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王公子……小心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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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慶府】中,粗使仆役正修剪著忍冬藤,教引先生捧著文章典籍穿過遊廊,遠遠看到陳執安便站定身子,朝著陳執安行禮。
    他們不知陳執安的身份,可是能勞動石公公親自去請,必然是皇子的貴客。
    陳執安跟著石公公一路觀賞著這府邸中的奢華美景,直去了後院深處【守拙居】。
    尚未進門,就已經能夠感知到幾縷雄渾的氣機,正在這守拙居中盤旋。
    這些氣機混雜著真元、神蘊,甚至厚重的血氣,頗為玄妙。
    陳執安對於這些氣機並不陌生,早已見過許多次。
    他神色不改,踏入守拙居中。
    守拙居上首並不見四皇子,唯有七星公主端坐在高處,身上的輕甲上透露出若隱若現的玄妙紋路,紋路中仿佛凝聚著極為強大的真元。
    這必然是一件二品玄寶,珍貴非常。
    而廳中又有幾位熟麵孔。
    李歸晚、素神山鬱素,正朝他點頭。
    晏鶴眠依然一身白衣,氣質出塵。
    今日的謝北圖見了他,臉上沒有了笑意,眼中的欣賞也已經消失了。
    裴南樞沉默不語。
    王龍皺著眉頭注視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麽。
    大虞六姓年輕一輩的強者幾乎齊聚一堂。
    陳執安一身玄衣,踏入堂中,神色比較往前更沉穩了一些。
    高大的身子遮住了自門中照來的陽光。
    他也朝著李歸晚、鬱素二人點頭,來到廳中,朝著七星公主行禮。
    守拙居中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七星公主嘴角含著一抹笑容,看著其餘幾人臉上的神采。
    前幾日那一場變故,大虞六姓損失慘重。
    除了李家、晏家之外,其餘大虞四姓都有不少人死在陳執安手中。
    偏偏那一場變故經過大虞六姓家主的同意,本來便是一場博弈。
    很明顯,眼前這少年底蘊深厚,於這博弈中勝出,帶給了大虞六姓失敗的滋味。
    而李家也並非全然與那一場變故沒有關係。
    陳水君在雪崖山上大戰諸多強者,手持銀槍,如持真龍的李家李朝山負傷而歸太涿府,李家族長不得不親自為他療傷。
    所幸陳水君、李音希二人入了封禪台中,否則大虞六姓中有不少強者睡不安穩。
    唯有晏家躲過一劫,傳言他們尋到一處【道下仙宮】,無瑕顧忌陳執安,更無瑕覬覦那一枚道果,反而無人身死,造化強者也未曾負傷。
    因為這些事。
    守拙居中這幾位真正的天才麵色各異。
    姑嵐王家在這一場爭端中損失慘重,僅次於上原盧氏、龍溪謝家。
    所以氣性向來有些陰沉的王龍,即便是在這【有慶府】中,看向陳執安的目光也頗為不善,那裏隱藏著絲絲縷縷的殺機。
    謝家謝北圖平日裏看似灑脫不羈,可他終究是龍溪謝家的人物。
    龍溪謝家不僅家主受傷,甚至死了一位騎鯨碑上的人物。
    謝無拘若是不死,龍溪謝家往後必然會多出一位造化人物!
    如此深仇大恨,即便謝北圖想裝作更灑脫一些,終究不曾控製住心緒,他看到陳執安時,身上氣息便如同添了柴的火焰,更加熾盛了幾分。
    反觀陳執安……
    這位自蘇南府而來,闖出了天大名頭的少年,眼中卻好像並無王龍幾人。
    隨著七星公主請他入座,他左右四顧,忽然大步朝前,坐在左側第一排桌案前。
    大虞禮節,若無絕對尊崇的人物,一般來說宴廳左右兩排桌案,各自的第一排都是空著的,無人去坐,以示禮儀。
    可陳執安卻毫不客氣,踏步越過眾人坐在第一排桌案前。
    王龍眉頭皺的更深了。
    李歸晚心中歎氣,時至今日,她終於明白,自己想要讓他歸附,成為她麾下人物究竟有多麽可笑。
    陳執安氣性如此猛烈,絕不會甘居於人下。
    而那晏鶴眠卻不去看陳執安,仍然低頭注視著手中那一柄斷劍。
    幾息時間過去,七星公主的目光落在晏鶴眠上。
    穿堂風吹來,晏鶴眠白衣飄然,仙氣飄飄,似乎有些迷霧,將斷劍放在了侍女端來的玉盤中。
    “晏公子看出了些什麽?”七星公主微笑詢問。
    晏鶴眠點頭道:“這斷劍中確實隱藏著一道玄妙神通,能夠指引星光為劍氣,與自己的寶劍融為一體,大大增強寶劍殺伐之氣……
    而且……這一道神通多有玄妙,蘊藏著多重神通,若能盡數參悟……比起其他三品神通而言,殺伐之氣更重,戰力增幅堪稱極強。”
    晏鶴眠娓娓道來。
    李歸晚不由站起身來,又拿過那斷劍。
    這一次她細細體悟,借由【星光】二字,探知其中奧妙,終於也有所得。
    隻見李歸晚右手凝成劍指,輕輕一劃。
    明明是白晝,虛無中似乎有星光閃爍,落在李歸晚手指上。
    這劍指上的劍氣頓時更加鋒銳,威能大增!
    李歸晚眼神閃爍:“怪不得公主說這劍上的神通與大息白衣相國楊鶴引有些淵源,如今想來……這星光劍氣神通,應當是楊相國【諸星劍心】延伸而出的諸多劍道神通之一。
    這一道劍道神通,應當名為【北鬥流火】,取的是北鬥星光。
    七重劍光自北鬥勺柄的瑤光星開始,一重重增強,卻又一重重晦澀玄妙,若能得七重劍光,這一道三品神通足以比肩二品神通……
    而且真元、神蘊靡耗,要遠遠小於二品,稱得上是極為珍貴的神通,天下少有。”
    太涿李家乃是劍道世家,單純的劍道造詣比起上原盧氏還要更加高超。
    再加上太涿李家在大虞六姓中,曆史最為久遠,積累極為深厚,令李歸晚探知到了這神通的來曆。
    陳執安靜默聽著,時不時喝上一口茶。
    此時李歸晚手指上的劍氣逐漸增強,卻終究未曾一道化兩道。
    直至幾息時間過去,李歸晚終究搖了搖頭。
    “這北鬥流火神通強歸強,卻也無比晦澀,我自命劍道天賦不凡,當前修為卻不過隻能明悟一道劍光,卻不知楊相國是如何在年輕時,就修成七重星光的。”
    李歸晚眼中露出幾分讚歎之色,又望向晏鶴眠。
    七星公主眼中興致濃鬱,同樣看向晏鶴眠。
    晏鶴眠一語不發,彈指之間,兩道劍光飄然而出,如若星光閃耀。
    “瑤光、開陽……”
    李歸晚眼眸輕動,眼中不由多出幾分感慨。
    她在雛虎碑上位列四十六,而這晏鶴眠卻能夠位列三十九行,往日裏李歸晚便知道晏鶴眠天賦驚人,悟性極高,卻不知高到了什麽地步。
    可今日再看,這晏鶴眠確實稱得上天驕二字。
    雛虎碑第三十九行……放到天下也是真正的天才人物。
    七星公主輕輕點頭,讚賞的看著晏鶴眠。
    晏鶴眠手中劍氣消散,他目光遊移落在陳執安身上。
    七星公主看到晏鶴眠的眼神,同樣看向陳執安。
    “陳先生劍道天賦聲名赫赫,巒岫名劍入你手中,先天一重便可勝過先天六重的人物。
    此次……陳先生手持又一把名劍,遠去千裏,也算是證明了先生的劍道天賦。
    先生何不看看這斷劍上的北鬥流火神通?”
    陳執安心中雖然不知四皇子為何要將如此珍貴的神通公之於眾,可現在這樣的神通就在眼前,他自然不會拒絕。
    李歸晚再度將斷劍放到玉盤上。
    侍女躬著身子將這一柄斷劍遞到陳執安麵前。
    這一柄斷劍鏽跡斑斑,平平無奇,斷劍的豁口並不平整光滑,不是由其他刀兵砍斷,好像是有強者硬生生扯斷。
    而是斷劍劍柄上,時不時有輝光閃過。
    陳執安拿過斷劍,一道神蘊落入其中,在那劍柄上頓時有種種奧妙的神通妙法傳入他的腦海中。
    陳執安還來不及驚訝……
    他腦海中天上玉京圖已經緩緩展開!
    明鏡樓中有光芒直射,與南流景光輝融合,又經過陳執安的神蘊,落入這斷劍中。
    頃刻之間,除了斷劍劍柄上【北鬥流火】神通之外,更深處又有一道隱秘的功法,同樣落入陳執安腦海。
    【我相繭】?
    陳執安微微挑眉。
    明鏡樓的光芒依然閃耀,落在斷劍上。
    於是這一柄斷劍在陳執安眼中,就此閃爍著奇異的光輝。
    “這斷劍……似乎還有隱秘。”
    陳執安不動聲色將斷劍放在玉盤上。
    堂中眾人還注視著他。
    陳執安想了想,同樣伸出一根手指來。
    自己還未來得及鐫刻那【逐天四步】,反而得了更好的【北鬥流火】,也算是極好的機緣。
    “不過逐天四步也極為玄妙,可以與我靈曄神通配合,等到了先天六重,還要補上。”
    ——
    冬日的暖陽照不到秀霸山下,顯得有些清冷寂靜。
    一位三十歲出頭,身著儒生白衣的俊逸男子頭戴鬥笠,抬頭看著高聳的秀霸山。
    他眼中還帶著幾分追憶,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這男子身後,又有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他們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身上氣息卻頗為深沉,必然是修行有成的人物。
    “師尊,我們千裏迢迢前來大虞懸天京,就是為了這座山?”
    說話的是一位女子,十七八歲的麵龐尚存稚氣,眉間一粒朱砂痣平添貴氣,身上披著煙羅紗,內裏是就滿銀線暗紋的流雲百福,行動時就如同星河傾瀉。
    這女子,必然出身不凡。
    “對於天下諸多劍道豪雄而言,這一座山可謂是聖地。”
    那三十歲出頭的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天下人都知道我來過一次秀霸山,並為秀霸山作詩,卻不知在這之前,我早已來過數次,隻為了這座山上諸多劍氣傳承。
    那時……這座山還不叫秀霸山。”
    “是叫奇元山的。”又有一位年輕的男兒點頭,他身後背負著一柄重劍,劍身極寬,足有一尺,劍長應當到了這男兒的鎖骨處,頗為驚人。
    如此重劍,應當收入乾坤寶物中,這年輕的男兒卻偏偏背負在身後。
    “我已許久未曾來大虞,這一次帶你們前來,就是為了讓你們體悟這秀霸山上的劍氣……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劍道豪雄在這秀霸山上留下他們的劍氣,以敬前人,以澤後人。
    更為了這秀霸山中的隱秘。
    你們兩人在雛虎碑上已經踏足前十五,想要再進一步徹底踏入前十,還需要體悟更諸多劍氣,體悟其中的玄妙。”
    兩位年輕人恭恭敬敬,像這三十出頭的人物行禮。
    可從他話中便可知……被天下人熟知,又曾為秀霸山作詩的人,無非便隻有大息白衣相國楊鶴引。
    大息崩為三國已然有四五十年。
    楊鶴引最初乃為梁國人,後來梁國滅亡不得不逃去大息,後來又在大息朝中擔任相國五十載。
    仔細想來,楊鶴引最低都有一百二十歲的高齡。
    可這頭戴鬥笠的文人,看起來卻極為年輕,不過三十餘歲,倒是令人驚訝。
    這三位來曆不凡之人正要登山。
    楊鶴引卻忽然感知到了什麽,轉頭看向遠處懸天京中。
    那裏,有他昔日的寶劍映照光輝。
    “嗯?”
    楊鶴引微微皺眉:“有人探知到了他留在斷劍中的【我相繭】功法?”
    他心中不由詫異。
    大虞世家壟斷了修行資糧,修行傳承,凡俗百姓無人可以冒頭,天資縱橫之輩無非便出自那些世家。
    到了這一代,大虞年輕一輩沒有了競爭,越發孱弱,幾乎沒有出彩的天才了。
    號稱天下第二的大虞國祚中,甚至沒有一位雛虎碑上前二十的年輕人物,令人歎惋。
    可今時今日……
    他留在斷劍中的神通傳承被人觸發,令楊鶴引大為意外。
    “應當是哪一位皇家子弟……”
    楊鶴引輕輕搖頭,又要登山,卻忽而感知到天上又有幾縷星光驟然落下,化作重重劍氣!
    一身白衣的楊鶴引神色終究有了更多變化。
    “方才才領會傳承,北鬥流火神通……就已經能夠催發玉衡劍氣了?”
    楊鶴引仔細思索,雛虎碑前二十,仍然沒有大虞人士……
    “是道玄宗持玄子?又或者排名二十一的皇子乘天章?”
    ——
    此時此刻,守拙居中,陳執安腦海中紫氣與黃庭不斷升騰。
    陳執安劍指上,三縷星光化作劍氣,與他的九霄劍光融合,正散發著熾盛光輝。
    場中眾人神色各異。
    卻多脫不開“驚訝”二字。
    七星公主不曾修劍,可她仔細思索,隻覺得自己修行劍道,仔細體悟……也不過領會三道星光!
    “陳執安方才鐫刻了這一道北鬥流火神通?……果然不愧是那殺的六姓膽寒的陳水君之子。”七星公主眼中神采奕奕:“即便他並無什麽顯赫的背景,可光憑著這劍道天賦,也足以踏足雛虎碑前三十五!而他身上的底蘊,可並非隻有劍道。”
    先天境界隻有到了第七重,鐫刻神通才不受數量限製。
    王龍眯著眼睛,眼底深處的殺氣幾乎要溢出來了,卻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
    卻不曾想……陳執安竟在眾人眼前,轉過頭去直視著他,眼中同樣氣魄淩人,絲毫不讓。
    “王公子……小心你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