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開玩笑似的笑了笑，發出詢問。
    艾琳娜也認為她提的要求的確是開玩笑，哪怕她不提及，這麽做也是應該的。
    於情於理，她都該和葛瑞絲好好告別，就算蘇北很趕時間，這點時間總該留給她。
    這句話可給蘇北問懵了。
    “這......”
    蘇北怔住，看著微微笑著的艾琳娜，猶豫了。
    直到看見艾琳娜那微笑著的臉龐逐漸詫異震驚，而後又緩緩淪為失望，蘇北終於是艱難搖頭，拒絕道，
    “以後還有機會見麵。”
    艾琳娜攥了攥拳頭，挑眉疑惑道，“這次不行嗎？”
    蘇北搖頭。
    “我告別我師父都不行嗎？”艾琳娜又問。
    蘇北欲言又止的，想了想，還是禮貌的提醒了一句，緩緩道，“很危險。”
    也算是比較克製了，不然蘇北即將脫口而出的應該是“你師父沒了”。
    大概是因為茉莉的督促，導致蘇北變禮貌了。
    艾琳娜沉默。
    蘇北很少騙人，且在這種大事上沒有騙過她。
    例如“你爹死了”、“你家沒了”之類的金句頻出，讓艾琳娜每次看見蘇北這樣猶豫組織措辭的時候，身體都會不由自主的啟動應激反應。
    包括但不限於爆粗口、咬下唇、難以呼吸。
    她瞪大了眼睛，發出大聲詢問，“你的意思是我師父終於也要沒了？”
    看著氣氛逐漸不對，茉莉連忙插嘴道，
    “誒誒誒，艾琳娜姐姐，蘇北先生不是這個意思吧？”
    “我當然知道不是這個意思......”
    忽然，艾琳娜一指右邊，大聲道，“畢竟我師傅不就在這兒嗎？這麽大一個人在我旁邊，我好好道別都不行嗎？”
    “她還衝著我微笑，我怎麽好意思什麽話都不說一走了之。”
    聞言，蘇北一愣，微微側頭，看見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輕笑臉龐，身體瞬間僵住，瞳孔微微張開。
    這張笑臉屬於葛瑞絲。
    十分鍾前。
    葛瑞絲在評委台上冷漠旁觀著一切，忽然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
    “有趣，明明是一個冒險團隊，為什麽要問我艾琳娜的位置。”
    “他看見了什麽？”
    “他是什麽意思呢？”
    葛瑞絲有些沉不住氣了，主動起身。
    她舉起了一柄法杖，身上灑落聖潔光芒，抬手便讓無數陷入了混亂的普通人恢複了正常，掃去無數領域帶來的負麵影響，淨化空氣。
    那些被拯救的人民們不住感激，紛紛虔誠的跪在地上禱告聖光，讚美女神。
    一片祥和寧靜，溫馨虔誠。
    葛瑞絲不徐不緩的靠近蘇北這邊，腳步緩慢，速度極快，眨眼便不斷靠近，手上的法杖起起落落，將聖光光輝撒向世人。
    “聖光憐憫世人，邪惡混亂滋生，我不會無動於衷。”
    “聖光，始終照耀著各位。”
    葛瑞絲一路趕來，很快停在了眾人身邊。
    此刻，她站在距離蘇北不遠處，麵露微笑，慈祥的望著艾琳娜。
    又是不經意間，掃了眼蘇北，露出意猶未盡的視線。
    蘇北陷入沉默，又是一愣。
    什麽時候？
    葛瑞絲是什麽時候來的？
    葛瑞絲身上的氣息變了，聖光濃鬱到任誰都會相信她就是聖光的代言人，是「聖光女神」的地上行走，是聖光最虔誠的信徒。
    就連「暴食」都在蘇北腦海裏提醒了一句，“這娘們對你的「暴食」**消失了，「憤怒」氣息則是根本沒有，奇了怪了。”
    “難不成我剛剛搞錯了？怎麽這麽短時間，還玩上反差了呢。”
    蘇北聞言，望向葛瑞絲。
    這時，葛瑞絲正微微笑著，詢問艾琳娜，“你們正在聊什麽？我在遠處看見你們之間鬧得不太愉快，所以來看看。”
    “是吵架了？”
    說是詢問艾琳娜，但葛瑞絲麵向的是眾人，視線不住流轉，最後視線停在了蘇北身上。
    像是為了特地記住這些人的樣子。
    而做完這一切，最後望向艾琳娜。
    “沒吵架呢。”茉莉連忙擺手解釋，拉了拉旁邊的小米粥。
    “唔沒，吵架。”
    芙蓮也是附和了一句，“商量而已。”
    聞言，葛瑞絲沒做什麽表示，隻是微笑著，視線柔和的望向艾琳娜。
    艾琳娜露出了些許委屈表情，但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抿了抿嘴，認真和葛瑞絲道別，“沒吵架。”
    “師傅，我們要走了，趁現在和您說一句，現在好好道個別。”
    葛瑞絲一愣，表情略顯凝重，認真道，“現在？”
    旋即，葛瑞絲又歎息了一聲，
    “以你的資質，應該能感覺出這裏陷入了一場大型邪神儀式，我需要坐鎮全局，沒辦法出手打斷領域和儀式。”
    “我記得，你的內心始終充滿正義和美好，見義勇為助人為樂。”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來幫幫老師，拖住儀式繼續進行。”
    “我會保證你的安全。”
    請這個字用得極妙。
    加上這個字是一位老師對她的徒弟說的。
    用上的稱呼都是你，而不是你們。
    這讓艾琳娜心情驟然沉重了幾分。
    這是一位老師對徒弟提出的請求，無關團隊，無關他人。
    艾琳娜一愣，望向了蘇北，眼神裏竟是帶著些哀求。
    與此同時，茉莉和芙蓮同樣投來探究目光。
    這下壓力全都給到蘇北。
    蘇北默然，望向葛瑞絲，看著她的微笑臉龐，竟覺得那無比神聖，仿若悲天憫人的神明，慈祥博愛。
    襯托對比著此刻的蘇北，仿佛蘇北裏外都顯得格外冷漠。
    蘇北若是拒絕了對方的提議，或許會因此失去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被人小瞧。
    而同意這件事情，看上去百利而無一害，畢竟就算天塌下來，壓力也在最強大的葛瑞絲身上。
    不過，蘇北自認為他的確是冷漠的人，他也從不否認這點。
    所以，蘇北沒猶豫，搖頭便拒絕道，“不幫。”
    “走了。”
    “喊上認識的人，一起走。”
    這便是蘇北做出的決定，甚至沒有解釋拒絕的原因。
    眾人一愣。
    艾琳娜用力握拳，認真道，“你總該告訴我為什麽這麽決定。”
    葛瑞絲也是轉過頭來，望向蘇北，似笑非笑。
    “的確，你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蘇北認真道，“我必須為隊伍的生命負責，我現在狀態很差，體力不支，精神疲憊，不適合繼續戰鬥。”
    “我們是一支隊伍，我不能留下你們獨自離開。”
    蘇北還未曾說完話，一道潔白幾乎要凝成實質的聖光落下，將其完全籠罩。
    眨眼功夫，蘇北大腦裏「識」之天使的囈語都被徹底治愈，隻剩下「自由」留下的些許傷痕未曾修複。
    “現在呢？”葛瑞絲好奇道。
    蘇北握了握拳，感受著驟然輕巧的身軀，徹底放鬆的精神狀態，有些懵了。
    他大腦飛速運轉，認真道，“我們的實力不足，沒辦法應對「半神」，哪怕我的狀態恢複，也無法應對接下來的糟糕局麵。”
    聞言，一張「撲克牌」被葛瑞絲取出，遞給了蘇北。
    蘇北一愣，看著上麵標注黑桃五，陷入了沉默。
    這是蘇北獲得的第二張「撲克牌」，還是以這種匪夷所思的途徑。
    這便是半神的收藏，隨手送出的禮物便是蘇北無法拒絕的寶物。
    與此同時，艾琳娜手上多出了一柄法杖。
    這是來自聖光教堂傳承至今的卓越武器「聖喻法杖」。
    蘇北視線投去，下意識動用了鑒定術。
    聖喻法杖卓越級已附魔聖光屬性強化
    特性：
    「聖光親和」：提高自身五成聖光親和。
    「快速施法」：提高使用者施法速率，低階聖光技能無需吟唱。
    「幸運強化」：釋放出的聖光技，有概率提升一個等級。
    備注：武器附魔特殊技能「聖喻意旨」。
    「聖喻意旨」：造成五秒鍾敵我不分無差別的聖光洗禮，該空間內聖光親和越高的生命體可活動權限越高，反之會陷入無法解除的控製。
    卓越級武器，更在完美級之上。
    這是一柄十分強大的武器，每一個詞條都是艾琳娜十分需要的屬性。
    看著這柄法杖，艾琳娜忍不住驚呼出聲，瞪大了眼睛望向葛瑞絲。
    “師傅，這是您曾經最喜愛的主手武器。”
    葛瑞絲微微一笑，“曾經是如此，它陪伴了我許久時光，如今的我早已用不上這柄武器。”
    “但它很適合你，你要善待它。”
    艾琳娜久久無言。
    一旁，小米粥手上多出了一個心想事成的碗。
    具體效果便是想要什麽，就可以得到什麽，代價則是魔力。
    也就是說，隻要輸入魔力，就可以喝到源源不斷的粥，再也不用自己煮了。
    小米粥被成功收買了，它抱著這個碗再也不想鬆開，連看向保溫杯的眼神都失去了以往的溺愛。
    保溫杯是什麽？
    現在不認識了喵。
    芙蓮手上，停著一顆拇指大小的靈魂水晶。
    隻要舉起水晶放在眼前，芙蓮就可以看清楚那些被她召喚出的英靈。
    芙蓮反複抬手放手，不住打量著幻想中的世界，呼吸加重。
    她無法拒絕這樣的禮物，哪怕她知道自己完全償還不起。
    這太珍貴了。
    一份靈魂水晶的價格有價無市，傳說靈魂水晶能夠寄存一份靈魂，達到死者蘇生的無上奇跡。
    哪怕這樣的事情並沒有人做到過，但隻是有這樣的傳聞，就讓靈魂水晶的價格被炒到了天價。
    而芙蓮手上這一塊不大的靈魂水晶，具體價格大概是半個礦區。
    茉莉手上，是一份仍然存活著的，生活在世界各地的法蘭舊部，以及他們如今過著的拮據生活。
    她看著這上麵的名單，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上麵有很多人，都曾經在送她離開王都時出過一份力。
    且隻有對法蘭忠誠，寧死不屈堅定不移跟隨著法蘭的老人們，才會過得這麽不體麵，無家可歸、遠走他鄉。
    如果能獲得這份名單，她就可以通過自己的方式，為這些老人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
    她很難拒絕這份禮物。
    這時，葛瑞絲的聲音恰好在眾人沉浸其中的時候，響了起來。
    “如果你們願意幫忙，這些小東西便是你們的。”
    蘇北攥了攥「撲克牌」，環顧四周，看著眾人的表情，產生了些許無力感。
    大家似乎，都沒有辦法拒絕得到的寶物，畢竟就連他都很難拒絕這張新的「撲克牌」。
    此刻，蘇北心裏有聲音在那蠱惑著，“答應她吧，或許先前隻是搞錯了，這樣的好姐姐又怎麽會是壞人？她明明是大家的貼心好姐姐啊......”
    是啊......她是艾琳娜的師傅，聖光教堂的四位神官，哪怕她真的出現了問題，也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收買我們。
    她應該是好人，她是一位慈祥的長輩。
    這種想法隻是浮現的一瞬間，便讓蘇北毛骨悚然。
    不......
    這些東西，隻有活著才能算自己的。
    一旦死掉，不論是什麽都顯得不再重要了，都會回到對方手裏。
    蘇北眼神冷漠，用力擰緊手中的「撲克來」。
    旋即掙紮著，十分平靜的問了一句，“不幫，又會怎麽樣？”
    “不幫，禮物也會給你們，我還會送你們離開。”
    葛瑞絲微笑著，親切的話響起。
    此刻，已成藝術。
    這句話落下時，眾人的情緒被推至了，徹底形成絕殺。
    她留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而蘇北宛若被潮水包圍，陷入深淵，越陷越深，仿佛就要徹底迷失自我。
    蘇北輕輕呼吸，望向葛瑞絲，對視著她那雙微笑眉眼，用力吐了口氣。
    眾人都在等著蘇北的答案，將蘇北越推越深。
    這時，一旁的茉莉想了想，還是咬牙，不去看這份名單，而是將其放在了身後，看著猶豫的蘇北，輕聲道：
    “蘇北先生......你可以和大家好好講一講拒絕的理由的，我想，大家也會好好考慮你的想法。”
    茉莉的話宛若一束光落入深淵，停在了蘇北跟前，凝成了一根繩索。
    蘇北微微眯起了眼睛，沒有馬上伸出手去，牽住這根能夠帶著他逃離深淵的繩索。
    他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