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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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屋外攀談敘舊,過了一會高健要去給馬換蹄掌,就與張紫陽先行道了別忙活去了。張紫陽回屋收拾好木工箱子,就帶著左念往作坊走去。
“師父,以後咱在這每天要幾時去作坊啊?”左念踢著路上的石子,問道。
“卯時就要到,不過你以後不用天天去,每日還按之前在觀裏的作息就行,你不愛看經書,這下好了,連有都沒有了。”張紫陽提了提衣角,說道。
“那我就可以練氣了,師父,我感覺我體內紅色靈氣顏色變深了好多啊。”左念說著說著降低了聲音。
張紫陽默默掐了指決,不由得偷偷吃了一驚,幾日奔波他這徒兒許久沒練氣,昨日晚上吐納運氣竟然還衝破了兩處神府,躋身深紅靈氣了。說起練氣,左念在觀內向來不刻苦用心,早課讀經也從來是最晚去的那一個,平常打坐人來人往都要看上一眼,昨日回去張紫陽回去,竟然都達到入定狀態,隻是情緒一直不穩,張紫陽想想既欣慰又憐惜。
“以後日子能暫時安定不少,我們做的這個決定非常正確,南齊舊地肯定有你的懸賞,鎮北將軍之子,但是北魏再痛恨你父親,也不會著急牽扯到你,而且北魏也沒有修真人士熟悉與你。道阻且長,必須要趕快提升實力了。”張紫陽點了點,左念的天賦悟性很高,與父母親友生死一別更是長大了許多,練功也刻苦多了。
說話間,到了木器作坊,張紫陽卸下木箱,放在牆邊,跟著作坊主事了解著都要進行什麽工作。左念蹲著靠在門邊,昨夜屋外寒風凜冽,吹的窗戶紙呼呼直響,左念在車上搖晃了一天,又累又沒睡好,坐在門檻上迷糊睡著了。
過了一會,左念也不知道是被凍醒的還是被吵醒的,耳邊嘈雜的聲音自屋內傳來,風一吹,還差點摔到後麵。這會應該是午時工人下工的時辰,左念站起來,等著張紫陽找他。
左念看見了身上滿是木茬子的張紫陽,趕忙問到,“爹,咱倆每天中午吃啥呀以後,我肚子都餓了。”
張紫陽拍著木屑灰塵,“許久未幹活,還挺累,以後每日早上你都去鼓樓附近的早市買上東西,慢慢學著做飯,這幾日我教你,過幾日每日做好飯帶給我中午吃,中午想吃什麽你自己燒柴做飯,今中午一會去嚐嚐這邊包子如何。”
左念撇了撇嘴,昨日剛吃的包子今天又吃,心裏多少有些不願意。吃完飯幫張紫陽幹了些輕快活,到了傍晚張紫陽見左念無聊的都快把手裏拿塊木頭掰成木頭絲了,便讓左念先去穿衣服。
等左念穿好衣服,張紫陽也弄好手裏剩下的活,拉著左念,邊拍打著身上的木料,邊拉著去西市的晚市買些米麵糧油床單被褥。大多數家裏都是扯塊布自己做,可張紫陽是個道士,不是個女人,會木匠活卻不會縫衣服裁被褥,難受的是左念新買的褲子也被他今天坐在門檻上弄壞了,愁的張紫陽隻好給他找地方補補……
等張紫陽教左念做好飯,收拾好碗筷,給炕填上柴火坐到床上都已經酉時了,左念有些冷,想把被子拉過來躺下,張紫陽又給被子拉了回去,讓左念又重新坐好,捏好指決運氣吐息。
左念也想起來今日還未吐納練氣,正了衣冠,洞察自身,用意念感受著體內靈氣與外界的呼應。左念自己在感受,張紫陽也在感受,左念的體內十二正經已經被他全部打通,加上昨天那兩處開過的神府,已經開通了八神府,三年多時間,達到了《齊雲秘術》所寫的“氣若棗色,凝而實之,神府八座,經脈兩寸”,也就是深紅靈氣,張紫陽其實還是很滿意的,在觀內左念從來不是努力的那一個,憑借著悟性和自身的天賦能達到這個速度很厲害了。
張紫陽見左念自然呼吸入定,身體狀態已經進入溝通天地靈氣的狀態之中就沒有打擾他,跟著他一塊進入吐息納氣的狀態。
半柱香過後,左念的意念突然從入定狀態抽了出來,體內的靈氣突然不受控製了起來,左念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得大叫一聲,轉而伸出手就想運氣發力向張紫陽掄去。張紫陽一把擋住左念的拳頭,繼而緩緩向左念體內傳輸著靈氣壓製著左念狂躁的靈氣。
張紫陽撫摸著他的後背,過了一會,左念平靜了,睜開了眼,“師父,我剛才這是怎麽了?”
張紫陽停止了靈氣的傳輸,微微皺眉,緩緩抬頭道,“你剛才想了些什麽?”
左念猶豫了一會,思索片刻道,“我,我剛才想到了惠岸和尚和空明和尚,然後出現了伯陽師伯受傷的樣子,還有定陽師叔回來時候的……還有…我爹的樣子。”說著說著左念把手重新又握起來了,眼角緩緩流出了淚水,嘴角猙獰著,委屈的說道,“我心疼爹,爹從來不讓娘打我,要打也是自己輕輕打我幾下,我都不敢想爹在戰場走的時候疼不疼……”
左念往常一說到爹就想哀嚎大哭,但這次沒有出聲,隻是眼神發紅得厲害,任由淚水滑落下來……張紫陽微皺的眉頭漸漸解開了,看著充滿仇恨的左念,問道,“你還記得伯陽師伯第一次教與你們吐納練氣的時候是怎麽說的嗎?”
左念擺了擺頭,上課的時候他是最不愛聽師伯教課的那個,他生性活潑,思緒快,最難靜心,而伯陽師伯說話慢,左念聽了跟沒聽一樣,幾刻過後就容易睡著。
張紫陽拂了拂左念坐在屁股下坐亂的衣擺,“靈氣貫通於天地之間,你我為道士,我們受天地萬物之道義管轄,而不受凡間道德禮法約束,未來你法力更加高深,學會了諸多太清道法,心中卻不靜?吐納練氣是第一步,凡事心不靜又如何使得?”
左念還沒等師父說完就想反駁,張紫陽伸出手製止了,“你一定想說,我爹被他們殺了,我娘和我的兄弟下落不明,我的師兄在我麵前被抓走了,我的同門師兄師父為了我丟了性命!”張紫陽聲音越說越大,唬住了左念。
“我……”左念想張嘴卻未發出聲音。
張紫陽朝著左念喊了出來,“我告訴你,老子更憋屈,老子的弟弟不僅我護不住,我與弟弟師父僅僅隻有不到五裏,我若是回去就能和我師父對付那兩個畜生,我就可以保護我弟弟,我要是能進去深紫靈氣,我要是……我要有什麽用!我還恨呢!我還難受呢!那是我唯一的家人!”
左念盯著張紫陽近乎崩潰的樣子,張紫陽一揮手伸出一道屏障隔絕了聲音,“我本來氣呈正紫,奈何心裏過不去,老是修煉到入魔,三番五次,修為掉了,道心亂了,殺父之仇,永生難忘,我知道你恨他,你想報仇,你一平靜就在想這些仇恨,恐懼又焦急,因為我當時也是。”
張紫陽聲音小了一點,“你告訴我,若是有一天你有能力殺了他們幾人報仇,你會不會在這之後濫殺無辜,把仇恨帶給別人,你會不會在這之前就忍不住把自己折磨瘋?”
左念小聲地說,“不會。”
“世人皆說不會,可若是你繼續道心紊亂,心境不平,修習高深道法就是天下百姓之災難。世人皆不怕得罪愚鈍之人,卻怕得罪斤斤計較之人,若是心中複仇執念過深,你不僅會把自己折磨瘋,也永遠報不了這個仇,若是誤入歧途,更是愧對於祖師,愧對於修習的道法。”
左念聽張紫陽說的如此嚴重,嘴巴張開又合上,欲說還休。
“你告訴我,你若是心中複仇執念過深,現在就去報仇,你打得過他們?以後若是執念過深,別說複仇了,你我能否活到那個時候都是個問題。”張紫陽看左念在思考,也不停止,接著說道。
“不能。”左念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