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出發的日子，天剛擦黑，林宇駕著小漁船駛出青山漁村碼頭，船尾的煤油燈在夜色裏晃出一點暖光。
    往東南方向行駛了約一個時辰，就見遠處海麵上亮起一片密集的燈火，像撒在黑絲絨上的碎鑽。
    那便是海上黑市的方向。
    金大叔的船早已在約定的海域等候，兩船靠近，林宇輕巧地跳了過去。
    “都準備好了？”金大叔遞過來一件深色短褂，“穿上，黑市魚龍混雜，低調點好。”
    林宇接過穿上，目光望向不遠處的黑市，忍不住有些驚訝。
    往日裏隻靠幾塊浮板搭建的黑市，今日竟擴了好幾倍，一塊塊新鋪的浮板用粗繩連綴，像一張巨大的網鋪在海麵上，人走在上麵微微晃動，卻穩當得很。
    浮板間的通道兩旁，擺滿了臨時攤位，煤油燈的光線下，各色貨物琳琅滿目，有泛著銀光的深海魚幹、鏽跡斑斑的沉船銅器、包裝精美的洋酒香煙，還有些看不出用途的機械零件。
    往來的人更是五花八門，有穿著漁褲的島民、西裝革履的商人，甚至還有高鼻梁藍眼睛的外國人，操著半生不熟的中文和攤主討價還價，空氣中混雜著海水的鹹腥、煙草的辛辣和貨物的雜味，熱鬧得像陸上的廟會。
    “今天有拍賣會，來的都是有來頭的主兒。”金大叔邊走邊說，熟門熟路地領著林宇往浮板深處走，“咱們先找樸先生，鑒定、報名都得靠他。”
    穿過擁擠的人群，在一塊相對寬敞的浮板旁，找到了樸先生。
    此時他正用流利的英文和一個外國商人交談。
    見金大叔過來，他笑著頷首，打發走商人後迎了上來：“你們來了？”
    “正是，樸先生，麻煩你了。”
    金大叔說著，給林宇使了個眼色。
    林宇從貼身的布包裏取出一個小巧的蠟封木盒，輕輕放在旁邊的木箱上。
    樸先生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木盒上停留片刻，語氣溫和：“林先生要拍賣的東西，就在這裏麵？還是不要在這裏打開的好，這個歌地方魚龍混雜，很容易被人盯上。 這樣，鑒定和報名的流程不複雜，我先給二位說說規矩。”
    “想進拍賣會的物品，首先得通過鑒定，一要保真，不能是假貨；二要夠檔次，尋常海貨、日用品可不行，得是稀有珍品，像珠寶、古董、特殊藥材這類，而且價值要到位，如果價值不夠，也是無法進入買賣會的。”
    “拍賣的流程呢？”林宇忍不住問。
    “很簡單。”樸先生耐心解釋，“拍賣會在最裏麵的大浮板棚子裏舉行，八點準時開始。主持人會一件件展示拍品，介紹來曆和特點，然後從底價開始叫價，大家舉牌競價，價高者得。
    拍賣成功後，黑市會抽一成傭金，剩下的錢當場結清，用海貝幣、金條或者等價貨物都可以。”
    他頓了頓，補充道，“就是不知道林先生這東西夠不夠進入拍賣會的質量，這樣，我帶你們去拍賣會，做一下鑒定。”
    樸先生笑著繼續說道：“到了那邊兒，通過的拍賣會的鑒定，二位就可以去鑒定處登記，填了表，領了號牌，就可以去拍賣棚子裏等著了。
    記住，拍賣時別亂說話，舉牌就行。在拍賣行裏，無論看到什麽東西，都不能質詢其來曆，更不許鬧事。”
    林宇點點頭，跟著樸先生往鑒定處走。
    腳下的浮板隨著海浪輕輕晃動，周圍的人聲、笑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可他心裏卻異常平靜。
    跟著樸先生往浮板深處走，喧鬧聲漸漸弱了些。
    鑒定處設在一塊格外寬敞的浮板上，四周用帆布圍出簡易棚子，棚頂掛著兩盞亮堂堂的馬燈，把棚內照得如同白晝。
    棚子裏擺著三張木桌，桌上鋪著深色絨布，幾個穿著長衫、戴著放大鏡的人正圍著一塊玉石低聲交談，旁邊還站著兩個挎著槍的守衛，神情嚴肅地盯著進出的人。
    “這就是黑市的鑒定處，裏麵的先生都是老行家，眼毒得很。”樸先生壓低聲音說，領著林宇和金大叔走到最裏麵那張空桌前，對著一個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人拱手，“張老，麻煩您給看看這物件。”
    張老抬起頭，目光落在林宇手裏的蠟封木盒上，推了推鼻梁上的放大鏡：“是什麽東西？先打開看看。”
    林宇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放在絨布上，用小刀輕輕挑開蠟封。
    隨著盒蓋掀開，一股淡淡的腥甜香氣緩緩散開，不像普通香料那樣濃烈，卻帶著一種深海獨有的溫潤感，飄在棚子裏，連旁邊鑒定玉石的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張老的眼睛瞬間亮了，他放下手裏的放大鏡，伸手從抽屜裏取出一副幹淨的白手套戴上，指尖輕輕托起那塊龍涎香。
    馬燈的光線下，龍涎香的灰褐色表麵泛著細膩的光澤，上麵還能看到自然形成的年輪狀紋路，摸起來溫潤不硌手，沒有一點雜質。
    “這顏色、這紋路，是上等貨啊。”張老一邊說，一邊把龍涎香湊到鼻尖聞了聞，閉上眼睛細細品了片刻，又用指甲輕輕刮了一點碎屑，放在掌心揉搓。
    碎屑很快化成細膩的粉末，香氣也更濃了些。
    他睜開眼，語氣裏滿是讚歎：“是抹香鯨腸道裏自然凝結的，不是人工合成的假貨。你看這粉末，細膩無渣，聞著沒有腥臭味，隻有純純的甜香，絕對是精品中的精品。”
    金大叔湊在旁邊看，忍不住問：“張老，這龍涎香能值多少？要是拿去拍賣，底價能定多少？”
    張老放下龍涎香，拿起紙筆，一邊記錄一邊說：“現在黑市上，中等龍涎香一兩能換三千海貝幣，上等的能換五千海貝幣。這塊足有兩斤重，也就是二十兩，品相還這麽好，底價定在八萬海貝幣沒問題，要是遇到喜歡的主兒，拍到十萬二十萬海貝幣都不是問題。”
    林宇心裏一喜。
    十萬海貝幣，能買三四艘快艇了，這樣目的也就達到了。
    此時，張老剛在表格上寫下 “龍涎香（上等）”幾個字，忽然抬頭看向林宇，指尖在表格邊緣輕輕敲了敲：“你們確定要把這龍涎香放進拍賣會拍？要是想私下交易，我也能幫你們聯係幾個有意向的香料商，價格不會比拍賣低多少，還省了傭金。”
    林宇和金大叔對視一眼，金大叔先開口：“還是放拍賣吧，樸先生說拍賣會上識貨的人多，說不定能賣出更好的價錢。”
    林宇也點點頭：“我們信黑市的規矩，就按拍賣流程來。”
    張老聞言，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從抽屜裏抽出一張泛黃的表格，推到林宇麵前：“既然決定了，就把這張登記表填了。姓名、聯係方式、物品來源簡單寫兩句，不用太複雜，就是留個底，免得後續出糾紛。”
    他又從筆筒裏拿出一支鋼筆，“墨水夠，慢慢填，別寫錯了。”
    林宇接過鋼筆，低頭仔細填寫。
    表格內容很簡單，除了基本信息，隻有“物品描述”和“來源聲明”兩欄。
    他在“物品描述”裏寫了 “龍涎香一塊，約兩斤，上等品質”，“來源聲明”則簡潔地寫了深海礁石處撿拾。
    其實，按照樸先生的說法，這裏物品來源不寫也沒關係，畢竟這裏是黑市，從來不過問物品的來源，隻要是好東西，就敢在這裏的賣。
    寫完後，他把表格推回給張老，又從兜裏掏出兩個海貝幣，放在桌上：“樸先生說要交兩海貝幣報名費，您點點。”
    張老沒看錢，先拿起表格仔細核對，確認信息無誤後，才把錢遞給旁邊的小吏，又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牌。
    木牌是深色的，正麵刻著一個“拍”字，背麵刻著“十七”，邊緣還烙著一個小小的火焰印記。
    他把木牌遞給林宇，指了指上麵的印記：“這是咱們黑市拍賣會的專屬號牌，你收好。”
    “拿著這個牌子，能自由出入拍賣會場，裏麵有專門的座位區，找刻著‘十七’的位置坐就行。”張老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咱們雖然是黑市，但規矩比陸上的商行還嚴。你這龍涎香，從現在起，要麽你自己帶著，要麽交給我們暫存，暫存的話，會給你開個存單，拍賣前再還給你展示，絕對不用擔心丟失或者被人匿下。”
    他指了指棚子角落的一個鐵櫃：“那裏麵有專門的儲物格，每個格子都有兩把鎖，一把在你手裏，一把在我們這兒，隻有你來了才能打開。就算是拍賣的時候，展示完也會立馬還給你，不會讓物件離開你的視線。”
    金大叔聽得眼睛一亮：“這麽安全？那我們就放心了。”
    之前他還擔心黑市魚龍混雜，貴重物品容易出岔子，現在聽張老這麽一說，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
    張老笑了笑：“做我們這行，靠的就是信譽。要是連客人的東西都保不住，誰還敢來？”
    他又把表格疊好，遞給林宇一份副本，“這是你的登記副本，留著。等拍賣會結束，不管這龍涎香有沒有拍出去，你都得憑著這個副本和號牌，來領你的物件或者賣貨所得，少一樣都不行，別弄丟了。”
    林宇接過副本，小心地和號牌一起放進貼身的布包，對著張老拱手：“多謝張老提醒，我們記著了。”
    樸先生這時走上前，笑著說：“張老，登記手續都辦完了，我們就先去拍賣棚子等著了。” 張老點點頭，揮了揮手：“去吧，八點準時開始，別遲到了。”
    三人走出鑒定處，馬燈的光映著手裏的號牌，在浮板上投下小小的影子。
    林宇摸了摸布包裏的龍涎香和號牌，心裏徹底踏實了。
    有黑市的規矩做保障，接下來隻需要等著拍賣開始，把龍涎香賣出好價錢，就能帶著快艇回漁村，給兄弟們一個驚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