是湯副廳長昨晚帶人去了治安總隊想把那個姓沈的放了，結果被李廳派的人堵了個正著！”
    “湯廳的膽子挺大啊，竟敢在李廳頭上動土……這罵挨得可一點兒都不冤！”
    “你覺得就湯福生自己有這個膽子？”
    “你是說……我懂了，那程廳什麽反應？”
    “還能什麽反應裝糊塗唄，讓湯福生背鍋唄！”
    “這……嗬嗬！”
    “現在好了，姓沈的行政拘留變成了十五天。”
    “我還聽說，姓沈的家屬已經找李廳道歉了，表示認錯也認罰！”
    “你說，李廳怎麽就這麽牛呢？”
    “..........”
    處於基層的科員們隻是看到個皮毛，而中層幹部當中，比如人事處長潘代荷，辦公室副主任潘曉曼等人。
    甚至黨委班子成員都是在不同程度上更了解其中的內幕。
    被抓的那個姓沈的來頭非同小可，據說是即將走馬上任的山水市市長的親外甥。
    這還不算，那邊竟然還能讓省委黃書記出麵過問，就問這樣的背景和能量誰人能擋？
    然後李廳擋住了，而且不但擋住了還加倍反彈！
    所以說，今後一旦涉及表態和站隊，到底應該怎麽選擇，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種相似的考量和決定。
    而這種考量和決定，可能直接影響著一個不容忽視，也是至關重要的命題。
    那就是如今的省公安廳今後到底誰說了算！
    十一月十三日，省公安廳召開了程傅軒正式上任後的第一次黨委班子會議。
    這次會議的主要議題是，傳達和學習全國政法委書記座談會上領導的講話精神；關於對廳黨委班子補入人員的推薦。
    在全國政法委書記座談會上，領導講話強調的主題是保安全、護穩定、促發展。
    而在保安全、護穩定上，又重點提及了掃黑除惡方麵的工作要求。
    事實上，在黃炎銘主政臨海之後，首先考慮的正是吸收郭建國和黃玉成關於掃黑除惡方麵的成功經驗。
    在全省範圍內開展一場高烈度的掃黑除惡鬥爭。
    經過幾個月的醞釀和準備以及實施，目前各市各縣掃黑除惡的第一階段工作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第二階段也就是更為強烈更為徹底的攻堅戰。
    程傅軒覺得這正是身為公安廳長的他大顯身手，在書記麵前展示專業特長發揮無可替代的中堅力量的時候了。
    程廳長一邊讀著報告，一邊不著痕跡地向身旁的李儒京掃上一眼。
    他當初就說過，他必須向世人證明，關於掃黑除惡，他才是專業的。
    他要在這塊專業領域和所謂的李局同台競技，一較高下。
    看看到底誰才是名副其實的掃黑界的扛把子！
    現在這機會不就來了！
    程廳長對在場的子成員激情澎湃鬥誌昂揚地開口說道。
    “黃書記指示我們，要密切關注全省各市縣的掃黑除惡工作動向。”
    “在必要時候，成立督導小組親臨掃黑除惡的第一線。”
    “專挑難啃的骨頭，專打難打的仗，監督和幫助當地政法機關合力打贏這場掃黑除惡攻堅戰！”
    在場班子成員都是聽得全神貫注目不轉睛，雖說平時免不了勾心鬥角爭權奪利各有各的小算盤。
    但該幹的活兒卻不能含糊，於公這是責任是義務，於私這也是升遷的資本。
    總之，關於第一項議題氣氛是和諧和團結的！
    而接下來的第二項議題，在從副廳長湯福生發言開始就將前麵虛假的和諧和團結統統打碎扔進了垃圾桶裏。
    因為省公安廳黨委班子成員原有九人，現因省委政法委書記蕭傅陽不再兼任公安廳長，使得廳黨委少了一人。
    廳長程傅軒，常務副廳長李儒京，專職副書記葉辰，副廳長黎煜城、湯福生、鄧夢蘭，政治部主任林曉樺，紀檢書記蘇曉明幾人是如今的黨委班子陣容。
    其實可補可不補，但大家都願意往上補，可問題是補誰進來！
    湯福生極力推薦了一人開口說道。
    “我覺得交警總隊長謝誌行不錯，工作作風踏實，勤勉盡責，而且是任副廳崗位最早的一位老同誌。”
    這是湯福生的人選，為什麽極力推薦？
    自然是因為謝誌行對他做了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他在競選常務的時候也是對程傅軒做過！
    當然，這是他們之間的小秘密不能告訴你！
    專職副書記葉辰聞言也是跟著附和開口說道。
    “我也認為謝誌行同誌不錯！”
    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附和推薦這個人？
    自然是因為湯福生給他送了一些土特產，還給他安排了好幾場資助貧困女大學生的慈善活動。
    葉辰副書記的思緒不禁回到幾天前，在那個燈光迷亂氣氛旖旎的小屋裏。
    兩個漂亮的女大學生給他講了令他為之動容的淒涼故事。
    嗜賭的爸重病的媽，上不起學的弟弟和破碎的家。
    生活的重擔全往她身上壓，隻能求心善的老板幫幫她，六十分鍾的服務才要兩百八……
    葉辰心軟受不了這個，當場熱淚盈眶地表示認下了這對幹女兒還讓對方直接叫爸爸。
    完事之後還辦了張會員卡，反正消費的錢都是別人花。
    紀檢書記蘇曉明不緊不慢的一句話，將葉辰的思緒拉回了現實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去年謝誌行同誌因個人生活作風問題被給予行政記過處分！”
    副廳長黎煜城聞言立刻對著蘇曉明開口說道。
    “那是去年八月份的事情了，現在已滿十二個月處分早已解除不影響本次人選推薦。”
    程傅軒聞言讚許地看了黎煜城一眼，看看老黎這反應，那是相當迅速了！
    湯福生聞言也是繼續幫忙大力吆喝開口說道。
    “沒錯，人無完人，知錯能改還是好同誌！”
    “無論以前負責治安總隊，還是這兩年任交警總隊長謝誌行同誌都取得了較為亮眼的成績。”
    政治部主任林曉樺聞言忽然開口說道。
    “說到治安總隊我認為喬梓睿同誌德才兼備，能力突出是任副廳長的合適人選。”
    程傅軒盡管早就知道今天會議的推薦人選有喬梓睿，但聽到這個名字臉上還是閃過一絲惱意。
    他可沒忘記，前段時間喬梓睿抗命不從的醜惡嘴臉。
    他最恨的就是叛徒！
    隻要他還是公安廳長，喬梓睿就永遠別想進這個黨委班子！
    之後就是正反兩方交鋒拉鋸，具體便在此省去三千五八七十二個字。
    最終表決的結果是四票對四票，然後不出所料的被程傅軒決定暫時擱置留待下回再議。
    而就在這次黨委班子會議接近尾聲的時候，紀檢書記蘇曉明看了李儒京一眼。
    他在得到對方的眼神示意後，忽然開口對著眾人說道。
    “我借著這次黨委會議，有件事情需要向廳長和大家反映一下，我們紀檢部門最近接到了多封關於湯福生同誌的舉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