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娘娘所言，是那部《靈寶訣》有問題？”丁林又抬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靈寶訣》，你可知它為何要叫這個名字，難道就因為它孕自於東皇鍾，若是如此，它更該名為《至寶訣》。”
    “你以為為何此訣修行條件如此嚴苛，億兆之中也不一定有一二滿足，為什麽對混沌的要求如此之高，為什麽修行起來又如此簡單，輕而易舉就能掠奪法則，而且淬煉肉身就像是煉寶一般。”
    “因為這《靈寶訣》本就是將你們往靈寶的方向在祭煉！”王母道。
    丁林的瞳孔驟然一縮。
    “當年盤古大神開天辟地，混沌中三千神魔顯化法則，它們是天地本源所孕育，在洪荒中肆意相互吞噬，為了追逐‘合一’，但此法終究不成，大多數神魔就此隕落，卻也有極少數一些機警乖覺的活了下來。他們發現了相互吞噬的弊端，便化作另一種形態，入滅之後再成先天，然後感悟天地，以正統之法修行。”
    “比如天帝帝俊，東皇太一便是其中佼佼者，一度甚至修到了混元無極大羅金仙的境界，混元無極到底不是聖人，仍舊會死，後來的巫妖大戰，帝俊太一紛紛隕落，可混元無極終究是號稱可以比肩聖人的境界，雖因為道爭不得不下場，但在大戰之前，這群先天大神們也留下了後手。”
    “死亡，並不是終點，仍舊可以複活。”
    “無需混元無極，隻修要到了大羅境界，便能將一絲意誌融入天地，縱是身死這縷意誌也能流傳萬古，需要無盡歲月的衝刷，才能洗滌殆盡，而在這縷意誌未被徹底磨滅之前，這些大能都有複活的希望。”
    “巫妖大戰之前，太一帝俊集合所有神魔根腳的大神，這是所有大神們的退路，無論各自仇怨立場，盡皆到場，隨後他們以徹底斷絕前世為代價，終於撬動了洪荒本源，籍東皇鍾孕育出了這一部《靈寶經》。”
    “以此經修行，法則是煉化而來，非本身領悟，你煉化的這一道法則，原本屬於哪位大神，日後升境之時，這位大神便可能意誌降臨，你的身軀已經淬煉成他想要的形狀，若是抵禦不住，他輕易便可奪舍重生，再臨世間！”
    王母的聲音不疾不徐。
    丁林的瞳孔緊縮。
    好一會。
    “娘娘救我！”丁林深深一禮，聲音幹澀沙啞。
    “我觀你體內有三道法則並不純屬，一道源自血脈，生機那道，乃是蟠桃所出，這先天靈根早已被我拆分，便是還有一絲意識漂流天地也不成氣候，隻有那一道空間法則。”
    “我救不了你，九曲珠來曆神秘，自出世以來，便一直在紫薇手中，那時候他就已經是太乙，無法推算，紫薇還活著，當然不可能在以後奪舍你，但九曲珠後麵的那位大能，卻也藏了起來。”
    “你暫時還是安全的，大羅境界便是想要降臨，借屍還魂，最低也需要一具太乙金仙境界的肉身，若要奪舍，大概率會在你想要證就果位，晉升太乙金仙的那一瞬間。”
    “不過也不能算是安全，九曲珠中少了一道法則，紫薇現在不知道是你拿了，但他總會有知道的時候，當務之急你需先晉入太乙，哪怕隻是散數，也算是跳出了三界外，勉強能夠自主，不用再懼怕被推算。”
    “其實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也沒什麽，果位，三界中有幾人能證得，將來你若是能晉入太乙便已屬不易，再多的擔憂便是杞人憂天了。”王母淡淡道。
    “小仙鬥膽再問娘娘一句，若是小仙真的僥幸修到那關口，”丁林眼眸深深，“可有機會平安度過？”
    “你有如此心氣，”王母的聲音頓了一下，“雖空間法則不凡，但《靈寶訣》你畢竟才開始涉足修行，並不精深，若你能之後練會的每一道法則都是自己領悟，當那大羅意誌降下之時，也未必就沒有反抗的餘地，畢竟再是強橫，它也隻是大羅的一縷意誌，不是本來無數元會的時光衝刷後，早就不複當年了。”
    “多些娘娘解惑。”丁林又行了一禮。
    “便到此為止吧，”王母道，他又瞥了丁林一眼，“我家小五對你當真是傾盡所有，替你瞞下了蟠桃園的齷齪，又將《天罡三十六變》傳於你，龍性本淫，不，隻要長了那是非根的，天下男子俱都是一般，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要怎樣我不管，隻是有一條，以後切不可讓小五傷心了，還有楊嬋那兒……”
    “你去吧！”王母揮了揮手屏退丁林。
    “小仙告退。”
    丁林抿了抿唇，退出了殿外，若是以往王母最後的敲打自會讓他膽戰心驚，但此時，他大半的精力都沉浸在之前的話語中，抬頭，明明陽光燦爛，落在眸中卻顯得有些黯淡。
    “走吧，水君，咱家送你出去。”天奴候在殿外，此時上前對丁林道。
    丁林隨天奴出了瑤池。
    ……
    大殿中，隻剩王母一人。
    “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王母道。
    “我將三州許出，南瞻部洲已經是凡間屬於天庭的最後一塊地方了，將他放在那兒，多少也算是充實一下力量。”憑空響起了另一個聲音，是玉帝。
    “你不是許了如來南瞻部洲傳播佛法麽？”王母道。
    “我是許了如來，但他能不能傳過來，便是另外一回事了。”玉帝道。
    “你很看好這小龍。”王母又道。
    “能在短短幾年便練會《天罡三十六變》，可見有些資質，他距離太乙已經不遠，或許要不了幾年便能成就，倒是就能派上用場了。”玉帝道。
    “天蓬修了又多少元會，你當時也以為他能成，如今還不是卡在金仙？”
    “所以我才讓你用紫薇逼一逼他。”
    “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既然對他的期待也隻是太乙散數？那為何又要授意我給他證就太乙金仙的希望，若是旁的法則也就罷了，空間法則，能以此為基成就大羅的，任是哪一個，哪怕被歲月衝刷的再厲，也不可能是一個個小小太乙能夠對抗的。”
    “若是他能悟出時間呢？”
    “你明知道這不可能。”
    “沒有什麽不可能，他既有向道之心，我便成全於他，哪怕機會渺茫，言猶未盡，終究我們也沒有騙他，試一試又有何妨礙呢，若是他真的成就了，一位掌控了時空的太乙，足以與大羅爭鋒，時局或許就會因此而變！”玉帝道。
    ……
    出了瑤池。
    天奴依然和丁林一起。
    “天庭已平，娘娘命我將幾位女孫接回瑤池。”似是看出了丁林的疑惑，天奴笑眯眯的解釋了一句。
    “原來如此。”丁林點了點頭，他此時滿腹心事，無心與天奴深談。
    而有天奴在側，在加上丁林如今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他倆的白雲行的飛快，雖然因為在天庭中也稍微克製了些，但半炷香後，還是落在了蟠桃園前。
    天奴接了七位仙女。
    丁林和五仙女擦肩而過，隻是相互看了一眼，走的倉促，甚至來不及道別。
    丁林回了小樓，又隻剩下他寂寞一個人。
    院子裏，丁林坐在石凳上，默默的出著神，從王母那兒得來的信息極為複雜，也太過聳人聽聞，盡管如今他情緒五味雜陳，卻也不得不一一理順。
    首先便是《靈寶訣》，假設為正確，按王母所說，煉化了法則，便會和某位隕落的大羅產生聯係，成為對方複活的容器，會在證道太乙金仙時候發動，這一條聽起來最危險，但丁林如今才隻得金仙境界，連太乙散數都未還成就，太乙金仙就更是遙遠了，可以暫時先放一放。
    還有青衣，她也修行了這《靈寶訣》，甚至比他修行的還要深入，一身根基都是了《靈寶訣》。
    丁林當然不能遷怒青衣，他隻能將賬記在了鯤鵬頭上，一陣咬牙切齒。
    然後，便是紫薇帝君那裏，同樣是王母所說，紫薇暫時因該還不知道九曲珠中缺失的法則是他所為，但也隻是暫時。
    這一條才是當務之急，要想真正的瞞過紫薇，便先需要提升境界。
    需要再多領悟三道法則，成就太乙散數。
    而且，那被王母一眼就看穿的感覺，丁林也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隻有成就太乙，才能算是在這神話世界擁有隱私，真正的作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個體。
    最後，便是王母臨行前的敲打了。
    丁林眼眸黯了暗，生存麵前，這可能的修羅場已經不算什麽了，可以暫時擱一擱。
    理順了思路，丁林依舊覺得心緒難平，他閉上眼睛空想了一會，放空了心神，決定按照方才理出的順序行事。
    當務之急是修行。
    ……
    丁林並沒有修行太久，七日之後，他便感到又有人進到了他不知在蟠桃園外的雲霧中，他睜開了眼睛。
    蟠桃園外是一個著著紅袍的陌生的金仙。
    身後跟著上百人的隨從，儀仗齊整。
    丁林迎了出去，果然是選仙殿派出讓他交接的仙官，那仙官先出示了調令，待丁林交了蟠桃園的賬簿後，又給了丁林一本黃河的水族名冊，寒暄了幾句，便告辭離去了。
    到此，丁林便可以去黃河上任了。
    至於選仙殿中，有玉帝的明旨，再加上他如今地位不同，就不用像之前登仙時那樣再專程過去一趟，早已有專人辦妥了變更。
    調令和上次不一樣了，除了文昌帝君的印信外，這次落在上麵的不是五龍璽，而是九龍璽，黃河位在人道聖地南蟾部洲，黃河水君乃是四瀆龍神之一，總領一方水域，乃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便是放眼天庭也是十足的實權高官，足以進入高層了。
    但除了九龍璽外，調令上的注解應該還同上次一樣，是文昌帝君的筆記，上麵大意是丁林雖是四品之身，但代的卻是三品之位，故而允許他以三品規格攜五百名舊部赴任，這是可給也可以不給的方便，或許是上一次丁林給文昌帝君的印象不錯，他大筆一揮便如此允了。
    丁林看向蟠桃園。
    五仙女已經回了瑤池，且賬簿已交，他便是再想從蟠桃園拿點桃子，也沒辦法平賬，園子裏已經沒有什麽值得惦記的東西了。
    既如此，那便走吧。
    另一邊辛甲早在得了丁林吩咐好便開始準備，他先從千人中選了五百人心腹，再從五百人心腹中又選了一百人心腹中的心腹。
    而今丁林得了文昌帝君的方便，就自然不用再苦苦取舍，最初遴選出的那五百人都可以帶上。
    這些天兵中那後來的數百人應該提前得到過消息，另外的則愣了愣後，麵上露出喜色，至於那些從頭到尾都沒被選上的則眸中顯出失落。
    丁林看在眼中，瞥了辛甲一眼，他辦事果真得力，隻告訴最核心的一百人，是因為他們是確定定下來的，其他的先作為備選，有備無患，不會誤事。
    而這些天兵的高興自然是有理由的，隨丁林去黃河赴任，可不是先前的被貶下界，這是真正的美差。
    他們在天庭中隻是最底層的兵士，在丁林麾下，丁林雖然也成了金仙，地位不俗，但在這天庭中比丁林官階更高的存在比比皆是。
    可入了黃河就大不相同了，丁林貴為一水之主，他們這些隨員，作為心腹，自然也水漲船高，而且黃河為四瀆之一，水域廣闊，別看他們現下隻是最底層的天兵，去了黃河，若是還被安排在丁林身邊聽用，那是水君的體己人，宰相門前七品官，低位自然水漲船高。
    外放也無妨，最差也得是個巡水將軍，麾下千餘水兵。若是運氣能再好些，得些功勳，說不能還在黃河那無數的支流中混一個鎮守之位。有了地位，便有了資源，說不得那一日就能再進一步，不管怎樣，都比在天上空頂個官階吃餉，做個大頭兵要強上百倍。
    丁林從蟠桃園的匾額上收回目光，又沉默了一下，揮袖，一團白雲升起，將這五百天兵一裹。
    雲頭一轉，徑往下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