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餿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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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朝耳聰目明,怎麽聽不到?不在意就是。
    吭哧吭哧捆好稻草捆,堆成沙發狀,小屁股往上一坐一攤,小腿出溜老長,嗯,舒坦!
    傻子才跟傻子計較呢!
    李文欣見小傻子癱在草堆上,仰著身抖著腿,一副舒服愜意模樣,不得勁,隻覺自己權威被挑釁,惡狠狠瞪了眼朝朝,起身就想上去做點什麽,不想才一動,立即迎來了身邊親娘一巴掌。
    “好了,你跟個小傻子計較什麽,四六不懂的……”
    “母親,您說誰四六不懂?”
    小羅氏一噎,手癢。
    此時甬道傳來動靜,眾人不由齊齊看去,就見一側臉長著顆帶毛大黑痣的陌生獄卒到了跟前。
    “來來來,開飯了,開飯了。”
    哦豁,終於是開飯了。
    開飯好呀,不等大黑痣放下手中大提籃,朝朝嗖一下竄過去排在第一,那急切模樣就跟三百年沒吃過飯一樣,惹得李文欣又是陣陣白眼,當即換來小羅氏一巴掌。
    這回打的有點痛,李文欣忍不住抱怨:“疼!母親,您怎麽還動手!”
    小羅氏心累,“欣兒,你乃伯府嫡出大姑娘,金尊玉貴,即便家中落難,哪怕落入泥裏,也別忘了規矩禮儀,風骨涵養。”
    “母親!”,說教李文欣就不愛聽。
    小羅氏頭疼,“好啦!”,見女兒還要嘰歪,也沒心情哄女兒的小羅氏忙催促,“不是早就說餓了麽,現下有飯,還不快去。”
    李文欣滿臉不情願,嘴裏哼哼唧唧的。
    不過看見如傻狗樣蹲在柵欄前的小小一陀,李文欣眸光一閃,人已衝了過去。
    到了跟前,二話不說抬腳就踹,毫不留情一腳踢開朝朝,占據了朝朝剛才蹲的位子不算,李文欣還對著跌了個屁股蹲的朝朝得意的笑。
    朝朝不防,摔個正著,吃痛驚呼,換來的卻是李文欣越發張狂的取笑。
    “連蹲都蹲不穩,個傻子!”
    牢房中無一人吭聲,朝朝也不懼,握緊小拳頭,氣咻咻起身,目光緊盯著被傻爹請托的祖母還有大伯母。
    結果老太太視若無睹,眼裏毫無波瀾;
    所謂大伯母視線閃躲,無動於衷;
    朝朝捏著的拳頭鬆了緊緊了鬆,磨著小奶牙哼了聲,好女不跟傻子鬥,果斷轉身回了她的草沙發,心裏小本本重重記上一筆,眼裏冒著熊熊火光。
    李文欣見傻子‘怯懦’,得意仰頭,如得勝公雞傲嬌收回視線,手伸出柵欄看向大黑痣。
    “什麽飯,快給我拿來。”
    大黑痣嘿了一聲,倒沒多言,抬手從大提籃裏抓了個黃中泛黑的饃饃遞上。
    白日的地牢,照亮火把早已熄滅,就靠著每間牢房頂那狹長天窗取亮,昏暗陰冷,看不真切。
    餓極了的李文欣抬手接過饃饃就往口中送,才入口,嘔的一聲,李文欣吐了,一把將手裏饃饃砸向大黑痣。
    “嘔,這是什麽鬼東西!狗都不吃!”
    抓著兩饃饃準備繼續發放的大黑痣一頓,冷冷瞥了眼從自己身上滾落的饃饃,不善的盯著監牢裏的某人。
    隻可惜,李文欣全然未覺,還口吐狂言呢。
    “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可惡胥吏,竟給本姑娘吃這等低賤餿食,我堂堂伯府嫡女,我祖父門生遍布四海,姻親故舊無數,即便落魄,也容不得爾等卑劣之人隨意欺辱!今日若識相,最好是給我們換上正經飯食,如若不然,本姑娘定不與你善罷甘休!”
    “嘿,我的個暴脾氣!”
    大黑痣也是被這張牙舞爪,至今還認不清現實的大小姐給氣笑了。
    手中饃饃往提籃裏一丟,陰陽怪氣。
    “哎呦喂可不得了,老子我好怕呀!當你還是伯府身驕肉貴的大小姐呢?我呸!愛吃不吃,不吃老子我還就不伺候啦!還換飯食?給你臉啦!”
    大黑痣氣性也大,但官場沉浮他懂;更知錦衣衛、詔獄本就名聲不好,明裏暗裏還不知多少眼睛盯著;
    因此對待如文定伯府這類人犯,他們下手並不敢太狠,也不敢苛責,畢竟他們也怕事後被追責清算,可這並不代表了他們就得裝孫子。
    不收刮扒皮已是他們的仁善,總不能指著他們當獄卒的倒貼夥食吧?
    “詔獄大牢,每日隻一頓夥食,嫌棄?不吃?行啊,有本事永遠別吃!”
    大黑痣憤怒噴完,氣哼哼的提起大提籃轉身就走,身後一幹人等紛紛傻眼。
    哎不是,他們沒說不吃呀!
    “差爺,留步。”
    “差爺小兒不懂事,您高抬貴手……”
    餓了一天一夜的其他人反應過來,摸著饑腸轆轆的肚腹,再看身邊自己眼巴巴的孩兒,哪裏還管什麽餿的臭的,一個個伸長手,扯著脖子苦苦挽留。
    可惜大黑痣氣的很,才不聽,眨眼間就提著食物消失在了甬道內,苦求不得的眾人不由齊齊回頭瞪向罪魁禍首。
    被這麽多雙帶怨的眼睛盯著,李文欣頭皮都炸了,瑟縮著幹巴巴道:“都,都看什麽看,又不怨我,都怪這該死的胥吏給我們吃餿飯。”
    嘴上外強中幹,心裏還是怯的。
    被盯的緊了,如芒在背的李文欣忙往親娘、祖母身邊一出溜,嬌憨的晃著老羅氏胳膊委屈撒嬌。
    “祖母,孫女也是為了大家好,您看他們……”
    “閉嘴!”,老羅氏看了昔日寵愛的長孫女一眼,簡直不忍直視,“愚蠢。”
    頭一次被祖母訓,李文欣瑟縮一下,不敢掘虎須,忙挪到親娘跟前。
    “母,母親,我,我不是故意的,女兒隻是擔心祖母,擔心大家,想叫家人吃上一口順心飯,沒打算鬧的,母親!”
    這孽障是自己親生的,怎麽辦呢?屁股還得自己擦。
    小羅氏歎息一聲,抬手輕拍女兒。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隻是欣兒,娘說過的,你乃嫡女,需時刻謹記規矩,莫要丟了德言容功失了風骨!不過一頓飯食而已,便是不吃也餓不死,何必與卑賤之人斤斤計較?沒得自降身份。”
    “是,母親,女兒錯了,女兒再不敢了。”
    見女兒服乖,小羅氏點點頭,忙掛著謙卑笑容看向老羅氏討好道:“母親您看,欣兒已經知錯了,您又自來寵她,孩子也是被家中變故嚇到了,您就原諒她一回吧。”
    老羅氏瞄了母女二人一眼,滿意小羅氏的圓滑態度,不緊不慢的嗯了聲,心累歎息。
    “行了,此事作罷,就此不停,隻是欣姐兒,這裏不比伯府,以後都乖覺著些,免得辱了伯府聲譽榮光,其他人也是一樣,都把皮子給我繃緊些,別惹亂子!”
    “是。”
    眾人領訓。
    不然怎麽說薑還是老的辣呢!
    有這麽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縮了脖子不敢再言,隻心裏如何作想,記不記恨,那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