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造化並非不死,絕非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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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刺破雲層,乳白色的雲自高空傾瀉下來,就如同壯觀的瀑布。
    雪崖山上的雪已經被諸多造化人物大神通、乃至造化造化神術消融。
    甚至這廣大、高聳的山川都已經有一半崩塌。
    所幸西南連綿的群山中,瘴氣密布,猛獸成群,並無百姓居住。
    否則對於尋常百姓而言,這無異於天上的仙神爭鬥,降下災禍。
    虛空中一片寂靜。
    這些地位非凡的人物正注視著那位佩劍少年。
    那少年吞服神秘丹藥,殺去如此之多的玉闕,甚至連玄府、天宮都被他擊敗,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如此大戰之後,少年似乎也極為疲累,身上真元枯竭,血氣不濟,麵色蒼白,身體還微微有些顫抖,仿佛生了一場重病。
    可即便如此,這少年登山的步伐卻依舊堅定。
    他不疾不徐,緩緩登山,一路直上山巔。
    虛空中的人物沉默不語。
    正因為這陳執安,六姓世家又有許多傷亡。
    謝茂行、盧清和神色平靜,目光在陳水君、陳執安二人上不斷巡梭。
    背負雙手的王渡神情冷峻,卻又看不出情緒城府來,仿佛對於這場賭約,對於陳執安手中那一柄劍,並不十分在乎。
    “可惜了。”
    來曆不明,久居棲霞山的青衣刀客同樣看著陳水君父子:“可惜了。”
    不光是青衣刀客。
    穀陽子、李朝山、裴溪聞也覺得十分可惜。
    陳水君名登騎鯨碑上第三。
    陳執安少年人物,卻已經有乃父氣象。
    這二人本應當前途無窮,卻偏偏染上道果因果。
    這活著的道果價值太高,將道果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大的機緣。
    因此機緣,陳水君也好,陳執安也好,攔在路上,便隻能徹底掃清。
    “不過一柄劍,何至於如此大費周章。”
    穀陽子徐徐搖頭,他手中的拂塵飄散,諸多造化神蘊流轉於虛空。
    隱隱之間構築出許多大神通。
    這些大神通蓄勢待發。
    此間如此之多的造化人物,即便陳水君手中多了那一把劍,又有何妨?
    如此作想者,並非穀陽子一人。
    謝茂行身上靈氣叢生,他臉上的蒼白已經散去許多,他也緩緩站起身來,一縷劍氣高懸。
    “宋相賭你握劍……讓我來看看,握劍之後,又會有何不同。”
    天地之間,大神通與造化神術隱入虛空,乃至有一道陣法悄然被布置於雪崖山周遭,仍然殺機遍布。
    而那化為雲氣人臉的道玄宗主,卻看著眼前一處虛空波瀾。
    雲氣人臉正前,那【玄玉簽筒】還在不斷擺動,又從中飛出一個玉簽來。
    那玉簽升起,雲氣人臉如同新月一般的眼眸,看了玉簽一眼,又對著虛空波瀾搖頭。
    “大夔簽。”
    雲氣人臉說道:“這意味著天下將有大獲,也許能挽天傾。”
    那波瀾中,傳來宋相蒼老的聲音,帶著些許笑意:“宗主以為,這大獲何解?”
    風聲嗚咽,為道玄宗主傳話:“道玄宗會得此道果,道玄宗會因此而多一位持道子,對於天下,對於天傾,都是大獲。”
    那波瀾中無聲,直至幾息時間之後,長風吹過那【玄玉簽筒】,又吹過虛空中的【玉簽】……
    “這簽筒是你的造化之基。”宋相語氣中帶著幾分可惜:“它將你推到了高處,足以俯視絕大部分的人間,可卻又讓你太過執著,蒙蔽了你的心緒。
    你專注於天下終將到來的災禍,卻對於人間已有的災禍視若無睹……
    道玄宗要持天下道正,可是迷信自己的造化之基,未嚐不是一種魔念,未嚐不是一種不正。”
    虛無之中,一片寂靜。
    道玄宗主似乎未曾聽到宋洗渠這一番話,目光仍然落在那山川上。
    “你應該信守諾言了。”道玄宗主輕聲低語。
    “自然要信守諾言。”虛空中的波瀾消散許多:“畢竟我還想再活一兩個年頭,隻是宗主,這雪崖山下殘存的龍脈,其實也足夠阻攔你一陣了。”
    道玄宗主似乎渾不在意。
    “大虞龍脈眾多,仙士執龍,令無數強者忌憚,可倘若宋相信守諾言,一處龍脈之力,卻也難不得我。”
    “最起碼能夠……攔你一陣。”
    長風吹過,虛空中的波瀾徹底消散了。
    天光已然大亮,一輪朝陽冉冉升起,懸浮於雲海之上。
    遼闊雲海一片金光燦爛,壯闊非凡。
    便是在如此遼闊中,陳執安登上高峰。
    李音希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又或者有其他原因,早已在屋中酣睡。
    陳水君不知何時從這雪山上抓來兩隻兔子。
    兩隻白兔還活著,被陳水君捏住長長的耳朵。
    陳執安登上山巔,陳水君正看著這兩隻白兔發呆。
    “爹,鐵鍋、香料、蔥薑蒜,我都帶著呢。”
    陳執安麵色蒼白,將腰間的長劍解下,放在誕生不久的石桌上。
    陳水君卻仍然注視著這兩隻兔子,幾息時間過去,忽而感慨:“這雪崖山麵臨如此災禍,發生了一場大爭鬥,活在山上的生靈幾乎被全部斬去。
    可這兩隻兔子卻藏匿於洞窟深處活了下來。”
    陳執安再度吞下一枚天丹,抬頭望向天空,卻不見什麽強者蹤跡。
    “既然如此,就索性放了它們吧。”陳執安隨口說道:“大難不死,成為盤中之餐,未免也太殘忍了些。”
    陳水君點頭,他放開手,一縷清風吹起,這兩隻兔子便隨風而去,又不知去了哪一處山頭。
    陳執安感知到這石桌上,還有一道殘存的元神瑟瑟發抖。
    他心生好奇,神蘊流轉,落入這殘存的元神中。
    “原來是謝叔父。”陳執安嘴角浮現笑容,忽然眼珠輕動,一把抓過這殘存元神。
    元神驚顫。
    陳執安耳畔有神蘊來臨,無非是些求饒之語。
    他卻恍若未聞,手中的元神徐徐消散,落入了【無矩樓】中。
    “這元神,對你有用?”陳水君詢問。
    陳執安點頭:“有大用。”
    陳水君若有所思。
    麵色蒼白的少年又站起身來,來到那草廬之前,望向皺眉睡著了的母親,臉上浮現出一些笑容來。
    “爹,我千裏迢迢為你送來此劍,現在你應當有把握帶著娘親逃了?”
    陳執安詢問。
    陳水君略略思索,就此拂袖。
    他拂袖之間,虛空中遍布的雲霧,諸多遮掩的神通全然消散了。
    陳執安抬頭看去,瞳孔頓時一縮。
    卻隻見數千丈高空中,他曾見過的盧清和正低頭注視著他,眼神冷漠,不知在想些什麽。
    又有腰佩雙刀的刀客,手持拂塵的道士,背負雙手如一座山川的壯年人物。
    持劍的女子、背負長槍的男子,則站在遠處一座高聳的山上。
    陳執安抬頭數了數,不由喉結聳動。
    “這些人不會都是……”
    陳水君點頭。
    陳執安頓時沉默下來,又看向桌案上那一把長劍。
    一柄名劍,如何抵得過七尊強者?
    “其實還有一些。”陳水君說話間,又指了指遠處:“那裏有一個自詡正道,卻不知自己已然走偏了的道人。”
    “虛空更深處,還藏著心思深沉之輩。”
    陳執安深吸一口氣。
    恰在此時,這一座雪崖山上卻如有雷動。
    陳水君也看向梨寶劍。
    龍脈翻湧。
    那高處的道玄宗主、穀陽子,都已經出手。
    山河風波流轉,是宋相送給陳水君,送給道果的禮物,也是最後的防線。
    於是陳水君站起身來,對陳執安說道:“你在這裏等著,山下的龍脈也許能夠保你一條性命。”
    他說到這裏,又微微一頓:“其實你不該前來冒險。”
    陳執安卻並不回答,反而看著放在桌案上的一枝紅豆。
    “陳水君,你還不握劍嗎?”
    謝茂行劍氣鳴響,化作洶湧雲流,呼嘯而過。
    隨著那龍脈漸弱,他也不再隱藏眼中的殺機。
    盧清和、王渡已然踏前一步。
    李朝山、裴溪聞一縷縷氣機,也就此鎖住陳水君。
    恰在此時……
    天地之間忽然傳來一道歎氣聲。
    隨著這歎氣聲傳入眾人耳中,極遠處雲霧層層散開,露出一座山頭!
    那山頭上,浮劍山主樊玉衡以及樣貌如同七八歲女兒的棲霞山人,顯露行跡。
    王家家主王渡皺眉,眼中有雷光閃過。
    穀陽子向二人行禮,卻一語不發。
    那青衣刀客同樣向棲霞山人行禮。
    “兩位山主。”謝茂行頭上高冠閃爍光輝,道:“你們……所為何來?”
    樊玉衡苦笑一聲,沉默不語。
    那棲霞山人卻麵容堅毅,搖頭說道:“這大虞廣大天下,大半都已是六姓以及諸多世家掌中天地,為了一枚道果,又何須殺了陳水君、陳執安這樣的人物。”
    “天地間災禍叢生,陳水君若能執掌四時,莫說對於我大虞,便是對於整座天下,都大有裨益。”
    樊玉衡身上雲氣流轉,目光與還有些詫異的陳執安碰撞。
    盧清和卻道:“執掌四時固然極好,可自有曆以來,便隻有大息太祖降伏蟬魔……細數這數千年歲月,悟得四時蟬者,也有那麽二三人。
    其中有人隕落,也有人迷於蟬魔,為禍人間!
    二位山主,你們又如何能夠確認,這陳水君就能夠執掌四時,而不會迷於蟬魔?”
    “而且……道果因果太大,總要擇主,大虞不去采摘,有朝一日便會被其他國祚的強者摘去。”
    他說到這裏,眼神逐漸冰冷:“二位山主,離去吧,便是多你們二位,此事定局也不會生變,反而會變成二位的厄難。”
    樊玉衡、棲霞山人抬頭四顧,看到了滿天的大神通,看到了諸多造化神術,也看到氣魄雄渾的三位家主。
    樊玉衡感知著自己寶劍上的劍氣,神蘊流轉,心中還在揣測。
    “陳水君有了第四柄劍,執掌四顆劍心,必然能夠與造化比肩……我們倘若能攔住這些人物四五十息時間,也許他便能夠帶著那道果同去。”
    “四五十息……談何容易!”樊玉衡眼神中閃出一道光輝,敢知道那龍脈中的力量,正困住道玄宗主,困住穀陽子,以及那青衣刀客。
    可即便如此,此間仍然有五位造化。
    其中三位,甚至是六姓家主,修為都要強過他。
    他心中思忖,望向陳水君。
    陳水君向二位行禮,樊玉衡終究歎了一口氣:“但願宋相沒有料錯,但願這陳水君往後確實能夠執掌四時。”
    一縷劍氣從他身後的寶劍中綻放開來。
    寶劍……就此出鞘!
    一時之間雲流四起,劍氣飄然!
    棲霞山人身上的道袍隨著雲流而動,她向眾人行禮,眼神卻異常堅定。
    王渡眉頭皺的更深了,他緩步朝前,天上驚雷炸響!
    “二位……”
    “造化天端也分強弱,你們二人……尚且攔不住我一人。”
    王家家主跨步而來,一步之下不知走過幾裏虛空,他身上血氣洶湧,轟然鳴響,強烈的氣魄遮天蔽日!
    棲霞山人、樊玉衡同時皺眉,感知到這位王家家主的恐怖氣魄!
    一位……尚且如此。
    五位造化一同出手,又如何攔得住?
    “我二人受宋相所托,盡力而為。”
    “一旦出手,請二位道友盡力奔逃,活下命來,才可成道。”
    樊玉衡聲音傳入陳水君耳畔。
    陳水君再度向二人行禮,他感知著逐漸變弱的龍脈波動,眼神卻落在那一柄劍上,詢問陳執安:“這劍叫什麽?”
    陳執安正驚訝於那王家家主如同烈日一般的血氣,聞言搖頭:“還來不及起名。”
    “你送來此劍,就為這一柄劍起一個名字。”
    陳執安思索幾息時間,道:“成為四季之首,天地之初,便為【春初】,如何?”
    “也好。”陳水君眼神變得越發深沉,又深深看了那草廬一眼。
    那草廬中,李音希還在安睡。
    陳執安沉默間,眼中還帶著些不舍。
    陳水君朝他微笑,探手,握住這【春初】寶劍!
    眨眼間天地生變!
    最先出手的,正是那血氣如烈陽、驚雷的王渡。
    他一步跨來,血氣籠罩百裏之地,天地間雷霆陣陣。
    隻見他身上散發金光,呼吸間雲海蒸騰,身軀也變得高大萬分,宛如一位巨人。
    他大手探出,雙臂中不知有多少隱竅散發出濃厚的血氣,就此狠狠一壓!
    轟隆隆!|
    恐怖爆裂的聲響就此傳來,樊玉衡雲中劍心爭鳴,身後那一柄名劍直飛而出。
    寶劍出鞘,天地驟暗,百丈燦爛劍氣劈開雲層,劈開漫天的火光,乃至周遭山嶽上,被斬出重重溝壑!
    劍氣與濃厚的血氣碰撞,天下忽然變得一片慘白。
    可怕的衝擊四散而去,隻去百裏之外。
    樊玉衡麵色瞬間變作蒼白,而那王渡全麵不改色,仍然踏步前來。
    他踏足虛空,引發重重氣暴,周遭的罡氣凝成無形血氣山川,似乎是想要鎮壓周遭的一切。
    這位王家家主的威勢,實在太過猛烈,令人驚詫!
    而此時這一片天地間,出手之人,卻並非隻他一個!
    盧清和端坐虛空,長袖飄然,化作天地大幕遮天蔽日。
    謝茂行劍氣昂揚,玄妙不凡。
    李朝山手中那一把名槍上光芒璀璨,裴溪聞彈指,她腰間的寶劍瞬間分開,化作二十四柄飛劍!
    強者出手,與天災無異。
    而這幾位大虞六姓的人物,比起樊玉衡、棲霞山人心中所想,更加強橫。
    棲霞山人拂塵輕動,身後一座山嶽虛影若隱若現,那山嶽中靈氣蒸騰,雲流飄動,仿佛含著種種道真。
    那是棲霞山倒影。
    棲霞山就仿佛與棲霞山人同生,棲霞山幾乎化作實質,橫亙於雪崖山前!
    可任憑棲霞山人修為再強,又如何能攔住如此之多的人物?
    當遠處一點寒光刺來,二十四柄飛劍閃爍光輝,斬去周遭十二峰,也斬去這一座棲霞山倒影。
    便也是在這頃刻間。
    那天上,一座大陣映照而來,鎖住雪崖山。
    “陳水君,你可還想以命換命?”
    謝茂行聲音隆隆,大陣直下,仿佛令他不死!
    而這一切,都不過發生在須臾中。
    王渡雙拳纏繞著種種異象,仿佛有金烏振翅,眼神中殺伐氣縱橫。
    他一路前行,樊玉衡的劍氣落在他恐怖的肉身上,又化作虛無。
    “這王渡已然修成了金烏身,想要攔他,簡直難如登天。”
    樊玉衡咬牙,遠處的棲霞山道引起轟然崩塌。
    李朝山手持長槍,一槍刺出,槍尖迸發種種殘影,迸發出火星來,仿佛要刺穿虛空。
    樊玉衡臉上的無奈更深重了一些,神蘊掃過,落在雪崖山上。
    卻見雪崖山上,持劍的陳水君竟然未曾離去,而是低頭看著桌案前的陳執安。
    陳執安手中拿著那一枝紅豆,不知在想些什麽。
    “怎麽還沒有走?”
    樊玉衡思緒閃動,心中焦急,隻覺那王渡氣魄越發強悍,自己已然根本無法阻攔了。
    便在這十萬火急之時……
    卻又見了……遠處的天地間,一道光輝乍然迸發,四柄長劍自虛空中飛來,這四把長劍各有不同,劍身倒映出大蛇、白虎、夔牛、巨猿四種異象。
    不過極其短暫的瞬間,四柄長劍破開虛空,引動天上雷霆,綻放出皎白的劍氣。
    錚!
    爆鳴聲傳來。
    百十座山川震動。
    王渡可怕的肉身終究停頓,他周遭的猛烈血氣被這四把長劍斬去,盤旋縈繞的金烏以化作漫天光輝,就此消散。
    王渡眼神微凝,抬眼看去。
    卻見那遠方的天空中,有一位頭戴鬥笠的白衣劍客長身而立,看不清麵容。
    長風吹在她身上,吹著她白衣飄動。
    百丈劍芒在他身軀周遭肆意盤旋,而那四柄長劍再度橫飛而去,落在他的肩頭!
    “聞人織弦!”
    王渡皺眉,百裏戰場血氣倒卷,他身上的氣魄也再度擴散開來,所過之處,令山石墜落,林間草木皆死!
    如此人物爭鬥,方圓數百裏之地,已然皆為戰場。
    樊玉衡、棲霞山人見了來人,眼神略略輕鬆了許多。
    “道友,莫要猶豫……”那浮劍山主神蘊流轉,落在陳水君耳畔。
    可陳水君此刻卻在皺眉,注視著陳執安。
    陳執安握著那一枝紅豆,眼神中帶著些意外,看著這枝紅豆香氣越發濃鬱。
    陳水君本來打算帶著李音希遠遁。
    但當陳執安手握紅豆,感知到紅豆生出變化,陳水君眼神忽變。
    他神蘊流轉,遍布數百裏之地。
    隻覺著廣大所在,不知遍布了多少殺機,便是能逃出這滿含種種殺機的所在,總還有許多人覬覦……
    “與其如此……”
    陳水君手中【春初】熠熠生輝,春風吹拂在這寶劍上,青綠色的劍光流轉,仿佛能夠令群山複蘇。
    “還不如信手一番。”
    陳水君抬頭。
    盧清和、李朝山已然破開棲霞山倒影,來臨雪崖山上。
    盧清和身上灰衣飄然,枯瘦的麵容沉靜,眼神卻直落在陳水君、陳執安身上,帶著分明的殺機。
    在他看來陳家父子各有機緣,此時正是抹去他們的最好時候。
    隻見盧清和輕敲虛空,又一座大陣冉冉升起,那大陣中,有一座銅棺若隱若現,乃為陣眼。
    大陣罩住雪崖山,雪崖山轟然作響。
    而那李朝山出手則更加簡單直接,他那看似平平無奇的長槍隨意刺出,槍尖上有靈氣旋轉,仿佛化作吞噬漩渦,要將整座雪崖山盡數吞去!
    聞人織弦攔住戰力最強的王渡。
    樊玉衡暫且擋住負傷的謝茂行諸多劍氣。
    棲霞山人棲霞山倒影再現,鎖住裴溪聞那二十四把長劍。
    可盧清和、李朝山卻已經破開重重阻攔,帶著大陣,帶著恐怖的造化神術,殺伐而來!
    整座雪崖山都在震顫。
    “陳水君,你逃不出這西南群山。”
    盧清和聲音便如同自幽冥而來,生冷而又凶戮!
    陳執安此時恍若未聞,仍然看著手中紅豆。
    而陳水君神蘊高懸,思緒便如雲氣一般流動。
    “兩位造化天端,盧清和更是已然圓滿。”
    陳水君眼中全無懼怕,他又有一道神蘊,最後看了一眼李音希,看了一眼陳執安。
    “可是……誰又說我要逃?”
    陳水君輕拍腰間。
    朱夏、秋藏、玄冬忽然各自化作一道流光,直飛而去。
    頃刻之間,群山越發震顫。
    天空中仿佛又添一輪烈日,高照天下!
    大雨傾盆而下,卻又含著諸多劍氣。
    霜色寒芒,已經凍結了數十座山峰,奔湧的雲海似乎都被冰凍。
    蟬鳴聲四起。
    陳水君的劍光,已然圓滿,無處不在,又與天下相合!
    虛空都被這無處不在的劍光籠罩。
    李朝山那能刺穿山川,能夠吞噬山上一切生靈的一槍,當先被劍氣所阻,鏗鏘之聲不絕於耳,逸散而出的靈氣四散,落入群山中,傳來驚人的轟鳴聲。
    宛如地脈雷動,地龍翻身!
    煙塵四起,雲流四散。
    而從這煙塵、雲流、大雨、劍氣中,陳水君已然邁步至上,他步履堅定,朝那天上的大陣走去!
    他腳下有四時輪盤旋轉,每踏出一步,便迸發出諸多劍氣,劍氣流轉,仿佛能夠鎮住這十萬群山!
    恰時,虛空中有春風拂動,種種玄妙從陳水君那新的【春初】劍上流轉而至。
    被棲霞山人阻攔的謝茂行抬頭……
    “又一種劍心!”
    劍氣越盛,陳水君直登雲上,當他手持長劍,朝前一刺!
    長劍如風,劍氣自劍刃上彌漫而出,恰如春風流轉。
    劍光直去二三十裏,刺出一片生機複蘇!
    盧清和低頭,當他的造化大陣發出轟鳴之音,當他的靈氣崩散,他眼神終究大變!
    “這是什麽劍氣?”
    劍氣與生機融合為一處,每過一寸之地,劍氣便越發熾盛,越發濃鬱,他那萬分可怕的造化大陣就此崩解。
    而李朝山身形閃爍,槍刃上凝聚了九重天罡,百裏之地的天地為之震顫!
    長槍橫掃,靈氣所過之處,山川粉碎,溪流蒸發,槍刃直取陳水君咽喉。
    陳水君手指凝成劍指,指向那長槍,自己卻又後退一步。
    一幅丹青畫不知何時已經籠罩天地。
    李朝山、盧清和盡數跌入這丹青畫中。
    道下騎鯨至寶。
    【蟬鳴枯榮圖。】
    朱夏寶劍帶著烈日光輝,掃過虛空,攔下那長槍。
    而秋藏、玄冬直飛而去,天地仿佛霜凍,虛空中又有雷霆落下,大雪紛飛,萬物凋落。
    【雷動!】
    【萬物凋零!】
    【霜降劍氣!】
    ……
    諸多神通被陳水君信手拈來,四時輪盤在他腳下不斷旋轉。
    盧清和乃是上原盧氏當代家主!
    李朝山乃是太涿李家造化人物!
    可現在,陳水君執掌四劍,劍心鳴響相輔相成,天地萬物都供給陳水君源源不斷的靈氣。
    劍氣橫飛之間,盧清和大陣破碎,李朝山槍身震顫。
    二人麵色肅穆。
    唯有陳水君長衣飄然,踏步而來。
    “不過是一柄長劍,這陳水君何至於又變得如此強悍?”隱在暗處的神蘊中,有人揣測。
    直至那四柄長劍懸在空中,亮出劍光。
    令龍脈之力消融,又望向陳水君的道玄宗主,似乎終於明白了些什麽……
    “看似四種劍心,實際上卻隻有一種。”
    “陳水君蟬魔未曾圓滿,竟然已經能夠踏足如此境界。”
    “他的劍心圓滿了,自此天下習劍者,眼前又多了一座高山。”
    轟隆隆!
    他神蘊落下,那雪崖山下發生一陣轟鳴。
    不斷擺動的玄玉簽筒中飛出一根玉簽。
    玉簽生光,光芒洞穿虛空,虛空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破碎。
    道玄宗主看向不遠處的穀陽子。
    “我來撐起龍脈偉力……你去與盧清和、李朝山一同吧。”
    他話語落下。
    穀陽子手中拂塵輕動,萬千絲線遍布虛空,便如同太陽光輝。
    瞬息間,在這萬千絲線收縮之時,穀陽子已經踏足虛空,轉眼來臨。
    盧清和皺眉。
    他身為上原盧氏家主,今日卻要與其餘兩位修士,一同出手,才能夠殺了這陳水君。
    這未免令他有些羞恥。
    可羞恥之後,便是更甚的殺機。
    他廣袖遮天蔽日,又有一座大陣瞬間顯現。
    李朝山長槍如同一條天龍,引動天地靈氣,這百裏之地化為漩渦。
    穀陽子拂塵遍布天下,天地間金光一片。
    樊玉衡看到這一幕,眼神中的擔憂反而平靜下來。
    陳水君短短幾日,從造化之境下無敵,到手中長劍足以以命換命,震懾造化,再到劍心就此圓滿,以一敵二上去不落下風。
    一切種種,都證明陳水君之不凡……
    可再也不凡,終究也有極限。
    四時蟬未曾圓滿,以一敵三,陳水君便是今日死了,他的名諱,他的劍氣也足以長在長載史冊!
    “可是……你為何不逃。”
    樊玉衡頗覺可惜:“若是逃了,即便還要麵對無窮無盡的追殺,可總有活命的機會。”
    “現在,他豈不是在送死?”
    樊玉衡劍氣如雲流,遮天蔽日,與周遭的雲海化作一處。
    陳執安握著手中的紅豆,以他的修為,看不清天上的爭鬥,隻有不絕於耳的轟鳴聲在他耳畔炸響。
    他心中也有一絲擔憂,想了想,便又高聲大喊:“爹,實在不行就先跑路……”
    陳執安話音未落,自大雨滂沱的虛空中,陳水君手握春初,踏步而出。
    他看到穀陽子親自前來,沒有聽到陳執安的話,臉上不知何時帶起一抹笑容。
    “我的修為,還不夠以一敵三。”陳水君神蘊流轉,卻又流向虛空。
    眨眼間,天地雲流頓深,風波又來。
    高聳的騎鯨碑顯現而出。
    陳水君腳下四時輪盤旋轉,大風大雨大雪各有劍氣流轉,暫且攔住三位造化。
    而那騎鯨碑中,又有光輝照下,凝聚出兩位道下天生化身!
    “陳水君想做什麽?”
    “他想要登頂騎鯨碑!”
    謝茂行、盧清和,甚至被聞人織弦攔住的王渡,都清楚的察覺到了陳水君的意圖!
    以一敵兩位天神化身!
    登頂!
    騎鯨碑!
    可是,想要戰勝騎鯨碑上二甲天神,又哪裏是什麽容易的事?
    卻隻見,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裏,光芒照下,化作一座帝座,帝座上有一道金光身影大馬金刀,端坐於帝座,就好像是一位蓋世的帝王。
    而那帝座不遠處,金光浮現,又出現一架戰車,戰車燃燒金色的火光。
    戰車上,一位身軀高大,氣性有如天上星鬥的將軍,披甲而立。
    陳水君一指,玄冬裹挾著大雪,裹挾著冰封萬裏的劍氣,攪碎虛空中穀陽子那萬千道如若光線一般的金絲。
    腳下輪盤卻轉的越發快了。
    蟬鳴枯榮圖中,他變得無比年輕,眼中神采四溢。
    盧清和、李朝山、穀陽子猛然感知到了一些什麽,匆匆後退!
    而陳水君在此刻彈指,【四時歸墟】道下大神通綻放開來。
    四時齊動!
    天地生變!
    陳水君神蘊一動,四道劍芒挑破虛空,牽引著難以想象的劍氣墜落,落入了那四時歸墟神通中!
    轟!轟!轟!
    天地爆鳴!
    四時歸墟連同那諸多劍氣,驟然炸開了!
    四散的靈氣奔流,幾座山嶽倒塌,大地深處裂縫,宛若世界末日。
    而那位帝座上的王者,以及那位戰車上的將軍,剛剛凝聚身形,顯現而來,卻在頃刻間就被這恐怖的力量吞噬。
    陳水君氣息奄奄。
    而那天上的騎鯨碑卻亮出光輝。
    大乾觀星台上,十龍主商逐炁原本背負著的雙手緩緩落下,皺起眉頭。
    劍墟劍天官王玄章腰間細長的寶劍不斷震顫,寶劍上的劍光又減弱幾分。
    而他們的名諱,自騎鯨碑上移下一位。
    陳水君之名,在此刻登頂!
    便成騎鯨碑上第一甲。
    凶猛的道下靈氣湧入陳水君蟬鳴枯榮圖,種種信息湧入他的腦海中。
    陳水君麵色蒼白,咳嗽幾聲。
    盧清和、李朝山、穀陽子已經卷土重來。
    “他真元枯竭,正是時候!”穀陽子眼眸裏帶著煌煌正氣,殺伐動天。
    盧清和、李朝山造化神術高懸。
    他們今日,要殺一位騎鯨碑上第一人。
    趁著他引爆道下大神通,真元枯竭之時。
    而站在虛空中的陳水君,卻在此刻抬頭。
    無雙的靈氣似乎改變了他身後的蟬鳴枯榮圖。
    這一幅圖畫擴張開來,籠罩方圓五百裏。
    陳水君便在此刻神蘊輕動。
    丹青畫中,蟬鳴聲陣陣。
    春風徐來,萬物輪轉,繼而複蘇。
    陳水君臉上的蒼白瞬間變作紅潤,身軀中的真元轉瞬間變得無窮無盡。
    他輕輕揮動長袖!
    四把長劍破空而來,帶著四時玄妙,帶著一種嶄新的道下大神通,落在陳水君手中。
    蟬鳴枯榮圖中,仿佛有人添上一筆。
    在這圖畫中四把長劍竟然難以想象的合四為一,化為一把銀色長劍。
    陳水君握劍,隨意橫掃!
    鏗鏘!
    扭曲了百裏虛空的長槍被他掃落,李朝山倒飛而出。
    陳水君一隻手上大風呼嘯,他就此一握,握住漫天的絲線猛然一扯,枯榮圖中已經垂垂老矣的穀陽子手中的拂塵,被陳水君扯來。
    絲線猛揮,那拂塵便如同隕落的星辰,砸在天上的大陣上。
    砰砰砰!
    一連串的爆鳴聲傳來,那一座造化大陣就此崩碎。
    而陳水君此刻,卻不知何時出現在穀陽子身後。
    那嶄新的長劍一刺!
    刺入穀陽子胸中,又有枯榮氣象,帶去了穀陽子的生機。
    穀陽子臉上還帶著深深的驚詫,雙眼逐漸灰敗……
    天地寂靜。
    盧清和、李朝山麵容難看,眼神驚懼。
    不僅是他們,王渡、裴溪聞也已經退去百裏之外,握刀的青衣刀客正在慶幸!
    陳水君捏起穀陽子殘存的一道元神,隨意扔給陳執安。
    造化修士也並非不死,絕非不滅。
    有造化修士死了,其餘造化才會恐懼。
    陳水君深吸一口氣,蟬鳴枯榮圖還在不斷擴張,遍及方圓千裏之內。
    而雪崖山下的龍脈隆隆之音,也終究消散了。
    ps:這章 9k,今天應該沒有了,作者君老婆晚上不在,我還得看孩子。
    這個劇情出場的人物太多了,作者也沒辦法在兼顧這麽多人物的情況下一章馬上寫完這段,但是明天應該差不多,結束這段,下一個劇情就要開白玉京線,盡快讓白玉京主出來轉轉,其實作者比你們還要心急,無奈沒辦法一天寫完。
    明天再看吧各位老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