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A大樓。
    帕尼領著徐銘一行人抵達會議室。
    “這位是我們總監……”
    “帕尼，你可以出去了，這裏交給我就好。”坐在正中大腹便便的白胖男子打斷道。
    帕尼臉色一僵，尷尬地點頭就要離開。
    “你留下，充當我的翻譯。”
    徐銘開口，爾後看向總監：“不可以嗎？”
    在場眾人聽著前者流利的英語，哪還不清楚對方壓根不需要翻譯。
    而且詢問的並不是‘可以嗎’，是‘不可以嗎’。
    反問句式瞬間讓眾人意識到徐銘的強硬。
    白胖總監眯起眼睛，跟著笑道：“當然可以，CAA一直秉承客戶是上帝的服務理念。”
    “那這個理念最好一直保持下去，我也盡量有資格一直成為你們的客戶。”
    徐銘笑笑，神色柔和，絲毫看不出方才的強硬。
    無論是帕尼這個實習經紀人的接機，還是CAA找到梅根來跟徐銘合作的安排。
    都透露著他們企圖掌控更多項目話語權。
    梅根是全球第五富豪的女兒，她的利益很難觸碰，軟柿子自然就隻剩下徐銘。
    後者上來表現得如此強硬，就是故意要讓對方覺得自己不好說話。
    哪怕他知道這也是弱者的一種表現，卻隻能如此。
    不過玩策略講究一個火候，態度表現出來，人家也給台階，見好就收。
    “這位應該就是梅根女士吧，真是年輕有為。”徐銘看向桌子另一端的女人。
    來的路上，他有朝帕尼了解過對方的資料。
    86年生人，08年就開始擔任電影製作人，也就是說22歲就站在影視圈食物鏈頂端了。
    屬於富二代裏比較勤奮那種。
    “謝謝你的誇獎。”
    梅根應承下，眼神在徐銘臉上打轉，微笑道：“隻是從你嘴裏聽到，有點兒奇妙，你比我小三歲，在華夏已是頂級演員了，更適合這個評價。”
    “不如我，無須自卑。”徐銘淡然道。
    梅根一愣，上揚的嘴角擴大：“徐，你的自信我很喜歡，你跟我認識的華夏演員很不一樣，他們往往很內斂。”
    徐銘表示他也習慣內斂。
    但人在異國他鄉，必須得支棱起來，隻能改掉這個習慣。
    就是眼前這個五大三粗的女人，看自己的眼神，讓他莫名有些內心發緊。
    他還沒嚐到美人計，別被當美人了。
    “前段時間我還在接洽你們華夏的一個劇組，叫《一代宗師》……”
    梅根操著怪異的漢語口音念起片名。
    這回換成徐銘怔住。
    嘖，自己都跑美利堅了，還沒躲過墨鏡王。
    但他反應過來，也理清了其中關聯。
    《一代宗師》投資不小，單靠國內市場很難收回成本，尋求海外發行方，找到梅根這裏也不奇怪。
    “確實有緣分，我當初差點就出演了其中一個角色。”徐銘點頭道。
    “我很好奇一點，《美利堅騙局》是很典型的好萊塢劇本，你是怎麽創作出來的？”梅根問道。
    “我腦子裏很多故事，我要做的就是將它從腦海裏用劇本的形式體現出來。”
    徐銘頓了下，迎著會議室眾人目光淡淡道：“就這麽簡單。”
    他的回答就像是將大象裝進冰箱需要幾步一樣。
    盡管很荒謬，但大家卻絲毫不覺得離譜。
    天才嘛，跟平常人不一樣是應該的。
    “這部電影在我的計劃中，製片成本起碼要在兩千萬美金以上，你們能接受嗎？”
    對方問完，輪到他發問了。
    這戲原版的製作成本要到四千萬美金，但那是2013年，提早一年，再加上他有意識控製成本，降到了這個數字。
    “不。”梅根搖頭。
    會議室氣氛一滯，剛上來就要談崩？
    “低了，我的計劃是三千萬，它是安納布爾納公司第一部投資項目，我對它的要求不會是粗製濫造。”
    梅根加重語氣，“我們隻做精品。”
    嗯，可以理解。
    很多創業者剛開始都這麽有心氣。
    何況對方家世還那麽壕。
    徐銘不知道的是，其實《美利堅騙局》前世的製片方也是對方。
    圈子有時很大，有時也很小。
    “這種劇情片誕生之初就要考慮往奧斯卡上輸送，不往精品上做，沒有盈利的可能。”帕尼用華夏話跟徐銘小聲道。
    後者一臉恍然大悟。
    看到這一幕，總監和梅根都皺起眉頭。
    尤其是前者，感覺不起眼的小人物，接個人的功夫竟然有點脫離控製了。
    “我能夠拉來一千萬美金左右的投資，並且保證《美利堅騙局》上映後在華夏大陸的排片和宣傳方麵資源。”
    徐銘介紹起自己的優勢，直盯著梅根的雙眼：“但我不能隻是一個編劇。”
    他要更多的話語權。
    不然在好萊塢許多公司眼中，海外資本就是單純出錢的冤大頭。
    這幫臭外地的，懂個屁的電影製作。
    可再加上他編劇的身份，就有理由染指了，而跟安納布爾納這種初創公司合作，成功幾率更大。
    “我不缺錢，尤其華夏資本對一部聚焦於美利堅本土的電影，意義不大。”
    梅根絲毫不避徐銘的視線，反而朝著這個亞洲小甜心眨了眨眼睛。
    尼瑪，徐銘沒想到自己百試百靈的眼神攻勢，有朝一日能遭受反噬。
    他略微收回眼神：“我不是外行人，沒聽說過有製片公司會拿自己的錢往裏填，另外錢就是錢，華夏人的美金和美利堅人的美金都是美金。”
    如果他不是重生者，也不敢次次梭哈自己的電影。
    即便如此，也還是拉攏了一批公司一起投資。
    至於所謂錢就是錢，純粹是講歪理了。
    同樣的錢，在不同人的手裏發揮的作用是不同的。
    比如同樣的一千萬美金投資，安納布爾納和CAA就能占一半的股，華夏資本卻隻能拿到比三分之一更少的份額。
    沒辦法，製作人員、發行渠道等等都是人家的資源。
    放在華夏換成徐銘去跟對方談合作，也會如此。
    程龍能在好萊塢風生水起，很大一部分原因，跟他帶武指團隊進組有關係。
    早期進入好萊塢的《殺手壕》、《威龍猛探》等電影，都不適合他的風格，自然未取得成功。
    反而他在香江自我風格突出的《紅番區》，無心種柳柳成蔭，在北美幹下三千萬美金的票房。
    徐銘爭奪話語權，就是為了以後做鋪墊。
    他不缺劇本那點酬勞，爭權就成了首要的事情，有了這部戲奠定的基礎，往後再跟其他合作方談就方便多了。
    “徐，雖然我很喜歡你的自信，但自信太多就是自負了。”
    梅根搖搖頭，“無論你在華夏取得了多麽高的成就，在好萊塢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新人，這裏沒人認識你，包括今天之前的我。”
    “我不可能給予你任何編劇以外的職位，當然有合適的配角可以由你出演。”
    在她看來這就是偌大的施舍了，這些華夏演員不就想出演好萊塢電影麽。
    “那我們沒必要再接著往下談了。”
    徐銘看向白胖總監，“換一個合作方吧，米拉麥克斯的哈維也聯係我了，他告訴我隻要這部電影交給他，必定能登上奧斯卡舞台。”
    聽到哈維這個名字，總監和梅根心中皆是一驚。
    如果徐銘口中吐出的是其他名字，他們或許會覺得是胡謅，但哈維·韋恩斯坦就實在讓人不得不相信。
    後者跟華夏電影人的密切聯係在好萊塢並不是秘密。
    實際上這位獨立電影人出身的家夥，最早發家就是靠做好萊塢和其他國家的掮客。
    而衝奧的承諾，更增添了幾分可信程度。
    米拉麥克斯確實慣會衝獎，哈維也經常用這個承諾去忽悠別人，關鍵人家還真有這個能力。
    《美利堅騙局》看起來也的確有衝獎的潛力。
    兩人眼神敏銳地觀察著徐銘。
    隻是看了好半晌，沒從對方淡然的麵色中看出任何有用信息來。
    “這才第一次談判，沒必要火氣這麽大，這樣，既然雙方有分歧，我們不妨先擱置下來，一周後再談，屆時說不定有轉機。”
    這時候白胖總監作為中間人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出言給雙方各自一個台階下，順便遞出了邀約：“今天晚上正好有個晚宴，方便的話兩位可以來玩玩，都是圈裏人。”
    最後一句話主要講給徐銘聽。
    身為初來乍到的新人，這種人脈交際的活動對他確實是急需品，索性就點頭應了下來。
    梅根在離開會議室時，站定在徐銘身邊，笑吟吟道：“看在你長相很對我胃口的份上，我勸你了解一下哈維在圈內的名聲再做決定。”
    “像你這種新人，他不知道消化了多少個。”
    一旁白胖總監麵色尷尬，裝作沒聽到的模樣。
    這話也就梅根敢直說了。
    盡管哈維還沒到巔峰時期，但圈內已經沒多少人願意得罪他。
    說是好萊塢六大之下第一製片人也不為過。
    雙雙離開辦公室。
    帕尼避開總監審視的目光，緊跟在徐銘身邊。
    第一次談判就不歡而散。
    對他來說並不氣餒，相反隻覺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俗話嫌貨才是買貨人，梅根若是對《美利堅騙局》沒有想法，也不會對電影話語權那麽看重。
    “銘哥，談崩了？”小娟試探道。
    “拉扯階段，後麵還要慢慢角力，不過算是個小開門紅吧。”徐銘說道。
    憑借梅根的態度，他即便不跟對方合作，也能借此跟其他公司談判時增添一份籌碼。
    “那我們現在……”
    “先讓帕尼帶我們去下榻的酒店，晚上去參加個酒宴。”
    徐銘神色輕鬆，“放鬆點，就當是旅遊了。”
    小娟點點頭，隻是眼底的愁色始終不散。
    公司的處境，她逐漸清晰明了起來，知道有多四麵楚歌。
    也就是自己東家去年的戰績太過驚人，不然啟銘早就遭到圍剿了。
    ……
    晚宴。
    徐銘如約而至。
    到處皆是觥籌交錯的賓客，他端著個酒杯也融入其中。
    麵對他這麽個亞裔新鮮麵孔，賓客們隻是稍微新鮮了一下，便不再過多關注。
    “徐銘？”
    字正腔圓的華夏語在不遠處響起。
    讓徐銘有那麽一瞬間感覺回到了國內，詫異扭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章老師？”
    徐銘挑眉，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章紫怡。
    跟著兩人都有些尷尬。
    雖然他鄉遇故知確實有一瞬間的欣喜，但他倆屬於是聞名未見麵的關係。
    “你怎麽會在這兒？”章紫怡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自認自己是走國際路線，出現在紐約好萊塢圈內人舉辦的晚宴很正常。
    但徐銘就不同了，對方影響力都在國內。
    “來這邊談個項目，有人邀請就來看看，你呢？”徐銘隨意道。
    “我，我也是來談項目的。”章紫怡停頓了下，才說道。
    她其實是想來結交下人脈，看看有沒有機會混個好萊塢的電影角色。
    自打享受到牆外開花牆內香的待遇後，她就生怕失去自己國際女星的名頭。
    隻是以前的她，有《臥虎藏龍》《夜宴》《藝伎回憶錄》等一係列頂尖資源，再加上富豪男友的加持，勉強能站得住腳。
    如今失去了富豪男友，國內電影生態位也被擠占，海外發展也不順利，有點兒回不來出不去的意思。
    見到國內的同行，徐銘還是挺親切，正打算多嘮一會兒。
    就看遠處一白人男子朝章紫怡招招手。
    後者歉笑一下，匆匆離開。
    如果是去年的徐銘，她不介意多接觸一下，但啟銘如今的境況，她多少還是了解一二。
    盡管深層原因不清楚，也不敢問，起碼知道徐銘的處境沒那麽好。
    而以對方在海外的影響力，出現在這裏也隻會是小透明一般的人物。
    畢竟她就是這麽過來的，太知道剛出來時的渺小和卑微。
    國內兩人或許能排在同一排座位，可在國際領域，她自認雙方不在一個層級。
    念在同為大陸演員的份上，自己若是談到合適的電影項目，可以幫忙給這家夥一個試鏡的機會，也算提攜一把。
    徐銘不知道短短半分鍾的相遇，這位國內頂級女星腦子裏會有那麽多戲份。
    不過他也顧不上對方了。
    因為身後同樣有人在朝他招手，是白天才見過的梅根，旁邊則是站著貝爾，而對方所在的位置赫然是晚宴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