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鮮肉小餛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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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紅色的兔肉丁和紅通通的幹辣椒混在一起,幾乎不分你我。
兔肉表皮微幹,但內裏的水分被鎖住了,一點都不柴,外焦裏嫩。麻辣味格外的濃,隻需吃一口,筷子就停不下來了。
吃辣子兔丁很容易一不小心夾到辣椒和花椒,前者倒罷了,要是咬到花椒,哪怕半顆,整個口腔霎時麻酥酥的,但同時也激發出更多津液,回味無窮。
徐袖就不慎中招了,五官被麻得皺了起來。
溫孟冬吃著專屬自己的五香兔,大眼睛卻時不時瞟向離自己稍遠的那盤辣子兔。
“阿姐,我能不能嚐一口,就一口。”他信誓旦旦地比出食指,剛才在廚房受的苦全然拋在腦後。
溫仲夏看他眼饞的模樣,笑著點頭:“好吧,就一點點。”
小家夥得到一塊指節大小的兔肉,喜滋滋地送到嘴裏,隻嚼了兩下,立馬吐出舌頭。
“斯哈斯哈……斯哈……”
太辣,太麻了!
繼鼻子被辣椒打後,舌頭也挨揍了。
他張著嘴巴不停給舌頭扇風,似乎這樣能扇走辣味。
溫仲夏和徐袖非常不厚道地哈哈大笑,連忙給他盛了碗溫熱的鮮菇蛋花湯解辣。
小家夥咕嚕咕嚕大口吞咽鮮香可口的蛋花湯,大人的世界真是太凶殘了。
……
散學的鍾聲終於響起,學生們歡呼雀躍,可算放假了。
國子監的學生大多是京官子弟,將來可以憑恩蔭入官,因此讀書基本沒壓力。
除了頭一天需要和長輩祭祀先祖外,其他時間自由得很。
馮淵被幾個跟班眾星捧月著,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假日去哪兒消遣。
說笑間,何然快步從他們身邊走過,被馮淵叫住了腳步。
“何兄,清明假有安排嗎?”馮淵嬉笑道,“大相國寺那兒有蹴鞠賽,我給大家安排上好的位置,你們隻需來看便是。”
何然為難道:“馮兄對不住,這回恐怕不行,我全家要去祭祖,之後在郊外別院還要住上幾天,我回不來。”
“那算了。”馮淵不強求,垂眸一掃,看到何然手裏不僅捧著幾本書,還有兩個眼熟的油紙包。
“你這……不會又是那勞什子青團吧?”
何然像捧寶貝似的,嘿嘿一笑:“我今日好不容易買到兩份,等到了別院,正好一日吃兩個,青團放涼了也別有一番風味。”
“隻可惜那手抓餅冷了不太好吃,不然我高低得再買幾個餅路上吃。”
何然絮絮叨叨,沒注意馮淵臉色越來越難看。
“那女人是不是給你下迷藥了?你這樣顯得我們這些衙內好像沒吃過好東西似的。”
旁邊還有人幫腔:“就是說啊,傳出去丟人。”
“兄台此言差矣,”何然一本正經道,“以前我也覺得路邊食攤就是填飽肚子而已,但嚐過溫娘子的吃食後,我才明白美食不分貴賤,隻看廚藝高低。也許你們不愛吃,但至少對我的胃口。”
馮淵一言難盡地從他的神情掃到那油紙包。
這絕對是中迷藥了!
何然突然摟緊油紙包,警惕道:“馮兄,你說過倒給你都不吃的。”
“你不會以為我在打你這油紙包的主意吧?”馮淵嗬嗬嗤笑,“是魚翅不好吃,還是燕窩不好喝啊,也你就拿這當個寶。”
何然籲了口氣,他還舍不得分呢。
目睹何然走遠,馮淵心中的疑問反而越來越重,同窗好友似乎陷得越來越深了。
他曾聽說過一傳聞,有西南蠻地來的廚子在吃食中下一種毒花做的藥,食客便會上癮,吃了還想吃。
那姓溫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使了這毒計,不然不能解釋同窗這狀態。
他不能坐視不管,他得找個機會揭穿那女人,不能再讓她禍害更多的同窗。
清明時節雨紛紛,一大清早果然下起了蒙蒙細雨。
太學放假五天,其實仍有不少外地的學生留在錫慶院內,但溫仲夏還是給自己也放了兩天的假。
這段時日起早貪黑,就算自己不累,嫂子和小弟也得歇歇神,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嘛。
溫仲夏在門上插上青青的柳條枝,這是大宋過清明的習俗,以柳條插於門上,叫做明眼1,據稱“取柳枝著戶上,百鬼不入家。”2
原主的母親去世後被葬回了老家祖墳,相距遙遠,所以溫仲夏他們不用去上墳祭拜,隻在家中院子裏朝著老家的方向布置了一個簡單的香案。
待到雨漸漸停歇後,點香燭,燒紙錢,擺上素酒、水果以及豬肉、羊肉、牛肉各一盤。
三人依次叩頭跪拜。
儀式結束後,這些供品便可以吃掉,這叫做“飲福”。供奉過親人的祭品會給後人帶來福氣。
弄完祭拜便沒什麽事了,正好下午雨也徹底停了,溫仲夏打算帶溫孟冬去逛逛書肆。
一來小弟得繼續啟蒙,二來她也想看看這時代書肆賣些啥書,最好能淘幾本有趣的話本。
徐袖對書肆不感興趣,她要把家裏收拾收拾,那些冬日的厚衣服得收起來了。
不愧是假日,溫仲夏一上街,感覺人都比平日多。哪怕是陰雨天,也沒阻擋大家出來遊玩的心情。
書肆人也不少,裏麵分上下兩層,上層設有雅室,供貴賓邊飲茶邊看書,這與現代書店的經營理念幾乎一樣了。
下層擺放著常見的經史子集,還有一些當代名家出的詩文集。
溫仲夏隨便翻了一兩冊,果然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宋朝,一個名人都不認識。
找到蒙學書籍後,她讓小冬兒指了指,發現他已經學過《三字經》《千字文》《童蒙須知》等書。
這就難辦了,她還真不知道這古代孩子學完啟蒙書後該讀啥了。
“阿姐,我學這個。”溫孟冬倒是有想法,直接拿起一本《發蒙算經》3。
“阿姐我啊是很支持你學算術,將來成為一個優秀的算術家,但是如果你要上太學,學算術可能不夠。”
盡管太學裏有設置算術課,但這隻相當於副課,最重要的還是經義和策論。
“是不是該四書五經了?”溫仲夏喃喃自語,想著不如找掌櫃的問一問。
“他這個年紀可以開始讀《論語》和《詩經》。”
背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溫仲夏一跳,她回頭一瞧,驚訝一笑:“客官,是你啊,真巧。”
杭曜清咳一聲:“是我唐突了。”
他也不曾料到會在書肆遇到這位溫娘子,看她翻動書冊的模樣,不止是能認些字。
“不唐突,不唐突。”溫仲夏看著他眼睛發亮,這不就是位現成的求助者嘛。
“你說他該讀《論語》《詩經》,還有沒有其他的?”
“如果能把這兩本書吃透,基本能通過小學的考試,不過最好給他請個先生。”
“我也這麽想,”溫仲夏嗓音清脆,笑臉盈盈,“唉給你們教書的博士中有沒有在院外收小孩子補習的?”
杭曜疑惑,給他教書的?難道她以為他是學生?
溫仲夏要求還不少:“最好脾氣溫和一點的,之前有個客人說你們有個姓杭的博士,十分嚴厲,那便罷了,我弟弟膽小,怕嚇著。”
杭博士本人:……
他沉默片刻,竟不知該如何解釋,隻能道:“我也不甚清楚,回頭幫你問問。”
“如此便麻煩你了,沒有也無妨,我可以去別處尋個先生。”
溫仲夏其實明白太學的博士那都是大儒,如果在父親貶官以前,可能還有希望,現在大概隻能是想想罷了。
拿到《論語》《詩經》後,溫仲夏又去找心心念念的話本,談情說愛的傳奇小故事來兩本,誌怪小說拿兩本,都是打發時間的良品。
結賬時竟又碰上那個好心的客官。
杭曜看了眼她手中最上麵的《括異誌》4,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但沒說什麽。
直到二人在書肆門口分道揚鑣,溫仲夏才想起自己又忘了問他的名字。
兩日的美好假期眨眼就過,溫仲夏的小食攤又要擺起來。
這次她的食攤稍稍變了個樣,添了兩張四方桌,因為她要加個新品鮮肉小餛飩。
不管是肉夾饃還是手抓餅,吃多了都容易嘴幹,要是這時來一口鮮香四溢的餛飩湯,那才是完美。
添了不少東西,溫仲夏也給李叔漲了工錢。
太學雖還未開學,但那些留宿的學生們一看到她的食攤開張,那叫一個喜出望外,奔走相告。
“溫娘子你不知道我這兩日是怎麽熬過來的,那膳堂一到假日愈發憊懶,那吃食實在難以下咽。”忠實客戶秦遷抱怨連連。
“誰讓那管膳堂的是祭酒大人的親戚呢,咱們再怎麽反對都沒用。”
“幸好溫娘子來了,我又活過來了。”
學生們嘰嘰喳喳的,溫仲夏感覺還挺親切。
“溫娘子,又有什麽新吃食了,還有位置可以坐。”秦遷驚喜道。
“這次的新品是鮮肉小餛飩。”溫仲夏笑吟吟地揭開案台上的一塊方形木板,上麵碼著十來行的小餛飩,每行都有二十幾個。
小巧的餛飩整整齊齊擺著,皮子薄如蟬翼,中間粉紅色的肉餡兒看得一清二楚。
“我要一碗。”
“我也要一份,大份。”
學生們二話不說,先占個座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