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漏網之魚
字數:3962 加入書籤
長樂侯和周氏簡直目瞪口呆。
這筆銀子該給出去多少,其實他們夫婦心裏是差不多有數的。
梁善如口中所說十七萬兩確實不多,可問題是平白又多出兩萬多兩銀子來,她還說的這樣理直氣壯!
長樂侯被氣笑了:“我就沒聽過這麽可笑的話。
照你這麽說,我們養你一場,就不說究竟養的怎麽樣吧,總有養育之恩吧?你是不是還要給我們補一筆銀子?
還有你爹——我上回就說過,你爹跟著你祖母到侯府時不過四歲,侯府供他吃喝把他養到那麽大,他才有機會出人頭地,陣前效命,你是不是還要替他還我們一筆銀子?”
“長樂侯說錯了。”
這對兒夫婦不要臉顛倒黑白是非的本領梁善如早就領教過,來之前就算準了他不會輕易鬆口,此刻聽他這麽說,更覺得自己沒算錯,一把年紀的人,跟她十幾歲的小姑娘算起這種賬都能臉不紅心不跳,她都有些佩服了。
梁善如譏笑道:“我並沒有跟長樂侯說什麽情分不情分的話。
難道剛才我說的不夠明白?還是長樂侯故意裝作聽不懂?”
她故意掃量屋中一大圈,連聲嘖道:“偌大一座侯府,總不至於二十萬兩都拿不出來,要賴我一個小孩子的吧?”
她也算小孩子?
他就沒見過像她這麽厲害的年輕女娘了!
長樂侯攥著拳頭咬牙切齒:“你不算,我們卻要算。
還有什麽銀號能讓你得兩萬多的銀子,你別當我們都沒去過銀號。”
他也學了梁善如的模樣,視線從梁氏到裴延舟兄弟再挪回到梁氏身上:“如今有了靠山,真是紅口白牙一張嘴,什麽都敢說。”
“不然找幾個銀號的人來問問?”梁氏瞥他,“你可想好了,現在是二十萬,真問了,說不定我們算少了,到時候要二十五三十的,你照樣得給,不然這事兒肯定沒完。”
梁氏一麵說,不動聲色看了裴延舟一眼。
他會意,在梁氏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接道:“盛京十七萬兩放在銀號三年多,確實不止二萬多兩的利銀,隻是我不清楚揚州是什麽規矩,說起來是該找銀號的人來問清楚,免得長樂侯覺得我表妹貪你家便宜。”
“我……”
“善如。”銀號到底是什麽規矩,長樂侯當然沒那麽清楚。
這麽大的家業,那麽多的銀子,從來他都不經手,全靠周氏一個人經營打理。
他不懂,周氏卻知道。
銀子放在銀號確實有利銀,不過揚州的行情沒那麽多,像梁善如這種情況,能拿個十八萬五千兩就已經算銀號很講良心了。
銀子總歸是多要了,她曉得梁善如是為了出氣,多一萬多兩銀子還讓她們說不出什麽。
至於梁氏和裴延舟說什麽找銀號的人來問——威逼利誘的,別說三十萬兩,四十萬兩銀號的人都敢說!
到頭來不過是自討苦吃。
“我知道你心裏憋著一口氣,要這二十萬兩其實不多,可你也聽見侯爺說的了,人情債是算不清……”
“我跟你們夫婦之間有什麽人情債?”梁善如不屑的打斷,“你們夫婦怎麽對我的,還要我再當著姑母和表哥們的麵細數一遍?
你們對我沒有恩情,真要算下來,這幾年的吃穿用度也是我爹娘留下來的,那本就該是我的。
我這人心善,不跟你們計較那麽多,就當我用了侯府的,銀子給你們抵算清楚,一筆一筆的扣掉。
還想讓我再補你們一筆?青天白日的,長樂侯夫婦沒睡醒嗎?”
這下周氏臉上那點兒偽善也掛不住了。
長樂侯手邊的瓷盞應聲而碎,他大手一揮,顯然怒不可遏:“行!就當你不欠我們的,你爹那份兒呢?”
他是不要臉到了極點,為了那點銀子。
梁氏攔住梁善如,替她把話接過來:“孩子知道的不多,可我從小在這家裏長大,你從前是怎麽對阿兄的,我記得一清二楚。
你非要說父親對阿兄有恩,那阿兄十幾歲從軍,立下赫赫戰功,也光耀了梁家門楣。
長樂侯府要是靠你,怕不是早被官家奪爵了!
你到今天還能守著這個爵位拿朝廷俸祿,是因為阿兄。
阿兄欠父親的,這些年也早就還清了。”
她厲聲嗬斥,看見了長樂侯還要說話,梁氏就更生氣:“你用不著拿這些話為難孩子,真要阿兄還侯府恩情,你去找阿兄要吧!”
耍無賴誰不會。
實在是這些年她在國公府做貴婦,自持的久了,輕易不願意跟人撕破臉到這份兒上,更不想讓人覺得她好好的高門貴婦乃是個蠻不講理的無賴。
但對付梁政這種人,非得無賴不可。
裴靖行從小沒見過自己阿娘這樣,大大吃了一驚,就連裴延舟眼底都掠過詫異。
長樂侯臉色都被氣黑了:“他一個死了的人——”
梁氏這話就是催他去死,他再接下去反而中了她的圈套。
長樂侯驟然收聲,緩了半天,當沒聽見似的:“你說破大天,梁績欠梁家的,父債女償,養育之恩大過天,梁善如替她爹償還侯府十萬兩也不過分。”
梁氏氣笑了,裴延舟聽的直皺眉:“我曾看過梁將軍留給周節度使的手書。
他大約怕三嬸麻煩,所以把自己的身後事全都托付給周節度使。
長樂侯非要算這筆賬,不妨我派人再請周節度使回揚州一趟。
這筆銀子既然是梁將軍欠侯府的,你跟周節度使慢慢談?”
“周慎一個外人,我跟他談什麽談!”長樂侯叫囂起來,“你們一夥人到我家,張口就是二十萬,也別欺人太甚,大不了魚死網破,我寫折子進京,求官家做主!”
他其實也沒別的辦法。
眼前這幾個最起碼不會跟他動手,真把周慎弄回來,他少不了還要挨一頓。
他方才脫口而出十萬兩,梁氏必定不會答應,隻是二十萬兩實在太多,總要態度強硬,才有談的餘地。
嘴仗打了半天,事情根本談不下去。
二十萬兩是梁善如跟梁氏說過的,一文錢都不能少,梁氏也答應了她,就這麽多數,一定讓她出這口氣。
梁氏忽而笑了:“那你是不是也打算告訴官家,這些年你是怎麽賄賂揚州官場,替你的好兒子上下打點,買通官路,想著有朝一日他能一飛衝天呢?
還是準備告訴官家,十年前揚州勳貴外放印子錢,朝廷下旨徹查,奪爵流放處置了那麽多的人,你是那條漏網之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