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腸案 第23章:我演戲這麽久,你又來了個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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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使勁搖頭,審訊椅被他晃得“咯咯”作響。
    殺豬人的力氣是不小的,但因為有固定手銬,他還是無可奈何。
    我知道他此刻肯定有一肚子話要說。
    要麽是罵我,要麽是要解釋。
    但想罵我應該是占更多數的。
    不過我沒急著給他時間,而是坐回師姐旁邊,打開保溫杯喝了會茶。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我眼裏是破案的決心,他眼裏是殺了我的衝動。
    我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稀裏糊塗的也點上了一根煙,坐在那裏看著他抽了起來。
    師父他們倒是沒有凶我,也沒提示我,所以我也沒意識到自己又破了規矩了。
    其實趙元振很可憐,他額頭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齒。
    固定手銬把他手脖子勒的通紅,但他仍舊沒停止掙紮。
    我覺得他可憐的地方是在於,他明明這麽難受,這麽崩潰,但他說不出話來。
    過了得有二十多分鍾,他終於沒了力氣,半死不活的靠在審訊椅上。
    旁邊的兩個警員已經是滿頭大汗,喘著粗氣站在他的身後,生怕他還會有其他過激的行為。
    師姐這個時候用腳踢了我一下,也許是覺得我太過了。
    但緊接著,顧師傅就在耳機裏提醒我:
    “時候差不多了,再給他來點甜頭,向他示好。”
    “你現在,在某種程度來講,對於他來說,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他知根知底的人。”
    “如果能把這份了解,轉變成理解、信任、和支持,把感情打到位,基本上就突破了。”
    我聽的有些不是很理解,我想問他但是沒法問,隻能皺眉看了攝像頭一眼。
    顧師傅應該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又囑咐了一句:
    “什麽時候······”
    “當他這個問你要煙的時候,或者要水喝的時候,總之是向你提要求的時候,就是最佳時機。”
    “你先發揮,到時候我提醒你。”
    我本來看著趙元振被我謔謔成這個模樣,是沒法收場了。
    但聽到顧師傅依舊那麽有信心,我反而不怯了。
    我再次來到他跟前,這次是站著的。
    我在措辭,還沒講話,他就咧嘴朝我一衝,就像是一頭野獸,但最終被審訊椅束縛住了。
    我被嚇得一個趔趄,心想還好現在沒穿警服,真是丟人。
    “趙元振,我也是孤兒,和你一樣。”
    我這話一出,還專門看了師姐一眼,沒出意外,她衝我翻了白眼。
    但沒影響我發揮,我脫下了外套,直接就扔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我從小也是,被人看不起,被其他的孩子追著打。”
    “不過在我小時候的那個時代,沒爹沒娘的孩子可不就是這樣嘛?”
    “我這邊親戚也和你的差不多,他們對我們好,都是因為我們父母活著,他們就有利可圖。”
    “父母一走,誰在乎血緣、親情這亂七八糟的啊——”
    他果然情緒緩和了很多,但仍舊瞪著我,在那喘粗氣,似乎還在觀察我。
    我撅嘴吸了下鼻子,繼續說:
    “但我命比你好啊,因為咱倆之間還隔著一個時代。”
    “你那個時代的孤兒,那是真難活。”
    “但我這個時代就好多了,我沒有那麽一個好的姑奶奶,但我有個好的老師。”
    “我是在福利院長大的,福利院的那個老師姓魏,叫魏晉。”
    “福利院院長姓孟,我們喊他孟爸爸,個兒長得不高,經常笑嗬嗬的。從來不會當麵罵我們,有事隻會找我們老師。”
    “所以我是在這個福利院接受的教育,但我皮啊,沒人喜歡我,在福利院也沒人喜歡。”
    “我和你比不愁溫飽,但完全沒自由的。一麵高牆,一扇鐵門,就把我和外麵的世界徹徹底底的隔開了。”
    “對於福利院來說,人家是好心,怕我們出事。但對於我來說,這就是監獄。”
    “我混到得有十二歲的時候,我那個老師魏晉啊,就問我們有沒有什麽理想。”
    “大家說的都是什麽科學家、宇航員、消防員、警察、醫生等等之類的。”
    “因為我們沒見識,這些職業就是我們能聽到最多的,也是天天電視上歌頌最多的職業。”
    “大家就自然而然的認為,這就是有出息了。”
    “但問到我的時候我不是這麽說的。”
    我賣了個關子,見他生起了好奇心,我準備給拉一坨大的,把我們的共情拉到巔峰。
    “我說啊,我的理想是讓全世界的孩子都變成孤兒。”
    這話一出,在場的警員紛紛抬頭看向我,我估計師父在外麵臉都變得黑了。
    我就故意指了指他身後的那倆警員:
    “你看,你看他們看我的目光。”
    “那年在福利院,我說完以後,大家也是這個表情看我。”
    “但我想的很簡單啊,我在想,為什麽我是孤兒?憑什麽我要住在孤兒院?”
    “我做錯了什麽?上天憑什麽收走我的父母?”
    “開放日,我看著那些外麵的孩子,開開心心的來和我們互動,給我們小禮物。”
    “我覺得那是施舍,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們都是人,我們都是一樣的年齡,可為什麽我是這樣的?”
    我看他同樣咬緊了牙齒,心想還是單純啊。
    “我就在黑暗裏墮落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來了個女孩,是她把我從黑暗裏拯救了出來。”
    “她叫林鹿竹,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我還沒編完,他打斷了我,皺著眉伸手指向我身後的審訊桌。
    他終於和我有了互動,讓我感到一陣欣喜。
    但我回頭看到坐在審訊桌前的師姐時才想起來,他應該是知道師姐的名字的。
    眼看師姐衝我搖頭,但我沒慌,眼珠子轉了轉,就給圓了起來:
    “和她同音不同名。”
    “她叫鹿竹,是小鹿的鹿,竹子的竹。”
    “我童年遇到的那個女孩叫露珠,秋天裏的那個露珠。”
    我還故意生了個氣,給他翻了個白眼:“哎呀,你能不能別打岔!”
    他安靜下了下來,但我沒打算繼續往下說了,因為實在編不下去了。
    謊話就是這樣,說一個就得說十個,說十個就得說一百個,說著說著就得露餡。
    我坐回他對麵,微笑著看著他:
    “後來我明白了,誰都是第一次做人,誰也都沒經驗。”
    “第一次當人,誰又沒有個黑暗的時刻,又沒有過陰暗的想法呢?”
    “這其實都是小事,上天也公平,給了人邪惡之心,也給了人贖罪的機會。”
    “放眼曆史,無論東方還是西方,都有贖罪這個說法。”
    “有人是麵對神父,說出自己的罪孽。”
    “有人是不遠千裏,跪拜到神山,也為洗清罪孽。”
    “可是很多人隻是心裏洗清了,但身上的還在。”
    “趙元振,咱是同命人,我不希望你來的時候苦,走的時候也苦。”
    “我是來的時候,住在福利院沒自由,但我不想你走的時候是沒自由的。”
    我回去拿了紙筆,輕輕的放在了他的麵前:
    “交代了吧,這一輩子夠累了,就別再讓心跟著累了。”
    “我會盡可能的替你向法官求情,爭取寬大處理。”
    “沒其他原因,因為我們都沒有家。”
    “而被你殺的那女孩,從她死的那一刻,她的父母也失去了一切。”
    “他們死了唯一的女兒,就像是你沒了唯一的姑奶奶。”
    他緊閉上了眼,伸手摸向了桌上了筆。
    再睜開的時候,他衝我指了指審訊桌上的煙盒。
    我一開始是沒理解他的意思的,直到顧師傅提醒我:
    “給他煙!”
    我反應過來,將煙給了他,就坐在他對麵,等著他交代。
    一個小時後,我拿著寫滿字的一遝紙,歡快的走出審訊室。
    迎麵撞上了我的師父魏晉,他沒有那麽開心,反而是一把將那些紙張從我手裏奪了過去。
    很用力,能看出很生氣。
    “何遇啊何遇,我從警以來,就沒見過這麽審訊嫌疑人的。”
    “端茶,遞煙,客客氣氣,而且還是對待一個嫌犯!”
    “怎麽著?犯罪還有功了嗎?審訊都得低三下四了嗎?”
    他那粗糙的手指,指著我的臉罵,唾沫星子飛的到處都是:
    “你代表的是人民,是正義,是整個警察隊伍,你還要臉不要臉了?”
    “這份錄像一歸檔,整個警察行業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給我滾回去,寫滿五千字檢查,不管多晚,到辦公室去讀給我聽!”
    我吸了口氣,耷拉下了腦袋,沒敢吭聲。
    他拿著那份我都沒來得及看的口供,就那麽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突然就有一種挫敗感,一下子就讓我心頭像是砸了塊石頭。
    其實······我不是那麽在意過程······我隻是想破案。
    我也不在意手段,因為落實了他們的罪證,他們就逃不了製裁。
    可師父他們在意,他們所有人都在意。
    發生這事以後,我就回到了辦公室。
    孟局也來了,他和師父一起看著口供資料,一起在那商量著。
    我沒敢上前,也沒敢看孟局,就隻能低著頭寫著報告。
    雖然孟局不可能罵我,因為他的身份在那裏擺著,他想罵我的話,他去罵我師父就行了。
    但是我躲也沒躲得了,低著頭的時候,孟局看向了我這裏:
    “來那誰,小何你過來一下。”
    我呼了一口氣,低著頭,硬著頭皮就上前了。
    孟局眉頭擰的可重了,兩條眉毛都成了一條眉了。
    我還剛想認錯來著,他突然從師父手裏奪過那份口供,就伸手遞給了我:
    “你先看看吧,這個趙元振啊,沒承認罪行,反倒是把趙小雨的兒子供出來了。”
    我一聽就覺得有些稀奇,就趕緊接過來大體的翻看了兩眼。
    “他什麽意思這是?”
    “我戲白演了?”
    孟局白了我兩眼,在那背著手似笑非笑的說著:
    “你說你懷疑趙小雨的,呐,真被你說著了。”
    “這裏麵啊,時間、地點、動機。行凶的手段,殺人的手法,拋屍的工具,誣陷的意圖。”
    “這一條條,一樁樁,寫的清清楚楚。”
    “這麽一對比啊,趙元振反而嫌疑小了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