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分配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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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魔府司。
    一處僻靜的院子裏。
    明媚的陽光傾灑下來,照耀在雨荷那美麗臉龐上,映襯出細膩的肌膚紋路,還有晶瑩極細的汗毛。
    她的衣襟開著,蘇玉卿就站在旁邊,彎腰給她上藥。
    雨荷愣愣看著,不由得眼眶發紅,“小姐,我真的沒事,就是被一塊烙鐵按了一下。不礙事!”
    蘇玉卿瞪她一眼,雨荷便乖乖不敢亂動了。
    “女兒家的,還是要多多在乎些外貌。若是處理不好,留下個疤痕,總歸不太美觀。以後我還怎麽給你找個如意郎君?”
    雨荷臉色發紅,“小姐就知道打趣人家。”
    蘇玉卿手法輕柔,給傷口位置塗抹均勻藥膏,然後才細細為雨荷纏繞上紗布,捆綁結實,“從京城一路到南陽府,一過便是二十年。也就你一直在身邊不離不棄。若非大陰山事關重大,我也舍不得讓你去。”
    雨荷想起過往的事情,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這是小姐信任我。”
    “好了,你且在府城休息兩日,再行出發。”
    雨荷說,“不用,我真沒事。立刻出發就行。”
    蘇玉卿輕笑,“趕著去過年呢?”
    雨荷便沒說話了。
    蘇玉卿說,“我也需兩天後再出發。雖然青烏縣大陰山的事大,但是當初長生教的大部分餘孽都逃遁在南陽府一帶。有些事情,我還需交代妥當。免得被妖人趁我不在,鑽了空子。”
    雨荷這才鬆了口氣,道:“南陽府過往二十年之所以安然無恙,就是有小姐坐鎮於此。若是讓人知道小姐前往青烏縣。隻怕府城外的長生教餘孽要蠢蠢欲動了。不過,我倒是有個法子。”
    “哦?”
    雨荷說,“青烏縣的知縣文在清小姐記得吧?”
    “記得,景泰九十六年的文武雙進士。知府的學生,下放去青烏縣鍍金曆練。”
    “小姐好記性,文在清治縣有方,剛剛擴建了講武堂。給整個青烏縣的文武學子提供一個深造的機會。小姐正好以教書先生的身份去裏麵講學。一來南陽府也不知道小姐離開,青烏縣煉屍堂的妖人也不知道小姐去了。豈非兩全?”
    蘇玉卿權衡了一陣,“可。”
    ……
    卻說雨荷離去之後,謝安總感覺少了點什麽,多少有些不太習慣。
    譬如,沒人捏腳,沒人捶背,也沒人端茶倒水,更沒人鋪床……身邊少了個嘰嘰歪歪的丫頭,感覺一下子就冷清了很多。
    很不習慣啊!
    好在謝安吃過苦,看得開。也不覺得自己生來就是什麽富貴命。
    又回到了之前一個人的日子。
    在雨荷離開之後不久,謝安在中庭院獨自坐了很久,略覺心情有些低落,便沒心思去掃蕩方白羽留下了多少寶貝,打算出去走走。
    剛出門就看見陳慶在門外等著。
    見到謝安後,陳慶彬彬有禮,並沒有年輕人的傲氣。
    “恭喜謝堂主!”
    謝安雖興致不高,但還是拱了一手:“多謝陳香主當初的提醒!”
    這是實在話。
    雖然謝安的實力已經達到了驚人的五髒境,明著來的話……自然不懼方白羽。但如果方白羽帶人暗殺,憑借重弓和其他的陰損招數。
    搞不好謝安還真會遇到危險。
    雖不至於被殺死,但受傷是可能的。
    謝安年紀大了,求得就是安穩,甚是愛惜自個的身子,並不想受傷。
    陳慶輕聲笑道:“我也是看不慣方白羽的所做所為,此前他就多次有意暗中向我拋出橄欖枝,我察覺他可能有二心。隻是沒想到……他竟敢勾結煉屍堂妖人。若非謝堂主及時阻止,隻怕後果不堪設想,咱們堂口還指不定會麵臨多大的危機。若是引發了上頭的震怒,一怒之下裁撤掉整個堂口都有可能。”
    謝安明白了。
    陳慶此舉,雖然是好心提醒,但也存了自己的考慮。
    譬如……陳慶剛來曆練,若是堂口就出了大事被裁撤,或者香主被擼掉……他的履曆上也會有汙點。以後想要做出點業績來,就難了。
    可見這青年,是真的很珍惜這個機會。很想在他父親陳青狼麵前,證明自己。
    謝安不由對這青年高看一眼。
    放得下身段,懂得周旋,也曉得審時度勢,加上勤勉努力。
    將來,或許會有所成。
    “陳香主思慮的極是。如今我剛剛上位,還需要陳香主多多幫襯。”
    “那是自然。”陳慶一口答應下來。
    相比侍奉方白羽這個堂主,謝安可要好相處的多,而且……陳慶如何看不出來,謝安的前途遠比方白羽大。如果要在白羽堂選一個人做堂主的話,陳慶首選自己。
    然,他知道自己沒這個實力。
    除開自己,他首選的人便是謝安了。
    “另外,隨著王六合和徐斌身死,這兩塊業務還需要立刻派人兼顧起來,否則堂口的日常運轉會出問題。”陳慶不留痕跡的提了一句,最後話鋒一轉,“我覺得,未免出現意外,謝堂主還是用自己的人比較合適。”
    嗯?
    謝安心頭咯噔一下。
    敢情這陳慶是來主動示好的?
    有唐清雲這層關係,謝安如今身為堂主,自然可以安排自己的人接替了王六合和徐斌的位置,上次唐清雲來也表達了這個意思。但謝安也要顧及到其他香主的意思,還需商量一番最為妥當。
    若是因此引得手下不合,失去了各大香主的支持,導致內部一盤散沙,這個堂主也不好做。豈非和方白羽沒區別了?
    念及此,謝安感覺今天未必不是一個敲定香主空缺位置的機會,便問:“陳香主有何建議,不妨直說。”
    陳慶似是早就有了決定,想都沒想,直言相告:“王六合管的是賭坊方麵的生意,我看你手下的張林就很合適。他年紀大,為虎狼門效力多年,也該圖個清閑的活兒了。”
    謝安也覺得合理。
    如今空出來兩個香主的位置,一個管賭坊生意;一個去接替徐斌的練騎兵防禦大陰山,這可是髒活累活,還很危險。雖然這活兒很曆練人……
    林雲和張林,誰去賭坊,誰去練兵……謝安是犯愁的。
    恰時,陳慶忽然拱手道:“謝堂主,在下有一個請求……”
    謝安道:“陳香主幫我大忙,有話當說無妨。”
    本以為陳慶是要討一分好處,然而他接下來的話,著實讓謝安分外吃驚。
    “在下請求辭去管理水燈碼頭的事務,請謝堂主允準我接替徐斌的事務,操練騎兵,防禦大陰山匪徒妖人。”
    謝安瞳孔微微縮起,認真的打量著眼前的青年。
    為了得到陳青狼的認可,陳慶甘願放棄安全富貴的水燈鎮碼頭,反而去操練騎兵,做髒活累活,直麵大陰山匪徒妖人。
    很有年輕人的血性。
    “陳香主欲得父親認可,其心可嘉。可這分活兒非但苦非但累,還很危險。你可真想好了?”
    察覺到謝安嗓音裏的規勸之意,陳慶說,“過去一年來,我在水燈碼頭見多了花船紅燈,夜夜笙歌。雖然安逸,紅粉可得。可這並非慶想要的生活。慶害怕繼續待下去,會迷了心智,從此再難回頭。
    得家父認可,才是慶之所願。
    還請謝堂主成全。”
    “陳香主有如此誌向,謝某敬佩。那便依你。若是發現匪徒異動,隨時來報。謝某必傾力相助。”
    “多謝堂主。”
    “是謝某該代堂口感謝你。”
    一番寒暄過後,陳慶便走馬上任,謝安還主動出了堂口送別,給予他極高的待遇。
    “這方才是熱血少年誌的樣子啊。”
    謝安免不得感慨。
    若是自個再年輕個三十歲,隻怕也會有這樣的熱血。
    如今老了……?
    怎麽就對很多事兒提不起多大興趣了?
    還是說,老年人的誌向,就是這般的平平淡淡?
    謝安也懶得去做對比,讓馬夫牽來一匹馬兒,然後踩了把馬鐙,翻身上馬,直奔血嶺黑市而去。
    趕到血嶺黑市的時候,已是下午申時。
    才進入峽穀入口,赫然看到三十多個子弟都整齊的站在入口處,地上還鋪上了紅地毯。
    王祥大老遠就在大力揮手叫喊,“謝堂主來了,大家快站好。叫堂主。”
    “見過謝堂主。”
    他們早就得到了消息,之所以沒趕過去堂口,無非是覺得謝安在堂口有諸多交接事務要忙碌,便沒去添麻煩。
    再次見到這幫相處了將近兩年的故人,謝安並沒有因為做了堂主就表現得高高在上,反而早早翻身下馬,主動親切和大家致意打招呼。沒有遺漏任何一個人。
    “頭兒就是厲害,一年做香主,一年做堂主,這簡直沒誰了。”
    “我早就看出頭兒絕非等閑。果不其然呐……”
    “你可拉倒吧……”
    謝安待手下好,手下們自當投桃報李,氣氛分外的融洽,一口一個頭兒叫的分外熱切。
    許是被這氣氛所感染,謝安看著一張張熟悉的笑臉,感覺暖心不少。因為雨荷離去帶來的些許失落,也在無形中被衝淡了許多。
    林雲提議大辦一場慶功宴,大家紛紛附和。
    謝安不忍澆滅大家的熱情,欣然同意,“那就辦。”
    ……
    一場熱熱鬧鬧的慶功宴結束。
    得禮錢,兩千兩。
    接近香主慶功宴的兩倍。
    對於慶功宴上風風光光的場麵,謝安興趣不大。但是有錢收,還是很令人愉悅的。
    他琢磨著,以後每年啥也不幹,就是年終以堂主的名義辦一場宴席,就足夠了啊……
    這錢來的……
    不過謝安也明白,看著雖多,實則經不起多久的消耗。
    一副五髒元湯,四百兩。
    也就是五副藥輔的錢……
    嘶!
    想到這裏謝安便一陣頭皮發麻。
    練武的開銷,越到後麵越誇張。難怪不少五髒境衝血境的高手還需要去做任務,謀求獎勵。都是被練武的開銷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好在謝安背靠虎狼門這棵大樹,好乘涼。
    按著規矩,堂主每三個月可以免費領取一副五髒元湯。而且購買起來也可以用成本價,倒是省去了不少錢。
    若是外麵的獨行刀客武者,光是買五髒元湯,都需要托人找關係。
    可見待在虎狼門還是有很多好處的,也省去了諸多麻煩。
    入夜後,謝安叫來林雲和張林,說起頂替賭坊和水燈碼頭的事情。
    得知陳慶的所作所為後,兩人都分外敬佩。
    “陳慶竟然主動放棄水燈碼頭這塊肥肉,去練兵了……”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逼自己一回了。年輕就是好啊。我要是年輕幾十歲,也當如此搏一會。”
    謝安輕聲道:“張兄切莫衝動,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衝勁,老頭也有老頭的穩健。歲月這事兒,勉強不得。”
    張林老臉一紅,“堂主說的是,便是我真回到二十歲,也未必有陳慶這般的狠勁。”
    林雲道:“陳慶肯打肯拚,對堂口來說也是好事。如今的堂口,百廢待興,急需要陳慶這般敢於拚殺的悍將。”
    謝安深以為然,“林兄說的是。要維持一個堂口的穩定,老一輩和年輕一輩都要發力,各有所長。既然陳慶領了徐斌的活兒,那麽……張兄,你去接替了王六合的賭坊業務。過幾日我去趟唐家堡,把你的香主的位置落實了。”
    張林大為震驚,“謝兄,這……”
    說完,張林就起身,要拜下謝禮。做香主……這是他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卻因為謝安的一句話,給了自己潑天富貴。
    謝安趕忙把張林扶起,“張兄無須如此,賭坊的業務輕鬆,而且賭坊矛盾多,得協調為主。適合年長些的人去當任,張兄謹慎細心,為人負責。最適合不過。”
    張林眼眶都紅了,當即表態:“謝兄放心,我一定把賭坊管理的妥妥當當,但凡出現紕漏,我張林提頭來見。”
    “張兄,言重了。你隻需按照規章製度辦事即可。”
    “老哥哥,你是我的大恩人呐。這輩子……張林都不知道如何報答。”
    謝安扶著張林坐下,隨後衝林雲道:“林兄,水燈鎮的活兒,便由你來兼顧。水燈鎮人員複雜,不少涉獵漕運方麵的外來客,不少江湖客。坐鎮碼頭的得是個實力硬朗些的。林兄已是精肉境小成,即將大成。由林兄去擔任,再適合不過。
    當然,以林兄如今的實力,做血嶺黑市的香主也是可以的。一切,由林兄抉擇。”
    林雲凝視著謝安,眼眶有些濕潤。
    他知道,謝安給出的選擇,對他已是極大的恩情了,多少還念著韋典的情分在。
    權衡再三,林雲仍舊有些遲疑,“我……”
    謝安懂了,“那就有勞林兄坐鎮血嶺香主。水燈碼頭的活兒我去兼顧便是了。”
    陳慶說那地方紅粉花船,夜夜笙歌,容易令人迷失自我……老頭子我偏不信這個邪……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讓王祥這硬漢去打頭陣,試試深淺……
    ……
    敲定了新任香主的事情後,謝安的時間再次空閑下來。
    為了方便林雲做事,謝安索性好人做到底,搬出了血嶺黑市,暫住在水燈鎮的堂口中庭院。
    期間去過幾次陳慶操練騎兵的地方巡視,一切順當。
    林雲早就是血嶺黑市的大執事,如今執掌血嶺黑市自然手到擒來。
    張林就適合清閑的活兒,搞個賭坊樂嗬嗬的。
    而王祥這個硬漢,到了水燈鎮碼頭做大執事,也堅守初心,勤勤懇懇,並無出什麽差錯。
    謝安這個堂主也就有些無所事事了,索性在堂口爆肝練功。
    就是少了雨荷在側,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慣性的叫喚雨荷的名字。
    譬如每次起床,會叫雨荷打水,翻身起來才發現雨荷不在。
    每次練功結束,會問雨荷飯好了沒……
    或者自個捯飭了一頓飯,會本能叫雨荷來吃飯……
    習慣,有時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習慣常年待在家裏,出門後就會想家。若常年在外遊曆,突然回到家也不適應……
    時間很快來到了臘月初八,謝安一大早就到鎮上買了幾個冰糖葫蘆和糖人,再打包一份五芳齋的糕點,便策馬趕到了縣城唐家堡。
    今兒是小紅糖的誕辰,謝安一直都記著。
    過去一年,每逢過節,謝安都會帶上一些禮物去唐家堡拜訪大哥,一是禮節,二也是切磋武藝和分享一些養身功的心得。
    謝安的武藝進展神速,離不開唐大哥的指點。
    而唐家堡的門子,也熟悉謝安了,自然不會阻攔。
    謝安拎著禮物來到薔薇園,沒見到小紅糖,倒是見到了唐林氏。
    “謝老爺,怎勞您帶禮物。”唐林氏受寵若驚,趕忙做萬福。
    謝安伸手虛抬,“夫人不必見外。我記著今兒是小紅糖的誕辰,她人呢?”
    唐林氏再次表達感謝,才道:“小紅糖今兒滿五歲,開蒙。去了縣城的講武堂。大清早老太爺送她去的……當時還鬧著要小爺爺送她才肯去。是老太爺給她買了一把牛軋糖,她才勉強同意……”
    說到後麵,唐林氏自己都不好意思,額頭隱有青筋暴起。
    謝安趕忙幫小紅糖熄火,“小孩子嘛,鬧一鬧也是正常的。那我先去拜會大哥,然後帶著禮物去講武堂看看小紅糖。”
    “老太爺一早去了講武堂還沒回,說是聘了個外地來的教書先生,連知縣大人都去講武堂聽課了,老太爺也去聽課了……具體我也不知。”
    “多謝夫人告知。”
    謝安告別唐林氏,拎著禮物直奔講武堂去。
    心頭卻在嘀咕:
    什麽教書先生這麽誇張?
    連青烏縣的天,還有知縣大人……都要去聽課?
    有點離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