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茫茫灰霧之間，蘇北的存在渺小到幾乎不值一提，自然無法引起【無名之主】的注意。
    實在是灰霧籠罩的範圍太過廣闊，而蘇北影響區域過於渺小。
    這畫麵不難想象。
    單論艾琳娜與【無名之主】的戰鬥，每一秒被淨化毀滅掉的灰霧就有幾裏範圍，偶爾一招爆發衝突，這個範圍還得翻上一番。
    而此刻，蘇北位於灰霧之間，僅占據不足幾平米區域，差距可想而知。
    宛若滄海一粟。
    蘇北在緩慢適應身體變化。
    變化是一瞬間造就的，但變化體感略微滯後。
    靈魂與肉體撕扯的感覺很真實，眨眼間身軀被剝離成了數億份的感覺並不好受。
    撕扯瞬間，疼痛呼吸間席卷而來。
    痛！
    血馬痛！
    可以想象，當初在曆史片段之內，琳被蘇北一點一點切割靈魂，都會因此疼到大呼小叫，淚眼汪汪。
    可那會兒，切割過程至少分成了好幾個夜晚，以供琳去適應平緩。
    而蘇北此刻，疼痛感受是瞬間作用的。
    蘇北被動承受撕裂劇痛過後，意識都遊離了起來，就好像漂浮在空中，起起伏伏。
    宛若是被撕扯成了數億份。
    好吧。
    不是宛若。
    待到蘇北徹底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身軀的確是被切割成了數億份，每一份意識都有著獨自的運行邏輯，卻共享同一份中樞。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視角從第一人稱轉換成了第三人稱。
    此刻，蘇北在灰霧之間漫步，與周遭灰霧不斷共鳴，獲取信息，向著灰霧最濃鬱的地方一點一滴遊動。
    他逐漸適應這種變化。
    他打算先看看boss。
    與蘇北這邊的開荒探索不同，另一邊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艾琳娜手持【曙光】，麵對包圍而來的重重迷霧迷霧，右腳抬起抵住寶劍，左手指尖點在劍身上，指尖從劍柄一路滑至劍鋒，收腳的同時一劍揮出。
    “三千。”
    鏘鏘鏘～～～～～～～
    聲音由遠及近，一層一層世界被揮砍破碎，如鯨吞般吸幹周遭灰霧。
    這揮出的每一個世界都有著廣闊的疆域，能夠吞並吸納數裏灰霧，而當世界飽和之後，一抹光亮緊隨其後，在艾琳娜指尖凝聚。
    點出。
    嗡～～～～～～
    “崩碎。”
    一個個飽和世界被摧毀崩壞，為艾琳娜清空了周遭一切。
    這一招徹底清場了，使得【無名之主】的招式動作第一次暴露在明麵之上。
    眾人看見了。
    “莎莎”一聲，迷霧之中傳出好似甲蟲扇動翅膀所發出動靜，遊離於其周身的迷霧幻化成一隻碩大灰色手指，朝著艾琳娜重重壓下。
    見狀，藏匿於【全知法典】內的「元素」急忙給梨梨子發出一通加密電話，將梨梨子與露彌娜拉搖到了【全知法典】內。
    至此，四人短暫集結。
    見梨梨子趕到，「元素」認真說了句：
    “這是一個絕無僅有的勝利機會，若是對方掌握著類似「虛實秩序」的手段，自祂攻擊這一刻起祂就會處於實體化。”
    “此刻，是祂真實軀體最清晰的關鍵。”
    露彌娜拉皺眉思索著，“迷霧最濃鬱之處就是祂的本體？那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存在？”
    “不管怎麽樣，這的確是一個機會。”琳接上一句，“值得把握。”
    梨梨子點頭，閉上了眼睛。
    她正在嚐試連接艾琳娜的大腦。
    【發動共享申請】
    【申請失敗】
    【對方很忙，拒絕了你的申請，並朝你幻想出一個蘇北，企圖打掉你的念頭】
    梨梨子表情瞬間凝固。
    隻見梨梨子用力擰緊了眉頭，額頭上皺出一個大大的“三”，呆毛彎成了一個“？”，雙拳緊握，不知不覺間掏出了一根棒棒糖，正神情恍惚的打量著眼前。
    ——一隻正在跳廣場舞的混蛋蘇北。
    有點奇怪。
    其餘三人麵麵相覷，不解詢問，“怎麽了？”
    “有點怪，不太對勁。”梨梨子下意識回了句，舔了舔棒棒糖，“梨梨子再看看。”
    “信息傳達到了嗎？”
    “嗯？啊哈哈哈～”梨梨子尷尬一笑，連忙甩著腦袋，將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古怪背影拋出，再次發動開房申請。
    【再次申請共享】
    【對方正在審核】
    【對方正在思考】
    【審核通過】
    【連接成功】
    “我很忙，「昨日重現」這道術有時間限製，不適合打拉鋸戰，有話快說！”艾琳娜思緒翻滾，發送信息速度極快。
    梨梨子連忙將剛剛聊天的訊息通過能力共享了出去。
    “你確定有效果嗎？”
    “可以試試。”
    “試探沒意義。”
    “哈？你的意思是？”
    “機會隻有一次，我會動用我曾經破開世界壁壘那一招，抓住你們所說的這個機會。”
    梨梨子愣住。
    這瞬間，在灰霧凝聚而成的手指觸及同時，艾琳娜眼眸鎖定住灰霧中的核心之處，那灰霧最濃鬱之地，旋即雙眸精光暴漲，一股最精純的崩壞之力從瞳孔中射出，直指灰霧核心。
    “光”
    一抹微光正在凝聚，能量卷起千層龍卷，一道純粹極致的金色能量在艾琳娜眼眸中匯聚，緊接著以極快速度從瞳孔處席卷衝出，這股金色火焰速度極快，僅僅一個眨眼間，便是直直擊中了灰霧最濃鬱之處。
    巨大手指被摧毀。
    “嗤～～～～～”
    純粹能量席卷之處，元素在火焰中焚燒殆盡，而一些尚且能狼狽逃竄避開，實力不俗的域外種族，卻是在接觸瞬間，便是鮮血狂噴，一身血肉頃刻間化為粉末，連靈魂都被湮滅成霧氣。
    若非世界有盡頭，恐怕能量衝擊之處一切物質能量都會徹底消失，在那能量風暴中化為湮粉！
    但很奇怪的是，這股能量撲了個空，穿透了濃鬱灰霧，直直射向了「幻想鄉」邊際之外的世界壁壘。
    嘣嘣嘣～～～～～～
    此刻，能量撞至世界壁壘，連天地都在顫動。
    「幻想鄉」不住搖晃，幾近搖搖欲墜。
    「元素」倒吸一口涼氣，發出了“斯哈”動靜，喃喃道：“這太驚人了，在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琳嘴角一抽，豆豆眼愈發明顯，“這太抽象了，我一句話也不想說。”
    這一招看著是很嚇人。
    但是打空了。
    通俗點講，就像是艾琳娜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沒掀起半點水花。
    抽象點講，也可以說是蘿莉一拳打在了蘿莉控身上，純屬是被欺辱前的無能狂怒。
    艾琳娜劍鋒收回，輕輕喘息，歎了口氣，“賭輸了。”
    “這不是「虛實秩序」。”
    “祂從一開始沒有本體。”
    “我到底是在和什麽東西對決？”
    三萬年前，「光明」攔住【無名之主】的方式，是最為簡單直接的權柄對轟，以毀滅一切的光不斷焚燒灰霧，直到「世界之樹」將壁壘愈合，這才將祂攔在了域外。
    但此舉顯然不適用三萬年後的今天。
    這一次，艾琳娜第一次有了自己真的會徹底死掉的感覺。
    這死亡不同於以往。
    艾琳娜能感覺到，【無名之主】對祂的身體與力量很感興趣。
    或許，祂會被徹底吃掉，成為對方的一部分。
    「智慧神國」內。
    看著那壯闊一幕，梨梨子與露彌娜拉懵懵的眨了眨眼睛。
    “這是放煙花嗎？”梨梨子感慨道，“這就過節辣？”
    “不愧是你，這會兒還能笑得出來嗎？”露彌娜拉凝重道，“打空了。”
    “不是「虛實法則」。”
    “麻煩很大。”
    “艾琳娜快要頂不住了。”
    想著，露彌娜拉輕抬腳步，打算往域外邁步，“接下來。”
    “——換我打。”
    “不是，你去能幹嘛？”梨梨子疑惑側目。
    就在剛剛，梨梨子本來想搬來她壓箱底的超級救兵。
    一加一有時候遠大於二。
    而梨梨子搖來的救兵與艾琳娜之間，就能產生類似這樣的羈絆共鳴。
    聽著二人的對話，琳愈發沉默了起來，眼眸渙散，思緒空洞。
    其實，祂才是那個最該出手的。
    或許所有人都忘了，但祂記得。
    蘇北回到三萬年前的曆史片段時，並未分離出祂的靈魂。
    三萬年前的「死亡」正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才會特地讓掉那一局，放過蘇北。
    而這舉動所引發的代價，就是那一任「死亡」比曆史中的祂死去得更早了些。
    而這也就是說。
    ——琳聽完了蘇北與前任「死亡」全部的對話。
    包括那個術。
    那個術，一開始就不是前任「死亡」托付給蘇北的請求。
    蘇北又怎麽會替琳做決定。
    這是那一任「死亡」與琳的隔空對話。
    是給現任「死亡」的選擇。
    動用那個術，可以讓琳融合所有「死亡」分離出去的靈魂，借此突破上限，邁入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但相應的，琳會在一瞬間接收無數記憶，這些靈魂個體或許有比琳本身更久遠的存在。
    多種記憶混合下，琳不清楚自己到底還有幾分會是自己？
    祂會因此遺忘大叔嗎？
    獲取力量，會淡去對大叔的感情。
    不獲取力量，會和大叔一起死在「幻想鄉」。
    這是一個很艱難的抉擇。
    究竟是過程重要。
    還是結果重要。
    琳其實早有答案。
    隻是心有不甘罷了。
    明明記住已如此艱難。
    為何遺忘卻格外簡單。
    梨梨子聽見了琳的心聲，猶豫再三，還是拔出了剛剛含住不久的棒棒糖，溫柔塞入對方嘴中，安慰道，“沒事噠沒事噠沒事噠。”
    “不要多想了辣。”
    “邦”得一聲，琳一拳錘在了梨梨子腦袋上。
    隻是琳卻不曾將口中棒棒糖拔出，而是微微側過臉龐，露出半邊紅潤臉龐。
    見三人如此糾結，「元素」麵色一冷，忽地流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認真道，“無需為難。”
    “若是無處可躲，在下便與祂爆了。”
    “隻求換取個同歸於盡。”
    “太悲觀了。”露彌娜拉撫去衣袖灰塵，淡淡道，“我未嚐沒有一戰之力。”
    這刹那，梨梨子讀取到了露彌娜拉的思緒，忽然愣住。
    隻聽露彌娜拉緩緩說著：
    “「昨日重現」是一道「世界之術」。”
    “而我，是「世界之術」的持有者。”
    “能掌握「世界之術」的我，不會普通。”
    “畢竟，我是露彌娜拉。”
    露彌娜拉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平靜，似乎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小事兒。
    現在的她還算不錯了，能夠在短短幾年內邁入「超脫」，剛出世成為被公認的曆任最強「勇者」。
    可露彌娜拉認為這不是她的極限。
    她的極限在哪裏？
    或許，最強時期的她會給出答案吧。
    沒有人知道露彌娜拉用「昨日重現」擊中自己，究竟會產生什麽樣的變化。
    就連露彌娜拉自己都不知道。
    隻是，露彌娜拉仍會猶豫。
    她這麽做，不正是否定了她一直以來的努力嗎？
    血統是否大於天賦。
    她不願承認。
    如果可以，她更願意親手鑄就最強。
    很快，幾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一個變化的產生，導致四個人同時停下了動作，愣愣看著眼前的變化，皆是打消了心底念頭。
    “那是什麽？在下是看錯了嗎？”「元素」微微張嘴。
    “大叔這是在做什麽？”琳呢喃道。
    “他真是天才！”梨梨子彈跳了起來，開心到用雙手將琳高高舉起。
    不過很快又因為體力不支，導致身軀被琳壓在了身下。
    “不愧是他，總能做到出乎意料的事情。”露彌娜拉苦笑一聲。
    對比循規蹈矩，一板一眼追尋道路的露彌娜拉，蘇北做出的不少舉動都曾對她造成了極大衝擊。
    女裝。
    攻略蘿莉。
    算計「神明」。
    以及此次的打入敵方內部。
    那麽，蘇北到底做了什麽呢？
    戰場上。
    被一劍劈砍出的真空環境很快被灰霧填滿。
    灰霧匯聚速度極快，很快重新包圍住艾琳娜。
    場麵似乎又進入了死循環。
    隻是與先前不同的是，此刻的艾琳娜臉色蒼白，喘息沉重，體力嚴重下降，「昨日重現」這道術法即將耗盡力量。
    可在艾琳娜與【無名之主】未曾注意到的世界壁壘盡頭，域外種族大本營處，一抹灰霧已悄然摸索到了此處，停在了被艾琳娜全力擊中的位置。
    有人會問了，蘇北這一點渺小體格，又如何能影響到【無名之主】這龐然大物呢？
    會有辦法的。
    殺死人類的病菌也隻有微末大小。
    癌細胞從一開始也隻占據肉體的千分之一。
    千裏堤壩，潰於蟻穴。
    蘇北現在做的事情，差不多就是這種類型。
    他發現這些蟲子是可以溝通的。
    祂們意識簡單，思維單純，大多時候都是憑借本能行事。
    他正在忽悠灰霧。
    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無名之主】有兩個主體？
    有沒有可能，其實我也是【無名之主】？
    就像我也可以是前任阿修羅一樣。
    蘇北如此想著，開始了熟悉的攻略計劃。
    隻是這次的攻略對象，是蟲子。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