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別來無恙。”
    帳中，忽然卷死一團漩渦，一個青衣人從漩渦中走了出來，聲音難辨雌雄。就連麵上覆著一個麵具，隻露出一雙淡漠眼睛，身形修長，他看著東海四公主，眸中似有些感慨。
    “是你！”
    四公主卻一下就認出了來人，從案幾後一下站了起來，本就鋒利的眼神更加鋒利，掌中靈光閃動，一柄寶劍已經現在手中，“刷”的一下抽出一半。
    劍脊反射出光華，映到青衣人的眸中，她眼神卻沒有絲毫變化。
    “敖青！”
    四公主柳眉倒豎，她手掌用力就要拔出寶劍，但眼前卻忽然一花，掌中劍重逾千鈞，竟是再也拔不出來了。
    青衣人不知何時竟已欺到了近前，一隻瑩潤如玉骨節修長的手掌覆在了四公主拔劍的右手上，輕輕用力，將鋒刃又推了回去。
    “四姐姐，你曾與我有恩，我不想與你動手。”
    青衣人道。
    四公主眼眸震撼，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些年盡管她早已聽說過眼前這人的事情，知道他今非昔比，卻仍舊想不到，她竟然已經成長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在他麵前竟然連劍都拔不出來。
    這還是百多年前，在小湖裏奄奄一息，本相埋沒，連妖丹都未成就的那個妖麽。
    但這震撼也隻是顯露了一瞬間，隨即四公主的眸中便閃出恨恨的顏色。
    “有恩？”四公主咬牙切齒，“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救你，我幫你喚回了本相，把你帶回龍宮，如同親妹般待你，又幫你找到了生身父親，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你父親遺棄了你，你恨他，打打傷他已屬不該。”
    青衣人始終保持著沉默。
    “還殺兄弑妹，如此行徑，你……”
    四公主越說便越是激動，她藏在盔甲下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良久。
    “四姐姐可說好了，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想和你辯論這些。”
    青衣人眼神平靜，聽著這些指責，沒有絲毫起伏。
    “你……”四公主氣急，忽然氣極反笑，“好，你說我於你有救命之恩是吧，有恩是不是該償。”
    青衣人的眼神閃了下。
    “四公主的意思是……”
    他悄然改變了稱呼，原本初見時還有一絲溫和的眼神變得冷硬無比。
    “一命償一命，我要你把我救你的那條命還回來！”
    四公主一字一字，咬牙道。
    沉默半晌。
    青衣人直視著四公主的眼神，眸光沒有半點退讓。
    “好。”
    他點頭，隨後鬆開了四公主握劍的手，身子向後退了一步。
    “嗆！”
    長劍出鞘。
    四公主挺劍便刺。
    青衣人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任由劍光在瞳孔中放大，沒有絲毫的避讓，終於，一直到劍氣臨身，他才微微側了下身子，讓開心髒要害。
    “噗！”
    雪白的劍刃刺入胸膛，將青衣人捅了個對穿。
    “嘭！”
    青衣人抬手拍起一掌，這一掌隻有虛勁。
    四公主下意識的放開長劍，身子隻是被逼退，沒有受到傷害。
    “刺啦！”
    青衣人用右手攥住劍柄，哼也不哼，一下抽出了長劍，隨後“當啷”一聲拋在地下。
    “你……”四公主也有些吃驚，她沒想到這一劍竟然真的能刺中，看著青衣人胸口湧出的鮮血，她結結巴巴“你怎麽……”
    “我不可能真的把命給你，隻能受你這一劍。”
    青衣人道，一邊熟練的處理好胸口的傷勢，眸中閃過一絲疲憊。
    “恩怨既了，四公主，我可否問你一件事情？”
    青衣人又道。
    “你說。”
    四公主想要上前，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她看向青衣人，眼神複雜至極。
    “當年，你把我救走後，我曾問過你許多次，小紅……你對我說龍不與蛇居，何況是一條鯉魚，現在，能告訴我他的下落麽？”
    青衣人。
    不。
    是青衣。
    她眸中終於閃過了一絲波動。
    四公主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
    “當年我和華山三聖母結伴往西海，去赴敖烈表弟的登仙宴，在途徑汲水時，發現的你們，我察覺了你身上的血脈，將你帶回了東海。”
    “那條和你一起的紅鯉則被三聖母救起，帶去了華山。”
    “華山麽，還是三聖母這樣的一位善神，那就好，小紅……應當過得還好。”
    青衣喃喃，像是鬆了一口氣。
    “謝過四公主。”
    青衣道，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四公主忽然又開口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現在說這些，已沒有了意義。”
    青衣的腳步一頓。
    “我知道你在北海肯定是受了委屈，可是父女之間，兄弟姐妹之間，就算是有些矛盾，又怎麽……你怎麽能下這樣的辣手！”
    四公主道。
    “父女……姐妹……辣手？”
    青衣喃喃著，忽然豁的轉身，那雙眼眸看著四公主，幾乎就要噴出火來。
    “四公主出身高貴，自然是雙親疼愛，兄弟有順，我，”青衣的聲音頓了頓，“我卻是不同，我隻是一個野種，一個野種，又哪裏來的父女，哪裏來的兄妹，世人隻聽說我殺了他們，可又有誰知道，過去的那麽多年，他們付諸在我身上的痛苦！”
    “刷！”
    青衣忽然一下揭開了麵具，現出一張慘白的臉，五官姣好，但整張臉上，卻縱橫交錯的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
    “看到了麽，這些就是他們給我留下的，最淺顯的傷害，若不是後來遇見了師尊，我現在可能已經沒機會聽四公主的說教了。”
    青衣的眼神惡狠狠的，看著四公主，忽然又輕輕的笑了一下。
    “以我如今的修為，早就可以抹去這些傷疤了，可我偏偏還留著。”
    “一則，是要用這些傷疤警醒我自己，免得忘記了，北海的那些龍種，他們加諸在我身上的，我會慢慢的一點一點討回來。”
    “其實，我應該感謝他們的，畢竟若不是有他們賦予的這滿腔仇恨支撐，縱然師尊再如何神通廣大，也難在這短短時間裏，就有這樣一身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