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太平宮，道主居所。”
    九尾狐妖收起臉上魅惑微笑，收起了煙視媚行，身上紅衣也變成了紅色道袍。
    此刻的她，清冷高潔，麵色虔誠，冰肌玉骨，比道門真君更像道門真君。
    趁九尾狐妖進去稟告，玄明打量這座道宮，看上去與普通道宮並無不同。
    隻是多了時間積澱下的滄桑印記，又因為是道主居所，多了一抹神聖。
    抬頭瞧著匾額，太平宮三個大字平平無奇，仿佛隻是普通字跡。
    可玄明清楚，沒這麽簡單，普通字跡能曆經千古歲月而不褪色？
    九尾狐很快出來，對玄明鄭重稽首：“道友，道主有請。”
    話落，她走出道宮。
    駕馭遁光前，建議道：
    “道友若是願意，不妨將長寧送到我太平教，見一見這方天地景象。
    這孩子雖嘴上不說，但心裏其實挺在意自己半妖身份，等她在這裏待上一段時日，心魔自然瓦解冰消。”
    頓了頓，九尾狐補充道：“放心，除非自願，否則，我不會強迫她加入太平教，況且她也該見一見自己父親了。”
    作揖還禮後，瞧著九尾狐遠去的遁光，玄明沉吟道：“貧道會考慮的。”
    銀鈴般的笑聲傳來。
    “多謝道友。”
    搖了搖頭，玄明整理一下衣衫，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邋遢才昂頭挺胸，步入太平宮。
    說起來。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正式拜見大能。
    瞎眼老乞丐、半仙不算。
    夜魔更不算。
    ———
    觸目所及，一片橙黃。
    僅一門之隔卻猶如兩個世界。
    黃土、黃沙、黃天、黃樹、黃花、黃河、黃山、黃丘、黃瓜……
    深黃、淡黃、橘黃、鵝黃、亮黃、藤黃、土黃、金黃、雄黃……
    玄明眼裏沒有一絲雜色。
    驚愕過後，他很快接受。
    步履堅定，慢慢前行。
    每一步都腳踏實地。
    每一步都距離相同。
    每一步都不輕不重。
    這是他對強者的尊重。
    無關對錯，無關立場。
    半盞茶後，玄明看到一道身影。
    身穿玄黃道袍，負手立在一座九丈高台上，隻是安靜站著便自有一番氣度。
    既普普通通又像是天地中心。
    平凡與偉大在他身上交織。
    “上來吧！”
    玄明走到台下，耳畔傳來聲音，聲音很普通，可越品越有味道。
    稽首一禮，他才步步登階。
    來到台上，道人轉身。
    他這才發現太平道主是一個中年道人，麵容普通，氣質獨特。
    一雙眸子最是深邃滄桑。
    玄明稽首行禮。
    “晚輩見過前輩。”
    太平道主微笑抬手，一道法力托起玄明，目露讚賞道：
    “不到百歲便三花聚頂，你很不錯，比貧道當年強了數倍。”
    “晚輩螢火之光豈敢與明珠相提並論，前輩說笑了。”
    太平道主笑道：“事實就是事實，事實就是要讓人說出來的。”
    玄明沉默。
    此刻千言不如一默。
    太平道主微微一笑。
    對玄明的拘謹，他沒在意。
    自己當年拜見大能時不比其好上多少，算是半斤八兩。
    “你的《黃庭外景經》，貧道看了，字字珠璣，道理玄妙，堪為道門經典，哪怕是我也從中受益，有所感悟。”
    太平道主再開口，玄明受寵若驚道：“此經能對前輩有所助益，晚輩不勝榮幸。”
    《黃庭經》的價值，他一清二楚，能對大能有所助力，他不意外，可得到頂尖大能讚賞，玄明依舊歡喜。
    “既有外景，可是還有內景？不知可著寫出來？”
    對太平道主猜出黃庭內景經一事，玄明不意外，內與外本就相對。
    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猜到。
    他隻是錯愕會被催更。
    壓下心中思緒，玄明稽首行禮：“讓前輩失望了，晚輩雖有心撰寫內景經，但目前尚無頭緒，日後若有機緣撰成，定送前輩一觀。”
    雖然失望，但太平道主沒強求，也有心理準備，若是道經這麽好撰寫，大道又豈會難求？
    隻是《黃庭外景經》太過驚豔，跟《太平經》相比都不分伯仲。
    他心有期待，才多嘴一問。
    ———
    沒有在小事上再做糾結。
    太平道主讓玄明走上前來。
    盡管不解，可他還是上前。
    “你看著天？”
    玄明依令照做。
    可看來看去，天仍舊是天。
    “可有什麽發現？”
    “貧道愚鈍，未有絲毫發現。”
    太平道主笑道：“這天亙古以來都未曾變過，你自然不會有所發現。”
    話音一轉，太平道主問道：“物老成精，你說這天是不是也如此？”
    玄明聽得一頭霧水。
    “前輩說笑了，天怎麽會成精。”
    “是啊，天怎麽會成精？”
    喃喃自語間，太平道主抬頭看天，目光深沉，玄明順其目光仰望蒼穹。
    可他看來看去都無發現。
    或許是自己境界不夠。
    片刻後，這是太平道主聲音再起，轉移話題道：
    “聽說你喜歡觀經，我太平教有道經百萬，其中不乏上古道經，甚至是貧道的《太平經》與部分南華道藏，隻要小友願意入我太平教，這些典籍任你翻閱。”
    玄明躬身一禮道：“多謝前輩垂憐，隻是晚輩已有求真觀，這輩子也隻願當個求真觀道士，恐怕與太平教無緣。”
    一股威壓落下。
    玄明額頭直冒冷汗。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像是一艘航行在海上的小舟，穿行在狂風暴雨中，頭頂雷鳴電閃，麵前巨浪滔天，隨時有可能傾覆。
    “你選擇輔佐大玄？”
    咬牙忍痛，努力平複心中惶恐不安，玄明擲地有聲道：
    “晚輩哪方都不入。隻想逍遙天地，參悟大道，願以道心為證，請前輩明鑒。”
    可怕威壓如煙散去。
    玄明如釋重負，大口喘息。
    太平道主繼續盯著蒼穹，自語道：“閑雲野鶴，逍遙天地，曾經我也這麽想過。”
    回憶來襲。
    太平道主仿佛看到過去的自己，意氣風發，一心向道，瀟灑恣意。
    可惜，那個少年回不去了。
    感懷之後，太平道主轉身注視玄明，一字一頓道：
    “倘若貧道願意收你為徒，保你成為大能呢？你可願入我太平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