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五品官袍,為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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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說什麽事?”
    “沒說。”
    謝安想著已經很久沒見過劉春了,便收起錦盒,放到屋內床頭,用枕頭壓著。隨後換了身束袖的青色錦袍,這才出門。
    賀春利和韓立早早就去了威盛武館修習,三進院子裏顯得很空曠。
    來到前院東南角靠近池塘的茶室外,謝安大老遠就見到了坐於茶室內獨自品茶的劉春。
    劉春穿著一身藏青色繡著一條銀色莽紋的鎮魔司製服。束袖,皮靴,相間鑲玉的腰帶。側邊腰帶還有個掛扣,掛著腰刀。
    有點類似謝安所在前世的飛魚服,不過更加的威武幹練。
    鎮魔司尋常鎮魔衛的製服繡的是魚紋。
    隻有入品的都頭以上,才可繡蟒紋。
    一條銀色蟒紋,便代表是七品。兩條銀色蟒紋,為六品。三條銀色蟒紋為五品……以此類推。
    正品和從品的區別,在於蟒紋的朝向。朝下者為從,朝上者為正。
    這是一套成體係的製服排布,各類細節,都有所講究,馬虎不得。
    謝安雖然還沒正式進入鎮魔司,但對這些細節早就摸索清楚了。光是遠遠瞥了眼劉春的製服,就知道春哥還是個七品都頭……
    鎮魔房升格,他似乎並未得到多大好處……
    “謝兄!”
    劉春聽見腳步聲靠近,抬頭看到謝安走來,他便熱切的起身拱手相迎,“我昨個兒聽聞謝兄安然歸來,早就想來拜會恭賀。奈何鎮魔司規矩多,這才拖延到今日。”
    謝安拱了一手,“春哥客氣,坐下說。”
    劉春並未入座,而是先伸手一引,“謝兄先請。”
    嗯?
    謝安愣了下。
    雖然四年前謝安和劉春共事過相當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劉春對自己就很尊敬。但也沒恭敬到這般程度。
    他知道自己要上任五品總司的事情了?
    謝安不動聲色,當先入座。劉春這才跟著坐下。
    而雨荷則很有禮貌的彎下腰給兩人烹茶。
    劉春性格直率,上來就表示歉意,“謝兄平安歸來便是大好事。過去四年,你那倆個徒兒多次上門請求我幫忙。我也多次前往大陰山……可惜人微力薄,也沒幫上忙,甚為慚愧。”
    “春哥說的哪裏話。過去四年,我還要感謝春哥幫忙照拂我那倆個徒兒。”謝安說了句實話。
    昨晚圍爐夜話的時候,賀春利和韓立就說了很多過去的事情。尤其提到唐家堡和劉春對他們的照拂,以及對謝安的掛念。
    謝安都銘記於心。
    日久見人心,隻有在自個兒落魄了消失了,才知道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不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一番寒暄過後,兩人的話頭也逐步熟絡起來,彼此聊著過去的事情。
    劉春言語間都在回味曾經和謝安一起共事合作的歲月,斬王侯之子,破百年大銅鍾……
    最後,劉春言明來意,“謝兄,我今兒來這裏除了道賀之外,也是受了趙青兒的委托。希望謝兄盡快到任,目前鎮魔司內出了些狀況,需要總司大人抉擇。”
    謝安倒是沒想到,自己沒急……反而鎮魔司急了。
    不過這也很好理解,青烏鎮魔府司的總司名額空懸四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眉目,陳鐵他們自然想一把手早點到任,好方便展開工作。
    謝安揣著溫熱的瓷杯,許久後把瓷杯輕輕放下,“行,我今天也打算去一趟鎮魔司的。”
    劉春聽聞謝安答應下來,頓時大喜,“謝兄果真爽利。有長公主在上,謝兄必定能在此地做出一番大作為。在下必定傾力為謝兄效勞。”
    說到最後,劉春滿麵春風,激動的臉色潮紅。
    過去四年裏,劉春都鬱鬱不得誌。
    原來縣城的編製雖然是個小小的鎮魔房,但是劉春是都頭,一把手。日子過的快意。後來鎮魔房升格為五品鎮魔司,他以為高低可以做個六品副差司,結果沒有……
    然後,劉春就仿佛被人忘記了似得……直到謝安歸來,才有人第一次想起他來,找他遠遠確認謝安的身份。
    今天一大早,趙青兒更是親自找到劉春,告訴劉春一個驚人消息:謝安要擔任五品總司!
    當時劉春就被嚇到了,感慨不已:果然,我早就發現謝安和長公主的關係不一般!謝安的武道實力明明不算很出色,但那又如何?人家長公主一句話……不照樣做了五品總司?
    在官場混,還得有靠山才行啊。
    隨即,趙青兒讓劉春來做說客。
    劉春算是發現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就是因為謝安。
    還好,謝安答應了……好歹說明自己這個說客有價值。
    而且,謝安要做五品總司,以後何愁沒出頭之日?
    四年的鬱鬱寡歡,頃刻間就煙消雲散了。
    ……
    青烏鎮魔司衙門。
    七層高樓,緊靠著欄杆的茶桌旁。
    陳鐵坐於首席,很悠閑的烹著茶。趙青兒和魏浩然坐在左右兩側,麵色很是凝重。
    “陳師兄,長公主有點偏心啊。”趙青兒剝著個柑橘,貌似很隨意的道:“無論是家世地位,還是武功實力。這總司的位置都該是陳師兄的。據我所知,謝安的實力還停留在沖血境。便是做了這個總司,也做不得什麽事情。”
    陳鐵波瀾不驚,“長公主的安排,必有深意。”
    趙青兒用纖細的手指掰開一頁柑橘,塞進嘴裏咀嚼起來,“你就沒質疑過長公主看走眼?”
    “不可能!”陳鐵一口否決,“長公主殿下心思縝密,謀劃長遠。非你我能夠揣測。”
    魏浩然橫插一句,“趙青兒,你這是對長公主不敬。”
    “你閉嘴。做手下的要有做手下的覺悟,此地沒你說話的份。不然本郡主治你個以下犯上之罪。”趙青兒絲毫不給魏浩然麵子,後者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太傷自尊了啊。
    這個趙青兒好討厭啊。
    每次說不過就擺官威,搞得這輩子沒做過官似得……
    不就是比我魏浩然高半級麽……
    趙青兒把半個帶皮的柑橘遞給陳鐵,“我對謝安個人沒有意見,就是感覺青烏鎮魔府司總司的位置,他坐不穩。我讓劉春去問他意見了,最好他拒絕了這份委任狀,如此,陳師兄便可走馬上任。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接過柑橘正準備吃的陳鐵聽聞這話,再無胃口,放下感覺後猛拍桌子,“胡鬧。趕緊把劉春叫回來。”
    趙青兒一愣,“人都去了。陳師兄你放心,我說的是讓劉春催促謝安來上任。並沒有違逆長公主的意思。”
    陳鐵這才鬆了口氣,“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了。終不知長公主的思量。你們以為升格青烏鎮魔府司這事兒,長公主能一言而決?”
    趙青兒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便坐直身體,“請陳師兄指教。”
    陳鐵道:“如今長公主坐鎮的南陽鎮魔府司,都隸屬於南州鎮魔州司的管轄。隻不過是長公主身份特殊,鎮魔州司不敢管。
    升格青烏鎮魔府司,首先就需要得到鎮魔州司的同意。總司的位置,不單單長公主想要,淮南王也想要。最初的時候,長公主的確想讓我擔任總司,但鎮魔州司死活不同意,他們想用自己的人。”
    趙青兒恍然,“所以妥協了?”
    陳鐵道:“不錯。哪怕用不了自己的人,那也絕對不能讓對方的人上位。最後長公主不得不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選了個沒有派係的人擔任總司位置,這才作罷。隻是我沒想到這人竟然是謝安。”
    誒。
    趙青兒長歎,“南州的水好深啊,連長公主殿下都不得不妥協。”
    陳鐵道:“朝堂本來就盤根錯節,很多事情都是妥協出來的。雖然謝安的實力不強,但這也有個好處,容易讓淮南王的人放鬆戒備,另外……謝安雖然沒有加入派係,但總體上和咱們親近一些。”
    趙青兒和魏浩然這才明白長公主的不易,便不再對謝安有什麽說辭。
    陳鐵把他倆的表情都看在眼裏,趁勢敲打,“大家都是一個陣營的,榮辱與共。當放下芥蒂才是。謝安來擔任總司,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他實力不夠,咱們好好輔佐就是。有什麽事,多擔待一二便是。”
    趙青兒和魏浩然點頭稱是。
    陳鐵鬆了口氣,“這才像樣啊。我們的對手是長生教,是淮南王。
    南州鎮魔州司早就往青烏鎮魔司安排了朱劉兩位差司。此刻就在水燈鎮一帶巡查。除此外,鎮魔州司還安排了一個副總司,還有一個巡按使。即將到任,搞不好已經到了情烏縣。隻是沒來衙門。”
    魏浩然憤懣道:“鎮魔州司就是見不得咱們好。安排個副總司來也就罷了,還要安排個巡按使來。豈不是淩駕在總司之上?這一局,還是長公主落於下風了。”
    巡按使,代表了鎮魔州司的意誌,自然能夠壓製青烏鎮魔府司的總司。
    要知道,鎮魔州司的總司,可是正二品的大員。那都可以隨時入京麵聖的頂級大人物了。
    陳鐵明眸流轉,“長公主暫落下風不過是明麵上的,暗地裏卻未必如此……”
    恰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屬下劉春攜謝安,求見陳大人。”
    謝安!
    陳鐵立刻止住話頭,給了趙青兒和魏浩然一個眼神,兩人立刻收拾掉桌上的柑橘,神色肅穆的站在陳鐵身後。
    陳鐵整理好衣冠,這才道:“請進。”
    劉春帶著謝安和雨荷入內,當先朝著趙青兒拱手,“趙差司,屬下不負所望。”
    趙青兒不冷不熱道:“幹得不錯,你且退下。”
    “屬下告退。”劉春美滋滋的離去。
    能得到趙青兒的一句誇讚,心頭已十分知足。
    “謝兄,請坐。”陳鐵招呼謝安坐下,還主動給謝安倒茶,“委任狀之事,謝兄考慮的如何。”
    謝安拿出委任狀,遞給陳鐵,謙遜道:“按理說,公主賜,不可辭。奈何此地人才濟濟,左右有寶親王之女趙青兒郡主,魏國公之子魏浩然,還有陳大人坐鎮中央。安人微言輕,實不敢橫插一手。”
    雖然心頭有了打算,但真到了上任的時候,謝安覺得還是需要謙讓一二,順便看看這幾位的態度。
    雖然有點虛偽的樣子……但這世道的人貌似都這樣。
    類似謀反的臣子上位,總要三辭三讓,一方麵是為了表明其崇高的品德和無奈,另外也是為了測試群臣的心意態度。
    若是有幾個重臣跳出來反對,那便不能強行上位。
    雖然人家早就籌劃好了,但流程還是要走一下。
    謝安覺得,自個今日之舉也多少有點這味道在。
    陳鐵何等人物?
    一眼就看出了謝安的想法,也不揭穿,含笑道:“謝兄多慮了。咱們都是朝廷命官,深受長公主大恩,自當以長公主馬首是瞻,更該為長公主披肝瀝膽。
    既然長公主屬意謝兄擔任總司,我陳鐵,還有趙青兒魏浩然,自當全力輔佐謝兄。”
    說完,陳鐵還不忘給趙青兒魏浩然使眼色。兩人陡然緩過神來,紛紛表態。
    “趙青兒,願全力輔佐謝總司。”
    “魏浩然,願全力輔佐謝總司。”
    雖然兩個人平日裏互相爭鋒,比較高低。但是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們還是拎得清的。
    謝安沒想到三人態度如此直率,繼續辭道:“陳大人,這怎麽使得啊。不如我向長公主請辭,做個小小的鎮魔衛,也可為公主披肝瀝膽。”
    這話一出,驚的陳鐵都不敢坐了,趕忙起身拱手,略顯惶恐道:“萬萬不可,若是謝兄請辭,那要顯得我們不懂事了。實不相瞞,便是謝兄請辭,我陳鐵也做不得這個總司。”
    謝安一愣,“這是為何?”
    陳鐵一五一十把長公主和南州鎮魔州司的拉扯講述了出來,最後道:“上任總司的人,必須不屬於長公主和淮南王任何一派。謝兄最是合適不過。若謝兄請辭,那陳鐵隻能去長公主麵前引頸自戮了。”
    謝安深深拱手,“既然如此,那謝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陳鐵不知怎麽子,額頭竟然湧現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屬下,見過謝總司。”
    雖然隻是簡單的幾次對話,但在場的人都感覺這位謝總司處事老辣。
    趙青兒和魏浩然也站出來表態。
    “屬下,見過謝總司。”
    謝安趕忙將大家攙扶起來,“使不得使不得啊。在下初來乍到,還有諸多地方需要大家多多提點。說起來,我就是掛個名號虛職,還需要仰仗諸位大人。”
    “謝總司太過謙遜了,長公主欽點的人,絕非虛職。青烏鎮魔司當要仰仗大人聖裁才是。”陳鐵額頭冷汗又多了幾分。
    這家夥……怎麽看都不像是第一次入官場的新人啊。這一套一套的……吃不住啊。
    更重要的是,即便陳鐵身為長公主的親信,也拿捏不準謝安和長公主的關係深淺。如今見識謝安一套一套的,心頭壓力著實不小。
    趙青兒和魏浩然心頭也是這般的心思。
    一番寒暄過後,陳鐵道:“謝總司初來乍到,我帶你四處轉轉,順便領大人去休息處。領了官印,令牌,官袍等。”
    “有勞!”
    陳鐵指著七層樓頂一層,“這裏就是謝總司的辦事處了。是整個青烏鎮魔司視野最好的地方。落腳休息的地方在東南別院,請隨我來。”
    陳鐵領著謝安離開高樓,在整個鎮魔司繞了大半圈,詳細介紹各個辦事處。
    有案牘室,功勞室,兵器庫,教習樓,配藥房,演武台等等。
    謝安看了心頭十分震驚。
    在青烏縣從來沒見過這麽大氣的官署。
    而且其中無數鎮魔衛來來往往,個個都是氣息不凡,武師在這裏都不是很稀奇的玩意兒,算的是藏龍臥虎。
    差司以上,都有獨立的辦事處。
    根據陳鐵的介紹,整個青烏鎮魔司,有四個六品差司。趙青兒和魏浩然就是其中之二,另外還有南州鎮魔司派下來的朱劉兩個差司,目前都在水燈真監控大陰山妖人餘孽。每個差司各有一處辦事的別院,管轄一百人。
    差司之上,有兩個從五品的副總司。
    其中一個是陳鐵,另外一個副總司來自鎮魔州司,還沒到任。
    在這之上,就是謝安這個正五品的總司了。
    總司之上,還有南州鎮魔州司派下來的一個巡按使,並未到任。
    聽到這裏,謝安心頭已然了解:這個青烏鎮魔府司衙門裏,集合了長公主和淮南王的兩方人馬。
    水深啊。
    最後,陳鐵領著謝安到了東南別院,這裏庭院大氣雅致,院子裏擺放著兩排兵器架,上麵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兵器。
    客廳裏的八仙桌上,放著官服,腰帶,令牌,官印等等。
    陳鐵伸手一引,“請謝總司換上官服,佩戴令牌。屬下去七層樓等候大人到場議事。”
    說完,陳鐵拱手,帶著趙青兒和魏浩然離去。隻留下謝安和雨荷兩個人在客廳。
    雨荷上前撫了把官服,“好精致的料子,用的都是上等綢緞,還鑲了金邊。做工和刺繡都是一絕,整個青烏縣,隻怕都做不出這樣的絲綢來。正五品的官服,果真不凡。
    老爺,換上這身官袍,你便是朝廷正五品的大員了。還是鎮魔司的總司哩。整個青烏縣誰見了老爺,都得叫一聲總司大人了。”
    此刻還是上午時分,明媚的陽光傾灑下來,將官服上的金邊映襯得金燦燦。
    謝安慢慢的走到八仙桌前,伸出手去輕撫官服上的料子,感受著一針一線的刺繡,還有上麵的銀色蟒紋圖案。
    隨後,又輕撫了把官印和令牌。
    官印漆黑,上頭雕刻的是三頭纏繞的蟒蛇,雕工精致,栩栩如生,很有視覺衝擊力。至於那黑色的金屬令牌,是個小長方形的模樣,上麵雕刻著官名,代表了總司的身份。
    這一切,都是多少武師一輩子夢寐以求的東西。
    如今卻擺在了謝安麵前。
    隨後,謝安開口,“雨荷,為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