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國營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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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見對方沒有胡攪蠻纏,表情更加為難:"王大哥,您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
    "我明白。"中年人苦笑一聲,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是我考慮不周,打擾了。"
    轉身要走時,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地上的皮子,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他知道,老友手上或許有錢,但這些皮子還沒出手,他還得收,確實不好借錢。
    可一想到躺在家中的女兒,王景雲的心就像被一把鈍刀來回割著。
    昨晚孩子又發起了高燒,燒得小臉通紅,嘴裏不停地喊著"爸爸,疼"。
    他抱著女兒去鎮醫院,醫生說必須去省城,這裏的條件治不了。
    省城啊
    他摸了摸口袋裏僅有的幾毛錢,眼前一陣發黑。
    那是至少要十塊錢才能成行的路程。
    作為一個父親,他此刻隻覺得喉嚨裏堵著一團棉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女兒才八歲,正是最天真爛漫的年紀,本該蹦蹦跳跳上學讀書,而不是整日躺在床上受罪。
    每次看到女兒疼得滿頭大汗,他都恨不得自己替她承受這份痛苦。
    可他不能倒下,他是女兒唯一的依靠。
    妻子已經走了,他得替她好好照顧孩子。
    可現在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李向陽默默注視著中年人的背影。
    那蕭索的身影讓他想起了前世在國外看到的一幅畫——一個衣衫單薄的父親,在風雪中艱難前行。
    但更讓他動容的,是剛剛那人眼底深處掩藏不住的焦慮與痛楚。
    那種感覺,他在上一世太熟悉了——當年母親和妹妹生病時,他何曾不是這般無助?
    "等等。"李向陽突然開口,"這位大哥,您借多少?"
    中年人愣住了,顯然沒想到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會主動開口。
    "不知道,孩子發燒了,咱們這治不了,得去省城。"
    "我還沒換錢。我知道您很急,但稍等,等我換完了,能借您一些。"
    李向陽也沒廢話,指了指地上的皮子。
    "這"中年人遲疑了。
    李向陽看得出,對方是個要強的人,不願輕易接受陌生人的幫助。
    但他也看得出,對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我姓李,李向陽,是小梁村的。"李向陽主動報上家門,"誰家還沒個急事,我這一看您就是有學問的,絕對做不出欠債不還的事。未來您有錢了來村裏找我。"
    中年人定定地看了李向陽一會兒,忽然露出一個笑容:"好後生,你這份心意,我記下了。"
    接下來的討價還價中,老周給出了一個不錯的價錢。
    等錢貨兩訖,李向陽立刻將十塊錢遞給中年人。
    "這太多了。"中年人連忙推辭。
    "您拿著吧。"李向陽堅持道,"我相信您一定用得著。"
    中年人沉默片刻,鄭重地接過錢:"這是一筆人情債,我王景雲記下了。日後必當奉還。"
    臨走前,他深深看了李向陽一眼:"後生,你很不簡單。"
    看著中年人遠去的背影,李向陽若有所思。
    在這個特殊的年代,許多如同王景雲這樣的人物,暫時都活的非常艱難。
    但日後,他們都成為了國家建設的中堅力量。
    "小兄弟,你這是"老周有些不解地問道。
    "直覺。"李向陽笑笑,"就覺得應該幫他。"
    有些人暫時失意,但終究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而善意的種子,總會在未來開出美麗的花朵。
    "哥,那可是整整十塊錢啊,你就這麽借給陌生人了?要是他真不還……"
    從收皮坊出來,李小花心疼的問道。
    李向陽輕輕摸了摸妹妹的頭。
    妹妹還小,不懂這些。
    但這正是教育她的好時機。
    "小花,哥哥問你,"他蹲下身,平視著妹妹的眼睛。
    "如果哪一天你生病了,需要去很遠的地方看病。可是哥哥和娘手上一分錢都沒有,到處求人都碰了釘子。你說,那個時候,你希不希望有人能幫幫咱們?"
    李小花愣住了。
    她回想起剛才那位叔叔眼中的焦急和無助,似乎明白了什麽。
    "那個叔叔的女兒,跟你應該差不多大。"李向陽繼續說道,"你看,咱們現在雖然不富裕,但至少還能吃上熱乎飯。可人家孩子正在受苦,或許還有生命危險,你說是不是有能力的話,最好幫一把?"
    "嗯。"李小花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閃著淚光,"哥,你做得對。"
    李母在一旁聽著,眼眶也紅了。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僅手藝長進了,心也越發溫柔了。
    "傻丫頭,"李向陽笑著擦去妹妹眼角的淚水,"記住,量力而行的幫人,哪怕最後真的虧了,也是行善積德的事。以後你也這樣,知道嗎?"
    "知道了!"李小花破涕為笑。
    "兒啊,娘不是說你做的不對,但皮子好賣,但這麽多肉,咱們可不好處理。"
    "你也知道,現在這個年景,家家戶戶都緊巴巴的,能買得起肉的沒幾個。"
    "這天寒地凍的,咱總不能拉回去吧?"
    母親說得對,這年頭糧票布票都是定量供應,老百姓手裏餘錢不多,這麽多肉確實不好處理。
    就算遇到買主,恐怕也會被壓得很低。
    不過,國營飯店可就不同了。
    "娘,您別擔心。咱不散賣,去國營飯店,那裏需要肉,價錢也公道。"
    說完,李向陽趕著驢車,帶著母親和妹妹來到縣城最熱鬧的南大街。
    這裏有一家國營飯店,是縣裏為數不多能對外供應肉食的地方。
    門口站著幾個年輕的夥計,正在擦拭桌椅。
    看到李向陽一行人,其中一個立刻迎了上來:"幾位是來吃飯的嗎?"
    "找你們張主任。"李向陽壓低聲音說,"就說有肉要處理。"
    那夥計見李向陽竟然知道張主任,又看到車上滿滿當當的肉,當即點點頭,進去通報了。
    沒多久,一個穿著藍色中山裝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他約莫五十來歲,鬢角已經斑白,但精神矍鑠。
    "小兄弟,聽說你有肉要處理?"張主任笑嗬嗬地問道。
    "是,"李向陽點頭,"野豬肉,新鮮的。"
    張主任眼睛一亮。
    現在市麵上的肉都是定量供應的,像這種野味更是稀罕。
    飯店裏要是能做幾個野味菜品,那可是大大的賣點。
    至於眼前小夥子眼生,那也沒什麽。
    能找來,自然都是老關係介紹。
    心下有了判斷,張主任更熱情。
    "走,咱們去後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