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音希,我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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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夜風掠過梧桐,也掠過了謝家別院那幾排梨花樹。
    每一棵梨花樹中,一點玄光照耀,在黑夜中顯得越發耀眼。
    謝無拘站在這些梨花樹前,眼神中多出些滿意之色,繼而彈指。
    刹那間,那些梨花樹紛紛裂開。
    自梨花中,一縷縷劍氣騰飛,落入謝無拘腰間的長劍上。
    他腰間的長劍已經並非傳世名劍,卻依然鋒銳。
    尤其是當三十六道劍氣落入這長劍上,這一把長劍散發出來的劍氣也更加玄妙了許多。
    他種了一個多月的樹,耗費三十六顆劍種,又耗費一方陣圖,終究凝聚出這三十六劍氣。
    有了這般劍氣,謝無拘神色平靜了許多。
    他轉頭看向身後的蛟驤公,朝著蛟驤公點頭。
    蛟驤公立刻走上虛空,隱入天上的雲霧中。
    謝無拘則是上了謝家別院那一方樓閣,他站在樓閣最高處,遠遠望去。
    然後他便看到那司家院中,司遠瞾已然披甲,手持他那名震大虞的名槍【青天】,正遠遠望著他。
    他眼神如同洶湧的瀑布,散發出蓋世的威勢,一種可怕而又淡漠的氣息由此而來,望向謝無拘。
    謝無拘舔了舔嘴唇,一手落在腰間那長劍上,他的眼神也仿佛化作兩道鋒銳的劍氣,直刺而出。
    兩人無聲交鋒,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幾息時間過去,二人轉頭同時望向龍門街。
    那龍門街上。
    陳執安高聲唱名。
    陳水君身上流轉著一縷先天真元,就站在龍門街上,眼中仿佛無懼。
    謝無拘不由微皺眉頭。
    這陳執安竟然選擇強闖尚書府?
    而且這不過先天一重的陳水君,竟然也要來當拖油瓶?
    如此一來,蛟驤公想要悄無聲息的帶走李音希、陳執安,已然不太可能了。
    “算了,陳水君、陳執安一同與李音希離開,李音希心中應當也沒有了其他顧慮……對於道果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而這鎔天將軍……我來攔住便是。”
    謝無拘轉頭看向司遠瞾,一隻手始終握著劍柄,防備司遠瞾出手。
    可這位年輕的侯爺,卻隻是身披青甲,手持長槍站在原處。
    他同樣看著龍門街,卻好似並不打算出手。
    兩人在寂靜中對視,風清月明,就連肅殺之氣都逐漸消散了。
    可是龍門街上卻恰恰相反……
    尚書府門前的銅鈴叮當作響,伴隨著李鑄秋驚恐的眼神,也伴隨著李海鄴急促呼吸的聲音。
    “這是什麽?”
    李鑄秋一臉驚恐的看著手上的濃水,強烈的劇痛自他身上傳來。
    並不止於他的臉麵,五髒六腑同樣如是。
    他又轉過頭看向尚書府。
    隻見這奢華無比的尚書府上空,竟然籠罩著一層黑色的雲霧,雲氣縱橫,卻充斥著冰寒。
    哪怕他們站在府前,也感覺到深深的寒冷,如墜冰窟。
    “陳水君,你做了什麽!”
    李鑄秋久居高位,如此驚恐的事仍然沒有讓他失了心神,他咽了咽口水,眼神中仍然泛著寒光,死死注視著陳水君。
    幾道玉闕神蘊仍然鎖住虛空,強烈的威壓從這幾道神蘊上綻放開來。
    陳水君先天一重的修為,麵對這幾道神蘊,顯得頗為渺小。
    他身上白衣飄動,大風襲來,仿佛要將他吹去。
    可偏偏這位資質尋常,兩鬢斑白的中年人麵色卻絲毫不變,身體也如同磐石一般,屹立不動。
    “你的命,是我與音希冒著亡命的風險,殺了那一隻道下魔頭得來。
    那丹藥為你續命,也含著道下魔的因果。
    李鑄秋,你鎮不住這一份因果,所以便染了病。”
    “胡說!”李鑄秋喘著粗氣:“我乃是大虞戶部尚書,正二品大員!
    我兒子乃是統禦九萬鬆槐軍的玄紫將軍!我李家氣運興隆,區區因果,如何鎮不住?”
    “我若是鎮不住因果,又有誰能鎮住它?”
    李鑄秋有些歇斯底裏。
    陳水君的聲音一如之前那般沉靜……
    “能鎮住的人不少。”他道:“音希身上扛著更大的因果,她能夠找到道下魔頭,自然也能夠鎮住因果。”
    “我陳水君手中的黃雀風,殺了那尚且隱藏在眾人中的道下魔,自有殺伐氣,也能夠鎮住這一番因果。”
    “還有我的孩兒……”
    陳水君直視李鑄秋:“執安乃是絕頂的天才,詩畫雙絕,刀劍雙絕,又有極不凡的天賦與根骨。
    他也能夠鎮住這一番因果。”
    “隻可惜……李尚書得以續命之後,忘記了李家的承諾,眼中滿是門楣、富貴、傳承。
    你拆散了我與音希,讓我隻能帶著我的孩兒離開懸天京。”
    “你壓散了音希的希望,讓她不願再見你們,甚至想要搬出尚書府。”
    “我來告訴你,李鑄秋,你這十八年以來做過最正確的事情,便是將紅豆院買下來,納入李府之中。
    否則你根本活不了這麽久。”
    陳水君徐徐低語,清亮的眼神中並無多少仇恨。
    “你以為我心中恨你?你以為我父子二人前來懸天京,是為了向你討債?其實不是……
    你的債已經在你續命的因果之中,不需要我動手,更不需要我的孩兒動手,一切都是自作孽,又如何能活?”
    陳水君話語落下。
    李鑄秋五髒六腑中傳來強烈的痛苦,令他腳下踉蹌,張口吐出一口鮮血來。
    漆黑的鮮血灑落在台階上。
    李鑄秋眼中的驚恐更加明顯了許多,他抬起頭來指向陳水君,卻又說不出話來。
    遠處已經有腳步聲傳來。
    京尹府的鐵衣已經出現在龍門街的街口。
    哪怕李鑄秋未曾說話,陳水君似乎也已經聽懂了他悶哼之意。
    他緩步向前。
    幾道神蘊頓時壓力大增,一旁的李海鄴匆忙擺手,示意那些門客莫要出手。
    “我還記得李家太爺,親自將我叫去……
    他說你若死了,李家門楣必將斷去,又與我說音希看到一頭道下魔頭,他央求我,讓我持劍去殺了那魔頭。
    得來道下丹藥,為你續命。
    李家承諾我,若我能為你續命,音希就能嫁給我。”
    “時隔十八年,李鑄秋……你家的承諾還作數嗎?”
    李鑄秋疼痛無比,臉色泛青。
    一旁的李海鄴連連點頭:“作數!作數!陳……姐夫!你說你能鎮住這因果,不如……”
    “作數就好。”
    陳水君深吸一口氣:“朝前邁出一步,既然作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與音希已經占全了。
    自十八年前開始,她便已是我的妻子。
    我今日來接我的妻子走,你們誰要阻攔?”
    陳執安靜默的看著。
    無數的目光落在陳水君與陳執安身上。
    遠處那些京尹府鐵衣速度極快,朝此而來。
    謝無拘、司遠瞾的目光終於有了變化,多了幾分好奇。
    時至如今,他們依然站在高處,低頭俯視著這龍門街,想要看一看先天境界的陳家父子,究竟能夠搞出什麽名堂來。
    而李老太君聽到陳水君的話,卻匆忙搖頭!
    “音希馬上要嫁人了!要嫁去即將造化的鎔天將軍,陳水君,你莫要裝神弄鬼!”
    “那些門客何在,給我……殺了此人!”
    老太君聲音顫然,一聲令下,甚至還不曾忘了陳執安:“還有那小雜種,一並給我殺了,今日的事絕不能傳揚出去!”
    陳水君歎了一口氣。
    他甚至不去看這老太君,眼神仍然落在李鑄秋身上。
    “你看,道下的因果不僅要奪你的命,還蒙蔽了李府所有人。”
    李鑄秋氣息奄奄,眼神黯淡無光。
    而謝無拘搖了搖頭,一道神蘊流轉,知會蛟驤公。
    “李府那些門客動手,你便轉動風雲,帶著李音希,以及陳家父子一同離去。
    這懸天京中的事,有我與家主。”
    天上有雷霆乍響。
    謝無拘皺了皺眉……
    這陳水君積怨太久,已經失去了理智。
    先天境界,竟然想要強闖李府……
    他話音未落,天上又一道雷霆響起。
    而自李府中,一縷縷厚重的氣息猛然勃發,強悍的神通接連而至,整座龍門街都為之震顫。
    司遠瞾握緊手上的青天長槍,大約是擔憂這些神通會波及紅豆院中的道果。
    甚至他身上有一縷神蘊飛出,想要插手這戰事。
    無數的目光落在此處,無數的目光都想要看一看,這陳家父子究竟發了什麽瘋。
    然後……
    他們便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他們看到陳執安腰間的雲川長劍出鞘而出,天上雲流徐徐而動,帶起飄渺的劍意籠罩龍門街。
    又有一道熾盛刀光乍現而來,猶如大河滔滔,山川聳立。
    劍氣!
    刀意!
    玄妙而又渾厚的真元從他身上爆發開來,攔住京尹府七八位鐵衣。
    而那陳水君卻麵色淡漠,繼續朝李府走去。
    可令人驚訝的是……
    他每走出一步,他身上的氣息便增長一倍,乃至數倍。
    而他元關中的真元,先天胎宮中的神蘊同樣在增長,一步之下先天一重,就變做了先天二重。
    他繼續行路。
    先天三重!
    先天五重!
    先天七重圓滿!
    陳水君一步一境,來臨先天七重!
    而那諸多玉闕神通尚未落在他的身上,卻被一縷縷風波吹散。
    陳水君繼續前行。
    “這天下,並非隻有出身不凡者,才能修煉有成。”
    陳水君淡漠低語。
    他身旁猛然有蟬鳴傳來。
    秋日的蟬鳴,帶起陳水君身上厚重的氣息。
    氣息流轉,陳水君額頭亮出一點光芒,那是……元神!
    陳水君身後,有一隻蟬相若隱若現,那是神相!
    元神、神相!
    陳水君幾步之下,自先天一重,連越七境,踏入玉闕境界。
    謝家別院中,謝無拘瞳孔收縮。
    “這是四時蟬?”
    “他捉到了蟬!”
    司遠瞾無情無性,淡漠到極致的眼神裏同樣生出波瀾來。
    二人眼中,從無半分威脅的陳水君捉到了蟬,踏入了玉闕境界。
    而且……玉闕天關似乎並非終點。
    陳水君身後那一隻蟬尊以外,已然有一道天關橫立。
    天關之後,又生出一道天門。
    天門以內,一座玄樓立起,玄樓之下,玄池中真元潺潺流淌。
    而玄池以外,一座廣大的玄府聳立而起。
    當陳水君來到李府儀門之前。
    他的修為已然踏足玉闕第五重玄府境界!
    四十位披甲的刀兵持刀而來。
    而李家那五位玉闕門客已然現身,懸空而立。
    陳水君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拔出腰間已經改名為【朱夏】的黃雀風,斬出一劍!
    一劍既出,便如同盛夏東南風,強勁玄妙的劍氣呼嘯而至。
    又有如夏日的滂沱大雨,天上有雷霆炸響,威勢驚人。
    劍氣飛出,橫掃而過。
    四十位披甲的刀兵也好,五位玉闕門客也好,幾乎同時敗落!
    李鑄秋眼神中的光芒越發暗淡了。
    身軀中的疼痛已經讓他麻木,讓他得以抬起頭來,注視著陳水君。
    此時的陳水君看也不看他一眼,邁步走入李家,走向紅豆院。
    李鑄秋驟然記起十八年前,自己躺在病榻上將死。
    陳水君便手持那道下丹藥,邁步踏入李府,麵無表情間救下他的性命。
    “因果……因果!”李鑄秋身上的劇痛卷土重來。
    李老太君身旁的兵甲綻出血光,天上的玉闕門客也都墜落下來,令她恍惚。
    “不是說這陳水君修行天賦太弱,一輩子都無法踏入玉闕境界?一輩子都趕不上伯都我兒,更莫論鎔天將軍?”
    老太君喃喃自語。
    李海鄴看著眼中自己父親如此痛苦,眼中流下淚水來。
    可當他抬頭望著陳水君的背影,不知為何,眼神中竟多了幾分輕鬆。
    “姐姐。”
    “再會。”
    ——
    紅豆院中,滿院的紅豆已然開花了,唯獨李音希手中白色花瓶中的一支紅豆還未曾盛開,也未曾結出紅豆來。
    可李音希就坐在院中,身上穿著一襲大紅色嫁衣,低頭看著這白瓷花瓶,看著其中的紅豆。
    她眼裏帶著希望,嘴角含著微笑,時不時看一眼門口,仿佛是在等待著什麽。
    直至……
    有一襲白衣自那小徑中走來,朝她輕笑。
    拂袖之間,天上有雲落下,落在李音希的紅豆院中。
    “音希,我們要走了。”
    ps:等下還有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