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劍斬蛟龍,一劍殺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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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龍騰雲而至,驚起下方山林中不少飛鳥。
鳥群振翅,翅尖掃落鬆枝積雪,紛紛揚揚竟似下起梨雨。
謝未書駕著戰車而來,他麵容肅穆,眼神堅毅,即便此去懸天京所謀求的機緣,不歸於這位謝家強人,他也甘之如飴。
世家興衰,並非寄托於一人之身。
他那後輩謝無拘既然有了彌天的機緣,他自然要走上一遭,相助於他。
直至那雲海之後,危峰裂罅出現在他眼前,百丈冰瀑倒懸如天女散落的瓔珞,蒸騰的霧氣直升上天,融於天上的雲霧。
謝未書便在那雲霧之上,看到了兩個佩劍的人物。
那兩人氣息飄渺,正遠遠望著他坐下的戰車。
謝未書仔細看去,卻又見朦朧的霧氣中仿佛蘊含著細碎的劍意,那劍意玄妙,卻終究稱不上強大。
又過去幾息時間,蛟龍遊走於雲海,發出震天的蛟龍吟,驅散山澗的輕嵐。
離得近了些,謝未書終究認出了那兩人中的一人。
他皺起眉頭,蛟龍拉動的戰車也變得緩慢了許多。
“陳水君?”
謝未書神色威嚴,戰車駛來,懸在虛空中,低頭注視著那一片白雲。
“先天境界……”
他皺起眉頭,不知陳水君這般的修為,又如何能夠站在雲上。
恰在此時。
那站在雲上的陳水君,卻忽然開口。
他聲音平靜,聽不出半分情緒波動,卻又清楚的落在謝未書耳畔。
“謝上卿,不如擺駕一敘?”
當陳水君的聲音,在他耳畔輕輕響起,謝未書不由有些驚訝。
那蛟龍人在咆哮,口中噴出氣流便如同浪潮,席卷上下四方。
若換做其他先天一重的人物,恐怕已經被這般氣魄所攝,又如何敢於神蘊傳音。
而且……
“這陳水君與那李音希有些淵源,他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若是換做其餘的先天修士,甚至沒有資格讓謝未書停留。
可此時這陳水君卻顯出幾分古怪來,讓謝未書都不由駕馭蛟龍,停下戰車。
他正要詢問,卻忽然又聽陳水君抬頭問道:“我與我兒執安在此專程等候謝上卿,乃為兩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想要詢問上卿一件事,希望上卿能夠為我父子二人解惑。”
執安?
“陳執安?”
謝未書背負雙手,眼神微微眯起,望向另外一位少年。
那玄色衣袍的少年手指上仍然凝聚著一重劍意。
劍意頗為玄妙,直去九重,又化作細碎的劍氣縈繞於虛空中。
剛才謝未書看到的劍氣,便來自於這早已名動天下的陳執安,陳四甲。
“你便是陳執安?”謝未書神情不改,與方才一般無二,他眼中饒有興致詢問道:“你那兩闋詞早已名揚四海,即便是在龍溪府中,也極少有人不知你陳執安。”
“而且……我聽說你殺了盧生玄,甚至還想要執印?”
謝未書居高臨下注視著陳執安,眼神閃爍,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陳水君的聲音卻忽然再度傳來。
“第一件事倒也簡單,陳水君想要問一問謝上卿……那謝無拘,又如何知道了道果隱秘?”
原本注視著陳執安的謝未書,猛然皺眉,眼中殺機畢露,轉頭看向陳水君。
頃刻之間,他目光垂落的刹那,周遭的雲氣驟然散開,如同岩漿一般熾熱的氣息從他身上迸發出來,可怕的威壓讓不斷落下的小雪都化為雨水。
那威壓太過恐怖,竟然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至,就要衝毀一切。
可天上的大風依舊,瀑布仍然滔滔,雲氣依然橫流。
當謝未書猛烈的氣魄席卷而至,周遭虛空中忽然有劍氣輕動。
這劍氣似乎來自於大風,來自於大雨,來自於周遭的雲氣,也來自於下方的群山與瀑布,眨眼間便消彌了這沉重的威壓。
謝未書眉頭擰在一處。
他站在戰車上,神蘊肆意流淌:“這劍陣是何人布下?陳水君,你尋了什麽靠山?竟然敢這般輕易提及道果二字?”
陳水君仍然站在原處道:“大虞六姓之一的謝家擁有的已然太多了,天下礦山、無數藥田、無數神通傳承,甚至幾處龍脈,幾位造化。
如此家業,便是沒有這一顆道果,又能如何?”
謝未書不去看陳水君,反而左右四顧,厚重的神蘊流轉而出,遍布上下四方。
始終沉默的陳執安,甚至在這謝未書身後看到一道若有似無的身影,那身影高大,如同一座小山,令人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那是神相。
玉闕修士與尋常修士最大的不同。
“陳水君,你也知曉了道果機緣,我雖不知今日與你相見究竟是巧合,還是凝聚這劍陣之人的籌謀。
你們……你們想要越過謝家,越過司遠瞾,獨吞道果?”
道果?
陳執安靜默的聽著,心中忽而有些不祥的猜測。
而陳水君聽到謝未書的話,歎了一口氣。
“道果珍貴,可對於很多人來說,還有比道果更加珍貴的東西。”
陳水君身上白衣飄然,他抬頭仰望著那蛟龍戰車之後的謝未書。
謝未書高高在上,又有如一位神明。
“謝上卿,十八年前我前去朝留縣任縣令一職時,你貴為吏部侍郎,為我遞上印鑒與朝服。
如今時間一去十八載,故人又見,我卻覺得你與十八年前大有不同。
十八年前,你尚且年輕……雖是世家人物,卻並未變成世家那些魑魅魍魎。
可十八年之後的今日,你卻以為這天下人都與謝家人物一般。”
陳水君徐徐低語,他抬眼看著謝未書,又問了一句:“上卿,你可願告訴我,那謝無拘究竟因何得知道果隱秘?”
謝未書身後神相越發清晰了,那竟是一隻五爪的蛟龍,比起真龍神相凶威更甚。
他凝視陳水君,忽而緩緩搖頭:“陳水君,我不知你有何依仗,膽敢站在雲端質問於我。
十八年前你不過隻是一個九品小官,十八年之後,你甚至丟了官身。
不如這樣……你來告訴我這劍陣是何人所布……無論是何人,無非是想要謀求那一顆道果罷了!”
“不如這樣……無論隱藏在暗處的人答應了你什麽,我謝家也都答應你。
你來等那道果成熟,你在那道果最為燦爛輝煌之際摘下那一枚道果,而我謝家,必將贈予你一場天大的機緣。
你覺得……如何?”
謝未書聲音隆隆,卻又被束縛在數百丈之地。
那蛟龍眼神中散出寒光,死死落在陳水君身上。龍涎滴落下來,滴入寒潭之中,令那寒潭逐漸沸騰。
陳水君問不出所問之事,眼神中多了些意興闌珊。
他轉過頭去,看向陳執安。
“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為了獲取修為,為了站在更高處而不擇手段。
這般人其實已經算不上人了,若你真想成心中道義,有時候不能心軟。”
陳執安深深點頭。
陳水君握住腰間的黃雀風,平靜的眼神中猛然生出波瀾。
他仍然抬頭道:“謝未書……你自龍溪府千裏迢迢而來,隻為了所謂道果,可是音希是我的妻子,是我兒的母親。”
“既然你不願意回答我第一個問題,索性便算了……”
他話語未落,謝未書眉頭擰起,身後神相殺意四起。
而那蛟龍也就此咆哮,那一聲龍吟仿佛雷霆炸裂,岩頭的聲浪裹挾著龍息,將岩壁間未化的鍾乳石瞬間鍍上青銅鏽色。
便如同雷火炸開,雲層都被這一聲龍吟震出環狀裂痕。
可怖的凶威有如實質,令陳執安神蘊震動,肉身如同被壓上一座巨山。
就在陳執安心髒將要超出負荷,猛然跳動之際。
陳水君的聲音悠然傳來。
“聒噪。”
緊接著,是一道恐怖的劍芒綻放而出。
那劍芒自黃雀風而來。
當夾雜著風雨的劍光剖開雲層時。
陳執安隱約聽到幾聲蟬鳴,然後他便看到那裹挾著無比強大氣魄的劍氣蒸騰而上,斬碎周遭的元氣,化作熾盛無比的光輝,便有如一輪烈日一般綻放開來。
這一劍太快了,快到早已有所準備的陳執安都根本不曾反應過來。
謝未書哪怕神相偉岸,卻也同樣如是。
所以當劍氣騰飛,切入龍脊第七節,整座瀑布仿佛倒懸。
那蛟龍嗚咽一聲,龍鱗崩裂,漫天血光炸裂而起,化作腥風血雨。
“陳水君,你修成了四時蟬!”
謝未書神相轟鳴,驚怒交加。
那如同山嶽一般的神相高懸,一種種神通懸空而至。
玄妙的神通真元烈烈,有拳意直刺雲端,有神明擂鼓,甚至有一座天闕熠熠生輝,威臨人間!
又有幾種玄寶冉冉升起,各有不同,同時綻放寶物光輝。
這一尊天闕強者終於明了,眼前這先天一重的陳水君,竟然就是凝聚這劍陣的人物!
他斬出如此殺氣凜冽的劍氣,是想要殺他!
所以他一出手,便是底蘊盡出,
這恐怖的聲威,與難以想象的威勢都讓陳執安大開眼界。
他有些猜不到……自己這父親,究竟要如何應對如此可怕的強者。
“嗤!”
他思緒閃爍之際,聽到一聲寶劍出鞘的聲音。
當寶劍離鞘的刹那,站在陳水君身旁的陳執安感知到些許寒氣。
而那寒氣之後,千丈雲層驟然結冰,繼而破碎開來。
銀白色的劍光疾馳而去,周遭的群山,天空中的大風大雪,雲流之下的瀑布寒潭幾乎在一瞬間綻放出劍光來。
這些劍光熾盛無比,劍氣掠過之處,空氣在半空中凝成冰雹,周遭數裏之地都被難以想象的寒氣冰凍。
同樣難以想象的雪浪夾雜著陳水君腰間那白色長劍綻放出來的劍氣,直指湧向天上的謝未書。
劍氣刹那而至。
周遭百萬片雪同時靜止了。
繼而每一片雪,都變作一道道劍氣,綻放出光輝,鎖住謝未書的身影,也鎖住謝未書身後那一道輝煌的神相。
這劍氣,實在太過玄妙。
陳執安怔然之間,注視著這劍氣劃過。
然後又清晰的看到,無數的劍氣自周遭迸發開來,無數的劍光悄無聲息之間劃過那謝未書的咽喉。
血色綻放,戰車崩解。
方才還居高臨下注視著他們的謝未書,竟然連同那神相徹徹底底被陳水君這一劍斬碎!
可怕的劍氣仍然閃動在虛空中,冰凍了四野。
而那謝未書已經徹底生死,就連元神都被斬碎,臨死之前,甚至無法慘叫一聲。
陳執安站在原處,咽了咽口水,看向身旁的陳水君。
兩把長劍出鞘又歸鞘。
一劍斬蛟龍!
一劍殺天闕!
此時陳水君麵色不改,神色不過隻是萎頓罷了。
陳執安又轉過頭去,看向周遭。
方圓數裏之地,幾座山峰、幾處林地、幾座寒潭,乃至雲下的瀑布,都已然徹底被冰封住。
那瀑布劈劈啪啪不斷有響聲傳來。
直至十幾息之後,隨著一聲轟鳴,才衝碎了冰晶,再複流水。
周遭的劍氣甚至到了現在還沒有消散,肆意飛舞,將天空中的雪都斬的越發細碎了。
陳執安眼神閃亮,敬佩的看著自己這老爹。
“原來我是強二代?”陳執安自言自語。
陳水君有氣無力問道:“什麽是強二代?”
“不提這些,一劍斬去天闕,爹,你成就造化了?”
陳水君盤膝坐下,搖頭說道:“如今還是先天一重,現在已然是我的極限了,等到這雲霧散去,你背著我多走一段,免得被他人發現。”
“先天一重斬天闕?”陳執安嘴角抽了抽,臉上又浮現出一抹笑容來,他抬手之間,手中多了一片樹葉。
那樹葉迎風便長,化為一葉小舟。
陳執安拿出三顆天丹扔給陳水君,又背起他,踏入那小舟中。
“我身上也是有寶貝的。”陳執安駕馭葉月舟化作一道流光,飛入另一處雲海中。
二人交談的聲音也隨著風波而至。
“你方才說要麻煩那謝未書兩件事情,一件是道果之事,第二件事情你卻未曾明說,究竟是什麽?”
“第二件事不需要說。”
“為何不需要?”
“因為第二件事,便是取他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