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營地鋤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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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地不起眼的角落裏,小張耷拉著腦袋,活像霜打了的茄子。雙手慌裏慌張地揪著衣角,身子時不時哆嗦一下,整個人像是寒冬被攆進死胡同裏……周圍的人瞧見他這副模樣,心裏膈應得慌,不自覺地往邊上挪了挪屁股,屁股下的沙石發出輕微的摩擦聲。眼神裏滿滿的都是懷疑,就跟防賊似的疏離,一道道目光像冰冷的利箭射向小張。有人撇撇嘴,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

    小張眼眶立馬就紅了,淚水在裏頭直打轉,可他憋著勁兒,就是不讓那眼淚掉下來。他心裏透亮,這當口要是哭了,那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是那千夫所指的“罪人”了嘛,隻能咬著牙強撐。

    趙隊長站在一旁,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這檔子糟心事,腦海裏把那些過往都給填得滿滿當當,“大夥都別跟個木頭樁子戳在這兒了,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揪出那兔崽子。”嗓子又粗又啞,可在這亂哄哄的局麵裏,倒有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勁兒,像根定海神針,把眾人給鎮住了。

    大夥這才慢騰騰起身,各自端了碗,可飯菜進嘴,味同嚼蠟,機械地往嘴裏扒拉,每一口吞咽,都很費勁,根本嚐不出飯菜的滋味。

    夜裏,張誌成躺在帳篷裏,腦子卻像一台上了發條的機器,一遍又一遍地過著發現零件和毒草粉末的場景,還有小張當時嚇得麵無人色的模樣。月光從帳篷的縫隙裏擠進來,灑在他那張滿是倦意的臉上,像一道道冷冰冰的霜條子。

    “小張平日裏那膽子,比老鼠還小,啥事都怕得要命,可這檔子壞事,真能是他幹的?”他在心裏暗自琢磨著,總覺著這事不太對勁!就跟平靜的湖麵下藏著暗湧,指不定啥時候就翻起驚濤駭浪。

    天剛有點蒙蒙亮的意思,張誌成就一骨碌爬起來,出了帳篷。腳還沒站穩,就瞅見王力急匆匆跑過來,神色慌張得很,扯著嗓子喊“壞了壞了,電報機完蛋了!”張誌成一聽,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直往上冒,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在這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電報機那可是跟外界連著的唯一方式,這下可好,跟讓人拿刀砍了條胳膊沒區別,營地一下子就陷入孤立無援的絕境。

    兩人火急火燎趕到電報室,就見電報員小李滿頭大汗,跟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劈裏啪啦往下掉,衣領都濕透了,緊貼在脖子上。旁邊一地的零件,雜亂無章地散落著。小李臉急得通紅,眉頭擰成個死疙瘩,嘴裏不停地嘟囔“這是咋回事啊,咋回事啊……”。“我早上一來就覺著不對勁兒,擺弄半天,死活發不出信號。”小李慌張的說道,眼神無助得很,兩隻手在機器上亂摸,一點頭緒都沒有。

    張誌成蹲下身子,仔細瞧那些零件,發現有些接口處有明晃晃的撬動痕跡,那金屬斷口,嶄新嶄新的,鋒利得很,哪像是正常用壞的樣子,明顯是被外力強行破壞。“這事肯定是有內奸搞鬼,他這是想把咱們跟外界的聯係徹底掐斷,讓咱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把大家往絕路上逼啊。”王力氣得恨不得跟人拚命。

    張誌成的目光卻像探照燈般一下子落在小李身上,眼神裏透著審視“小李,你昨晚一直在這兒?”“我……我昨晚值夜班,後半夜實在困得不行,就打了個盹兒,醒來就瞅見電報機成這副德行了。”小李一邊手忙腳亂地擺弄機器,一邊磕磕巴巴地回話,眼神閃躲,不敢直視張誌成的眼睛。

    張誌成沒再追問,站起身來,跟王力交換了個眼神,兩人心照不宣地走出電報室。“你覺不覺得小李有點不對勁?”張誌成壓著嗓子,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生怕風給偷聽了去。

    王力微微點了點頭,“是有點,他平時多機靈的一個人啊,今天咋慌成這熊樣,而且電報機壞得也太蹊蹺了。”

    營地中央,趙隊長正扯著嗓子召集眾人商量對策,張誌成把電報機出毛病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大劉猛地一拍大腿,“啪”的一聲,在這吵鬧聲裏格外響亮,“我看呐,這內奸指定是小李,他守著電報機,下手最方便,之前那些破事兒,說不定也是他幹的!”

    眾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小李身上,小李的臉瞬間沒了血色,變得煞白煞白的,慌慌張張地擺手辯解“不是我,真不是我!咋能是我呢?”聲音帶著顫抖,聽起來有些絕望。

    小張畏畏縮縮地站了出來,“大夥別冤枉好人,我……我知道我現在嫌疑最大,可我真沒幹那些壞事。小李一直對工作負責得很,我覺著他不會是內奸。”

    眾人一聽,都有點傻眼,沒想到在這火燒眉毛的時候,小張還顧得上替別人說話,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驚訝。“這小張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操心別人。”有人小聲嘀咕道。

    張誌成瞅著小張,心裏對他的懷疑又淡了幾分,心想一個幹壞事的人,哪能在這節骨眼上替別人開脫?這不合常理!

    “好了!都別瞎猜了!”趙隊長一聲怒吼,把混亂的爭吵給鎮住,營地瞬間安靜下來。“現在誰都有嫌疑,沒個真憑實據,可不許隨便冤枉人。咱們先想法子把電報機修好,目前不能跟外界斷了聯係,不然咱都得在這戈壁灘上喝西北風!”

    ‘’張誌成悄悄拽住小張,“小張,跟我來一下。”兩人來到營地外一處偏僻得很的地方,四周是連綿起伏的沙丘,風呼嘯著吹過,卷起陣陣沙塵。張誌成盯著小張的眼睛,一臉認真地說“小張,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你要是有啥苦衷,別憋著,跟我說,我信你。”

    小張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張工,我真的沒幹壞事,我那天去撿柴火,就瞅見有幹柴,別的啥都沒看見,更不知道啥毒草、零件的事兒。我打小就膽小,連隻雞都不敢殺,怎麽會害李工呢?”看著小張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張誌成心裏越發篤定他不是內奸,堅定地點了點頭,拍了拍小張的肩膀,“好,我知道了,你別太往心裏去。”

    與此同時,營地的另一邊,孫專員跟棵白楊樹一樣,身姿筆直地站著“艾克拜江,你之前說的種毒草,村裏還有人了解嗎?”“有呢,村裏有個老阿訇,知道的東西多!我這就回去問問!”孫專員點點頭,“也好,盡快問問,這事兒拖不得。”

    艾克拜江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去,背影透著一股幹練,沒一會兒就融入戈壁的風沙之中,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一路疾行,進了村子就直奔老阿訇家。土坯房被風沙吹得破舊,牆上的泥皮有些剝落,門口拴馬樁孤零零站著,在風沙中有些搖搖欲墜。

    他叩響木門,屋裏傳出咳嗽聲,接著是沉穩回應“進來吧,孩子。”艾克拜江推門進屋,屋裏暗沉沉的,有股舊味兒。

    老阿訇坐在炕頭,艾克拜江急火火地說“阿訇,咱戈壁灘上出事了,營地發現了毒草粉末,電報機也壞了。”老阿訇皺起眉頭,想了會兒說“那毒草我好像聽過,早年有外人誤食,上吐下瀉,差點沒命。它長在戈壁有水的偏僻地兒,少見得很。”艾克拜江忙問“阿訇,這毒草有啥用,咋會出現在營地附近?”老阿訇搖頭“用處不太清楚,就知道毒性大,誰帶過去的,不好說,準是不安好心的人。”

    艾克拜江謝過老阿訇,馬不停蹄的又往營地趕,生怕耽誤一點時間。

    此時營地眾人正為修電報機忙得不可開交,張誌成和王力在零件堆裏翻找,小張蹲在一旁,瞅著大家忙活,想幫忙又不知咋插手,眼神裏還是委屈、不安,雙手不停地在膝蓋上揉搓著。

    “阿達西!我回來了。”天漆黑時,艾克拜江才回來。把老阿訇的話複述一遍,卻是讓愁雲更濃。大劉撓撓頭“這麽看,這毒草不簡單,肯定有人故意搞鬼。”有人接話“可到底是誰啊?咱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艾克拜江帶回的消息,讓本就凝重的營地氣氛愈發壓抑,夜幕如墨,吞噬了白日的喧囂,唯有營地中央那堆篝火,在寒風中苟延殘喘,不時蹦出幾點火星,轉瞬即逝,好像隨時都會熄滅。

    張誌成望著那黯淡的火光,腦海中如亂麻般糾結。那至今隱匿在黑暗中的幕後黑手,這一樁樁、一件件,仿若一把把尖銳的鉤子,狠狠撕扯著他的思緒,讓他頭疼欲裂。

    扭頭看向身旁的小張,小夥子依舊低垂著頭,雙手反複揉搓著衣角,身體微微顫抖著。營地外的黑暗中,一雙眼睛如鬼魅般閃現。此人隱匿在沙丘之後,身形仿若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那偶爾反射微光的眼睛,透著令人膽寒的冷峻。死死盯著營地內的一舉一動,手中緊握著一個小巧的裝置,上麵閃爍的指示燈,在黑暗裏詭譎地跳動著。

    張誌成感覺那黑暗中的目光如芒在背,可當他仔細看向那片黑暗時,卻什麽也發現不了。他深知,這個人既然敢在營地外潛伏,必定有十足的把握不被發現,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幕後黑手。他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小張的肩膀,低聲說“小張,別害怕,有我在。”小張微微點了點頭,但臉上的恐懼並未減少。

    張誌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從電報機入手,畢竟那是他們與外界聯係的唯一紐帶,關乎著大家的生死存亡。他站起身,對王力說“咱們再去電報室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麽被忽略的線索。”聲音低沉卻堅定,帶著一絲希望。王力點了點頭,兩人並肩走向電報室。

    小李仍然守在那裏,眼神空洞,手中無意識地擺弄著一些零散的電線,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小李,你再仔細回想一下,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麽異常的聲音,或者看到什麽可疑的人影?”張誌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以免給小李帶來更大的壓力。

    小李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張工,我真的什麽都沒聽到,也沒看到。我就打了個盹兒,醒來就這樣了。”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直視張誌成的眼睛。張誌成歎了口氣,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行了,你先休息吧,這裏我來看看。”

    小李略微遲疑了片刻,便起身離開了電報室,留下張誌成和王力繼續翻找著線索。王力拿起一個損壞的零件,仔細端詳著“你看這個斷口,明顯是被人用工具撬開的。這內奸的手法還挺專業,不像是隨便搗亂的。”

    張誌成沉思片刻,說“沒錯,而且這個人對我們的設備非常熟悉,知道從哪裏下手才能造成最大的破壞。我們得好好查查,看看誰有這樣的技術和動機。”

    兩人在電報室裏又仔細搜尋了一番,依舊沒有太多新的發現。張誌成心中的疑慮愈發濃重,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向小李離去的方向,眼神裏滿是懷疑。

    “王力,你不覺得小李剛才的表現有些奇怪嗎?他身為電報員,對這機器的熟悉程度遠超旁人,電報機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他卻隻顧著慌張,根本沒有展現出想要極力搶修、挽回局麵的急切。正常來說,這電報機就是他在營地的‘命根子’,他應該比誰都更心疼、更著急才對。”張誌成壓低聲音,神色凝重地對王力說道,聲音小得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王力微微一愣,接著點頭說“你這麽一說,還真挺奇怪的。之前大夥懷疑他的時候,他光一個勁兒地說不是自己,別的啥能證明自己清白的招兒都沒有。咱都知道,他平常可機靈了,照理不該這樣啊。”聲音也壓得很低。

    張誌成的眼神愈發深邃,像是要穿透這夜色看清所有真相“還有,他值夜班時打盹兒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咱們營地雖說這段時間事兒多,大家都累,但電報室的重要性他不可能不清楚,怎麽會輕易就睡著?我懷疑,他要麽是受人脅迫,要麽就是……他自己本身就有問題。”

    張誌成和王力在電報室裏,壓低嗓音,字斟句酌地交流著。與此同時,小李悄然踏出電報室,腳步虛浮,卻又透著幾分刻意的輕慢,並未朝著自己的帳篷方向折返,而是像隻幽靈般,貼著營地的邊緣,七拐八繞,最終隱沒在營地後方一處暗影交織的角落裏。

    他靜靜地佇立在那兒,身形與黑暗融為一體,唯有臉部輪廓在那稀薄月光下,隱隱浮現。此刻,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道幾不可察的弧度,那絲冷笑像是從牙縫中擠出,透著一股子陰鷙勁兒,深不見底。

    “哼,”他鼻腔裏輕輕一哼,飽含著不屑與輕蔑,“就憑他們,還想從這堆亂麻裏揪出什麽名堂,純粹是癡人說夢。”說著,他的右手緩緩探入懷中,掏出一個略顯破舊的小本子,封麵的皮質在歲月摩挲下已有些斑駁,邊緣處微微卷起。他將本子湊近眼前,借著那吝嗇的月光,手指快速而又有節奏地翻動著,紙張沙沙作響。

    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填滿了蠅頭小字,詳盡記錄著營地的日常點滴、人員的作息習慣、物資的儲備狀況,乃至每個人細微的性格特征。

    “小李,你在幹什麽?”一道突兀的聲音,仿若憑空炸響的驚雷,打破了這詭譎的靜謐。小李強自鎮定,緩緩轉身,臉上瞬間堆起一層看似自然的疑惑。隻見小張站在身後不遠處,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小張,你怎麽會在這兒?”小李竭力穩住嗓音,讓語調聽起來盡量平和,他的左手看似隨意地垂落,實則悄無聲息地將本子藏在了身後,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我……我瞧你從電報室出來後,徑直往這邊來了,心裏覺著有些不對勁,有點擔心你,就跟過來了。”小張一張嘴,話語便像連珠炮般滾落,語速快得有些失控,眼神卻不受控製地飄向小李藏於身後的手,那隻手此刻就像一塊磁石,牢牢吸引著他的目光。

    “哦,沒事,我不過是想獨自靜一靜,機器壞了,修不好……心煩得很!”小李一邊說著,一邊微微側身,試圖不著痕跡地轉身離開。

    就在他抬腳的瞬間,眼角餘光瞥見小張的身形微微一動,似是要阻攔,他心中一凜,狠辣勁兒瞬間湧上心頭。那眼神刹那間仿若換了一個人,冷硬、決絕,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寒光四射,倘若小張真敢再上前一步,他不介意讓這把“利刃”染上鮮血,在這戈壁灘的暗夜裏,悄無聲息地解決掉這個礙事的“尾巴”。

    可小張那單純的心思裏,壓根兒沒察覺到這潛藏的殺意,隻是滿心疑惑與關切。他瞧著小李這副躲閃的模樣,心裏的不安愈發濃重,下意識地往前又蹭了一小步,聲音帶著些焦急“小李,你別一個人瞎琢磨了,咱一起想法子,總能把電報機修好的,你要是心裏頭憋著事兒,可別自己扛著……”話還沒說完,小李眼中的寒意更甚,他微微弓起背,左手在身後又緊了緊本子,右手慢慢垂落身側,手指微微彎曲,攥成能致命的拳頭。

    小張的目光堅定地鎖在小李身上,沒有半分退縮。小李心中暗忖這小鬼怎麽如此難纏,再這麽磨蹭下去,萬一有人尋來,自己苦心經營的計劃怕是要全盤皆輸。

    就在小李即將出手的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手電筒的光如利劍般穿透風沙,直直照向他們所處的角落。緊接著,傳來趙隊長粗獷的呼喊聲“小張、小李,你們在那兒幹啥呢!”小李心中一驚,知道此刻若是貿然動手,必然會暴露無遺,隻得硬生生將殺意按捺下去,臉上迅速換上一副委屈又焦急的神情。

    小張聽到隊長的聲音,仿若見到救星,連忙大聲回應“隊長,我看小李情緒不對,擔心他,就跟過來了,電報機壞了,他心裏難受……”說話間,小跑著向隊長靠近。小李見狀,也隻能佯裝鎮定,跟在小張身後,手中卻仍死死攥著那個小本子,指節泛白。

    會合後,趙隊長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察覺到氣氛的異樣,卻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沉聲道“先回營地,這鬼天氣,別出啥意外。”一行人氣喘籲籲地回到營地,各自散去,唯有小李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靜,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愈發受到矚目,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回到帳篷裏,小李坐在床邊,大口喘著粗氣,他緊緊攥著小本子的手終於鬆開,看著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跡,那是他數月來的“心血”,可如今,這本子卻似一塊燙手山芋,稍有不慎,就會將他徹底葬送。

    “不行,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小李咬著牙,在黑暗中暗自低語。他思來想去,終於發了狠!冒著暴露的風險,還是決定先出去把本子藏到一個萬無一失的地方,再尋機行動。

    小李貓著腰,從帳篷溜出,緊貼著營地邊緣的陰影潛行。

    張誌成和王力並沒睡覺,兩人藏在暗處,目光如隼鎖定小李。“這小子,準沒憋啥好屁。”王力壓低嗓音,恨得牙縫裏都能擠出字來。張誌成神色冷峻,微微點頭,做了個跟上的手勢。三人的身影鬼魅般在沙地上穿梭,向著那片死寂的戈壁深處而去。

    小李最終在一處隱蔽的沙丘後停了下來,他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開始用手中的小鏟子挖起了沙子。不一會兒,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出現在了他麵前。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小本子裹在一層布中,然後輕輕地放進了坑裏,再用沙子仔細掩埋好。做完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張誌成和王力從暗處衝了出來,手電筒的光束瞬間照亮了小李的臉。

    “小李,你在幹什麽?”張誌成沉聲問道。

    小李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神閃爍不定,似乎在尋找著逃脫的借口。但張誌成和王力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這種場麵了,他們知道,此刻的小李心中必定有鬼。

    “說!你到底把什麽藏起來了?”王力厲聲喝道,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小李無奈之下,隻好硬著頭皮說道“沒……沒什麽,就是一些私人的東西,我怕丟了,所以埋起來。”

    “私人的東西?哼,你當我們是傻子嗎?”張誌成冷笑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洞察一切的光芒,“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已經非常可疑了?電報機壞了,你身為電報員卻表現得如此慌張,現在還半夜三更地跑出來埋東西,你讓我們怎麽相信你?”

    這話明擺著已經不是給他自證清白的機會了,而是十分篤定的懷疑!張誌成當然不是無的放矢,此刻攻心為上的道理他肯定知道!

    小李見自己的謊言被識破,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起來,他惡狠狠地瞪著張誌成和王力,眼中透露出一股瘋狂的殺意。

    小李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張誌成和王力。

    “你們都給我退後,不然我就開槍了!”小李威脅道。

    張誌成和王力心中一緊,他們沒想到小李居然還藏有手槍。但他們並沒有退縮,而是堅定地站在原地,與小李對峙著。

    “你開槍吧,你以為你能跑得了嗎?”張誌成冷靜地說道,“這裏是戈壁灘,槍聲一響,你根本沒地方逃!”

    小李手中的槍在微微顫抖,雙眼布滿血絲,透出亡命之徒的瘋狂,與平日裏那個機靈的電報員判若兩人。

    張誌成微微側身,將王力擋在身後一部分,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小李手中的槍,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尋找一個脫困的契機。王力蹲低身子,眼睛餘光掃視著四周,尋找可以當作武器的物件,哪怕隻是一塊趁手的石頭,也能在這生死較量中增加幾分勝算。

    “小李,你以為你能得逞嗎?放下槍,回頭是岸!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張誌成大聲喊道,試圖擾亂小李的心神。

    但從掏槍的那刻起,小李腦海中隻有四個字魚死網破。但凡有一點回旋的餘地,他都不會這樣把事做絕。

    “少廢話!今天你們壞了我的好事,都得死!”小李嘶吼著,手指緊扣扳機,眼看就要扣動。

    千鈞一發之際,一陣狂風裹挾著密集的沙石,如一麵無形的盾牌,猛地朝小李撲了過去。小李下意識地抬手遮擋,身體也隨之搖晃。“砰!”的一聲槍響,子彈在狂風的裹挾下偏離了方向,射向了黑暗的夜空。

    張誌成瞅準這稍縱即逝的時機,大吼一聲“上!”迅猛地朝著小李撲了過去。王力也緊跟著躍起,從側麵迂回包抄。小李見勢不妙,試圖再次瞄準,但視線被沙石打得模糊不清。

    王力速度之快,讓小李措手不及。還沒等小李反應過來,王力已經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上,兩人頓時滾作一團。小李手中的槍在碰撞中脫手而出,被沙石掩埋。

    王力憑借著自身的優勢,迅速將小李壓在了身下,騎在他的背上,雙手緊緊揪住小李的衣領,防止他反抗。小李掙紮著,但王力的力量實在太大,他根本無法掙脫。

    “看你還怎麽囂張!”王力怒吼著,一拳接著一拳狠狠地揍向小李的腦袋。他的拳頭如同鐵錘一般,小李起初還試圖用手臂抵擋,但王力的攻擊如同狂風驟雨,密不透風。沒幾下,小李就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身體軟綿綿地癱在了地上。

    張誌成見狀,連忙上前製止了王力,防止他因為過度憤怒而失手傷人。拍了拍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

    想起之前小李埋東西的地方,他轉身又朝著沙丘奔去。很快,他們找到了那個被掩埋的小本子。小心翼翼地翻開本子,張誌成的臉色愈發凝重。本子上詳細記錄著營地的人員信息、日常作息、物資儲備,甚至還有一些挑撥民族關係的話術和製造混亂的計劃。而在本子的最後幾頁,發現了小李的真實身份。

    作為反動派中的死硬分子,自新疆和平解放後,他便與反動勢力暗通款曲,妄圖卷土重來!因其“忠誠”表現,還被授予上校軍銜。此次混入塔河工程營地,一方麵是為了破壞這工程,另一方麵,是要處心積慮地挑撥民族關係,引發猜忌與紛爭。而瘦皮猴,竟然還是他的下屬,隻不過兩人從未見過麵,想來瘦皮猴也不會料到這位指揮自己偷這壞那的上封,一直都在營地之內!

    張誌成和王力把小本翻看完,心中已經沒了多少憤怒,取而代之的全是震驚又。“看來李工昏迷也是他搞的鬼!咱們班趕緊回營地報告隊長。電台壞了,一時半會兒肯定修不好,除了這王八蛋,咱們也沒人會發報,但就算是派人走回去送信,也得把這裏的情況匯報出去,絕不能讓反動派的陰謀得逞!”

    張誌成說著,和王力先是打著手電在地上好一陣摸索,找到了那把手槍,然後一左一右,把已經完全癱軟成爛泥的小李架起,返回營地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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