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五年後的死亡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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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恢複寂靜,祝小枝緊繃的神經終於泄力,輕輕靠向生疏的父親。
    祝玄禮伸手將失而複得的女兒攬在肩頭,但作為她在這個陌生世界的唯一依靠,父親的肩很窄,似乎也壓不下多少重擔。
    “小枝你也該累了,我們回家吧。”
    但至少,她在這個世界擁有真實的家人,麵對艱難困苦,不再孑孓一身,無枝可依。
    父女互相攙扶著起身,又去顧仍跪著的白衣少年,
    “裴郎中,我們祝家欠你一個人情。”
    祝小枝藏在父親身後,抿著唇,向少年低頭道,
    “抱歉,是我連累了你。”
    少年常年習武,薄但堅實的肌肉護住了內裏,除膝蓋舊疾複發之外,其實隻受幾許些皮外傷。
    他一壁用殘破的衣角擦拭臉部,一壁應她,
    “裴載是陛下的臣子,理應為陛下分憂,隻是三公主今後還是謹言慎行,不要如此衝動。”
    祝小枝記憶中,大楚末年的政治舞台上並沒有裴載的身影。想來這個忠良的名字早早埋沒在一眾奸臣中,消散於漫長的青史。
    “我知道了。”
    一行人急匆匆邁出劉府,祝小枝最後又回頭看了眼,沉重的鐵門在身後關上,同時也隔絕了後院女人們的哭鬧聲。
    對於她們而言,明日的陽光是否會照常升起?
    祝小枝向左右看去,人群中,竟然唯有她和裴載二人回頭。同行的其餘人皆低眉順目,仿佛與外界隔絕,什麽都沒聽見。
    禮部郎中並不是個大官銜,但他手握傳國玉璽,應當是隊伍中領頭的話事人。
    “裴大人,裏麵的女子們當真不能救嗎?”
    裴載正待上馬,聞言又轉過身,“公主想如何救?”
    “我不是公主麽?我要將他們都收作我的侍女。”
    “按照禮製,公主侍從不得超過十人。況且我雖手持玉璽,但冊封詔書和旌節仍未抵達,公主的父親尚且不算是名正言順的帝王,自然也不能為公主確立正式身份。”
    祝玄禮羞愧地拉住女兒,
    “好了,小枝,讓裴郎中安靜修養調理吧。”
    祝小枝卻覺得不服氣——雖然對方是救命恩人,但也不該如此辛辣地貶低他們。
    她的父親不僅會當皇帝,還會是楚朝最後一任皇帝哩。
    看來這亡國之君果然沒什麽實權,連登基都要看人臉色。
    算了,他們不幫忙沒關係,她會自己想辦法。反正她在孤兒院時,也沒少幹過單槍匹馬從禁閉室救出小夥伴的這類事。
    裴載與長安來的使節們都歇在驛站,比起與這些朝堂上的大人物們朝夕相處,祝玄禮仍覺得自己的破爛茅草屋更親切,一家人還住在城郊。
    因此父女半道就與其餘人作別,獨留棗紅小馬單騎馱著二人回家。
    “小枝找回來了,媛兒,快來瞧瞧孩子。”
    母親呂媛從半掩的柴門後探出身形,秀發像所有農婦那般淩亂地紮在布巾裏,薄唇抿成一條線,
    “還知道要回來?我早就當沒有這個女兒。”
    祝玄禮左手攬妻子,右手攬女兒,將二人都別扭避開的頭掰正,淺淺碰在一塊兒,毛茸茸的發梢互相纏繞,這就算是和好如初。
    “別這樣,都已經三天過去,氣也該消了。”
    “小枝這番算是死裏逃生,她被那綢緞莊的劉老頭擄了去,還險些給人家欺負了。呸,年紀比我都大,還膽敢肖想我們小枝。”
    二人聯係上的方法祝小枝沒有細說,祝玄禮也沒多問,還答應幫她保守秘密瞞著枕邊人。但楚後作為母親,自然有知曉女兒全部遭遇的權利。
    “你女兒可厲害哩,二話不說抽走了裴郎中的劍,當著安德海的麵,把欺負她的人手都砍斷一隻,還須尾齊全、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他沒敢提女兒挑釁安德海的事情,生怕驚嚇到妻子。
    呂媛到底於心不忍,捧著祝小枝的手細看,
    “女兒家的手,怎可沾那些血腥,用劍時剮蹭到了沒有?”
    永遠隻有家人才會在你凱旋歸來後,關心的隻是你是否受傷。祝小枝看著這一幕家長裏短,眼眶微微濕潤。
    原身父母雙全,即將享受萬人之上的榮華富貴,看似大可以躺進富貴鄉享受新生。
    但她清楚地記得,根據史書記載,哀帝即位後的楚國風雨飄搖,將在十年後因世家宗室獨大導致皇權旁落,山河碎滅。
    此後各地節度使稱王,經曆幾百年戰亂才盼來下個統一時期。
    且不說十年後覆滅的國運,光是祝玄禮名字旁緩慢流淌的五年死亡倒計時,就足夠令祝小枝驚心動魄。
    她侵占了原身身體闖禍,還竊走能為其豁出命去受罰的家人,自然也該投桃報李,極盡所能救他們的性命。
    況且,她已經失去回到現代這條退路,也與孤苦伶仃的過去告別。
    重活一次,她可不想一家人再當短命鬼。
    “阿娘,祝小枝回來了麽?”
    從門後探出頭的男孩麵容嬌俏,一雙圓圓的杏眸,鼻尖挺俏,唇潤如珠玉,笑若海棠初綻,容光照人,不知比多少女子還靚麗。
    “獻之,快告訴你姐姐們,小枝找到了。”
    這便是聯係人列表裏三顆心的另一個名字,祝獻之麽?果然也是家人。
    但男孩絲毫不見驚喜,雙手抱臂,冷哼一聲,
    “我才沒有關心她回不回來呢。”
    話雖如此說,他卻老老實實跑向屋內,還因為跑得太快險些絆了一跤,
    “月姐、真姐,祝小枝回家了。”
    祝侍月和祝季真,又是列表另外兩個名字,原來是她的姐姐們。
    祝小枝隱約記得,楚哀帝膝下共四名子嗣,其中排行最小的是個兒子,可惜未滿二十就已死去。
    弟弟名字旁的死亡倒計時,也的確停在五年後。
    她跟在祝獻之身後邁進家門,望著被判定早亡的男孩背影,猶豫後卻隻是問道,
    “你為什麽不叫我姐姐?”
    祝獻之背過身來,吐出舌頭,朝她做了個鬼臉,
    “想得倒美,明明該我當哥哥,我正要從娘肚子裏出來前,你臨門一腳把我擠到旁邊,自己搶著鑽出來當假姐姐,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還是個傲嬌小男孩,祝小枝看著明晃晃的好感度條,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