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陳執安,你將有幸成為他放牧的第一隻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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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闕王府的朱漆大門在晨光中泛著珊瑚色,簷角九隻鎏金銅鈴隨風輕吟,驚起歇在門匾“敕造端闕王府“金篆上的兩隻翠羽雀兒。
    此時,朱漆銅釘的王府正門已經開啟,九重石階之下停滿了各色的車駕。
    幾位管事捧著鎏金名冊立在門廊之下,在門前迎接來人。
    陳執安早已來過一次這端闕王爺府上,其中有一位管事也早已見過陳執安。
    這位年老的管事遠遠看到陳執安帶著陸竹君前來,臉上便掛滿笑容,快步迎上。
    “陳先生。”那管事朝陳執安行禮。
    陳執安認得這位管事,早在他上一次因為林家父女的事前來端闕王爺府上,便是此人將他帶到王爺的書房。
    “王爺吩咐,今日有位貴人想要見一見陳先生,便與主宴不在一處。
    陸將軍、鄭將軍會有專人帶領,且去主宴飲酒,還要勞煩陳先生與我走上一遭。”
    那人說的頗為客氣。
    陸竹君朝著陳執安點頭,跟隨另一位管事去了。
    陳執安則跟著老人,轉過五福捧壽的影壁,穿過長長的私巷,迎麵撲來一陣暗香。
    但見前院九曲回廊外遍植木樨,金粟似的桂綴滿枝頭,與廊下懸著的湘妃竹簾上墨字交映生輝。
    “這裏是王爺新近建起來的院子,用於冬日聽雪,名叫聽雪軒。”
    那老管事躬著身子走在前麵:“此處有風有竹,又見再有活水的鏡湖上,冬日時分必然極美……乃是王爺的招待貴客的地方。”
    貴客?
    誰能算得上是端闕王爺的貴客?
    陳執安心中這般想著。
    端闕王爺修為不凡,雖然自認是一位閑散的王爺,可卻是實打實的皇室中人,在皇族血脈中地位也十分尊貴。
    能被端闕王爺稱之為貴人的人物,除了大虞六姓的家主、族長,三山二宗的掌門之人之外,整個懸天京中隻怕並無幾人了?
    “也許是某一位六姓家主?”
    陳執安心中思索。
    他上一次前來,隻去了儀門之後的書畫齋。
    直至今日,當他徹徹底底走入端闕王府,才明白這一座府邸,究竟何其廣大。
    “這裏,隻怕住了幾千號人。”
    陳執安心中感歎。
    此時此刻,在他麵前的景象就已經極為豪奢氣派。
    九曲橋欄杆夭折纏枝蓮紋,橋畔蘆葦叢中甚至有白鷺振翅,驚破湖麵倒映的流雲。
    有幾處小亭中,甚至有琴娘撥動著琴弦,琴聲悠揚,傳遍這一處聽雪軒。
    鏡湖對岸楓林簌簌作響,十餘片紅葉隨風卷入聽雪軒中,落在如鏡子一般的湖麵上,蕩漾起微波來。
    陳執安看到這豪奢的王府,不由想起自己記憶中的榮國公府。
    “光是這聽雪軒,隻怕還要比大觀園還要大。”
    “皇族乃是全天下最大的世家……此言非假。”
    陳執安在心中這般想著,直至踏入一處獨立的小院。
    且不提院中十二扇檀木槅心窗、不提牆角鎏金琺琅暖爐裏焚著的蛟龍香,也不提青煙嫋嫋纏上梁間“萬笏朝天”的楠木匾額……
    陳執安走入堂中,卻見其中有一位身著銀衣,長發垂在腦後,背負雙手的人物,正仰頭看著牆上的一幅畫。
    那一幅畫畫著的是一條龍。
    這條龍畫的極險,五爪淩空抓向天上雲流,尾稍卻化作飛瀑泄入留白,鱗甲用禿筆蘸濃墨皴擦而成,片片豎起如刀戟,倒像龍魂正從皮囊裏掙出來。
    “這畫倒是畫的極好,隻是……這條龍怎麽沒有眼睛?”
    陳執安心生疑惑。
    這條龍的眼窩裏空空如也,兩處雪白中,還有滾滾雲流流動出來,栩栩如生。
    “如此好的畫,便如同把真龍烙在畫中一樣。”
    陳執安心中感歎。
    恰在此時,帶他前來聽雪軒的老管事,恭恭敬敬行禮。
    “七星公主……”
    公主?
    陳執安有些詫異,卻也躬身行禮。
    而那身著銀衣之人,也緩緩轉過身來。
    “你就是陳執安?”那人詢問,聲音平和,卻英氣十足:“免禮,抬起頭來。”
    陳執安直起身來,抬頭。
    就看到一位眉間有疤,眉宇之間英氣十足,鼻梁是青銅劍脊一般筆直冷硬的女子,正注視著他。
    這位七星公主,身著男兒衣衫,右邊眉毛處不知為何受了傷,留下一道猙獰的疤痕。
    按照道理,懸天宮中丹師無數,太醫院中不知有多少醫術高深的人物。
    這七星公主受了傷,竟還留了疤,實在是令陳執安有些匪夷所思。
    可無論如何,這位七星公主,確實不同於商秋公主、玲瓏公主。
    她身上沒有一絲一分的柔美之氣,反而如同一位氣血猛烈的男兒。
    她背負雙手,注視著陳執安,像是在審視一把名劍。
    “你殺了盧生玄,甚至在同境比鬥中,擊敗了盧海匯?”
    七星公主開口,語氣僵硬:“我今日之所以來王叔府上,便是為了替我四皇兄看你一眼。”
    陳執安一頭霧水。
    四皇兄……那位雛虎碑上二十一位的大虞皇子,似乎並沒有來這端闕王府的宴會。
    而這七星公主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是皇族天才,雛虎碑上二十五的七公主。”
    陳執安心中思緒翻飛,神色不改。
    他前來懸天京中差不多五個月光陰,見了很多皇族人物。
    可是如同玲瓏公主、商秋公主,對於修行好像並不感興趣,倒是喜歡琴棋書畫更多一些。
    反而真正的皇族修行天才,卻始終未曾露麵,不知是忙於修行,還是在刻意未曾露麵。
    直至今日,在這聽雪軒中。
    陳執安終於見到一位皇族年輕一輩中,修為極為高深的公主。
    她背負雙手,站在那那一幅畫之前。
    畫上的真龍栩栩如生,看起來龍威難測。
    而這七星公主同樣如此,她的氣息就好像是一道深淵,深不見底,那深淵中又好像藏著極其凶戮的猛獸,似乎要擇人而食。
    “你可知我為何來見你?”七星公主眉上的疤痕微動,道:“四皇兄不在懸天京中,他知道你在這懸天京中勢單力薄。宋相垂垂老矣,就身居高位,許多瑣碎之事不好相助於你。
    可我與四皇兄不同……在這懸天京中,尚且稱得上有幾分威儀可言。”
    陳執安靜默聽著。
    那七星公主轉過身去,踱步而行,來回看著那一幅畫:“你若真想執印,以你現在的背景隻怕難上加難。
    即便父皇與宋相偏向你,讓你僥幸執印,執印之後組建班底自然有朝廷相助,可在這之後,還需要許多銷用度,還需要許多修行資糧,總不能全然朝朝廷張手。
    到了那時,也自有我與四皇兄為你張羅,也無需擔心。”
    陳執安看著七星公主的背影,心中還在揣測著這兩位皇族少年天才的用心。
    其實也不需過多揣測。
    “這四皇子與七星公主無法直接執印,那些世家人物隻怕難以受他們掌控。
    所以將主意打在了我身上?”
    陳執安心中明白過來。
    尋常的皇子又哪裏來的膽魄,膽敢插手此事?
    “傳聞昭伏皇幾次問罪太子……甚至生出了廢黜太子的念頭。
    這四皇子如此高調,莫不是存了奪嫡的念頭?”
    陳執安始終默不作聲。
    那七星公主忽而皺眉,忽然問道:“你可知我那四皇兄的人物,誌向?”
    陳執安終於開口回應,語氣恭敬道:“回稟公主,陳執安前來懸天京不久,始終忙於研修詩畫,忙於修行,雖然聽過四殿下的雛虎碑排行,卻不知四殿下有何誌向。”
    七星公主目光落在陳執安身上,瞳仁黑的似乎能夠吸盡燭火。
    她微微仰頭,道:“我大虞國力日漸衰微,年輕一輩中,鮮有與天下天驕匹敵之人。
    莫說是大乾,便是大離、大息舊三國中,上前還有許多蓋世的人物。
    雛虎碑上,這些人物穩穩壓製大虞一頭,你可知曾經有遊曆天下,雛虎碑上排名第三的遊俠前來大虞,稱我大虞為【病虎】,稱我大虞年輕人物為【鯉魚】!”
    “鯉魚越不過龍門,終究不過隻是凡物,莫說是化為真龍、天龍,便是蛻凡為蛟,隻怕也難上加難。
    而今,四皇兄雖不是大虞三十歲以下人物中修為最強者,卻是天資最為鼎盛、悟性最為非凡之輩。
    再給我與四皇兄幾年時間,我與他雛虎碑上的排名必將更進一步。
    道下神通必然更尊貴幾分……而世家門閥那些少年人物安逸太久,除了李歸晚、晏鶴眠、謝北圖、王龍、裴南樞五人之外,再無幾個能人。
    這對大虞而言,好壞參半……所以四皇兄要做一個持鞭放牧的人物,驅趕大虞英傑放眼天下,勇猛精進。”
    “而陳執安……你將有幸成為他放牧的第一隻羊,自此成為大虞天下少年人物中的頭羊!”
    七星公主話語至此。
    拂袖之間,虛空中竟然多了三樣東西。
    這三樣東西各自懸浮,散發著洶湧氣息,看起來便極為珍貴。
    一把刀、一件寶甲、一枚天丹。
    這三樣寶物,不需陳執安探手撫摸,便知它們的正規。
    “二萬鍛寶刀、一品靈寶級別的寶甲、五品天丹!”
    七星公主揚起頭:“你修為尚且太弱,這些東西已經夠你運上一段時日,等你踏入先天圓滿,我自會再來見你。”
    她話語至此,甚至不等陳執安說話,便又轉過身去,看向那一幅畫。
    仿佛是在與陳執安說……拿了東西便走吧,莫要打擾我看畫。
    陳執安看著懸浮在空中的三件寶物,心中也確實感歎這三件寶物的珍貴。
    尤其是那五品天丹,以及一品靈寶級別的寶甲,氣息玄妙,寶氣陣陣。
    隻是……
    “這四皇子若是有意招攬於我,為何會派來這看起來自傲無比的七星公主?”
    七星公主無論是話語還是神態中,滿是傲氣。
    陳執安不信能上雛虎碑的人物,連禮賢下士的道理都不懂。
    可他卻也不想揣測過多,京中勢力錯綜複雜,皇族中隻怕也有權利傾軋,這麽早站隊,並不明智。
    他微微搖頭,抱拳行禮道:“陳執安謝過二位殿下看重。
    今時今日,懸天京中能人頗多,不乏大虞六姓天驕人物,陳執安修為弱小,執印一事隻怕還沒有眉目。”
    陳執安婉言謝絕。
    七星公主頭也不回,道:“給你你便拿著,難道你怕太子責問?問了你也無需害怕,自有我為你擋著。”
    這位公主說話時,眼神始終落在牆上那一幅畫上,落在畫上真龍缺了眼珠的眼眶上。
    “你確實天賦不凡,可修行一途,天賦不過次要,你還需抓住一閃即逝的機緣,方可走得更遠一些。”
    陳執安不知這幅畫究竟有什麽好看的,能夠令七星公主如此沉迷。
    他隨意看向真龍空空如也的眼眶,正要回答七星公主的話。
    但那畫中雲流飄動,自眼眶中又有陣陣氣息流轉,那氣息運轉卻有如真元跳動,無數鱗片光影分明,較亮的卻又好像人身與元關相連的穴竅……
    陳執安猛然驚訝起來,他體內紫清玄微闡真轟然運轉,甚至有些失禮地詢問道:“這幅畫……可是來自道玄宗?”
    七星公主終於皺起眉頭,轉頭看向陳執安。
    緊接著,她神色微變。
    就算陳執安修行了長日安隱經,可如此近的距離,毫不避諱的運轉同出道玄宗的紫清玄微闡真,仍然令七星公主察覺到了陳執安的異樣。
    她皺著眉頭,點頭說道:“這幅畫乃是當代【道玄子】所畫,贈送給端闕王爺。
    王爺曾經將這幅畫高懸在王府門前,任憑天下年輕人物觀瞻。
    若是有人能為這幅畫上的真龍,點上龍目,他便承諾將這幅畫……送給他。”
    七星公主開口解釋。
    可陳執安似乎並未曾聽到她的話。
    隻見陳執安就站在此處,仔細注視著這畫上的雲流,注視著那條真龍鱗甲、五爪、龍須、龍角……
    一切似乎都玄妙萬分,一切似乎都有機可循。
    直至雲流落入那空空如也的眼眶中,戛然而止。
    陳執安皺起眉頭,一縷神蘊落入白玉京,落入闓陽闕。
    闓陽闕中的紫氣、黃庭席卷而來,落入他的神蘊。
    陳執安眼中猛然照出光輝,嘴角露出笑容來。
    “紫清玄微闡真,竟然是這一門【玄微龍變經】的入門功法之一!”
    七星公主眉頭的疤痕微動,眼中光芒畢露:“陳執安,你看透了這幅畫?”
    ps:今天還有兩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