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李大叔打起了鼾聲。
    李向陽翻來覆去卻難以入眠，白天遇到蘇妍和王明的事像根刺一樣紮在他心裏。
    他太了解王明的為人，那就是條陰毒的蛇。
    再想到自己的獵槍，心裏就更加不安。
    重活一世，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年月槍支的敏感性。
    "還沒睡呢？"李大叔的聲音突然在黑暗中響起。
    李向陽一愣："大叔，我吵醒您了？"
    "沒有，"李大叔輕聲說，"我也睡不著，總覺得你小子有心事。"
    李向陽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大叔，我想回家看看。"
    "嗯，"李大叔坐起身來，"我跟你一起去。"
    "這不用麻煩您吧？"
    "你小子，"李大叔摸黑穿衣服，"說的什麽屁話？你娘，你妹，在我家。我要是讓你一個人半夜出去，那成什麽話了？"
    李向陽心中一暖。
    他知道李大叔是擔心留下把柄，讓人說閑話。
    這年月，名聲比什麽都重要。
    兩人披上棉襖，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月光下，積雪泛著青白色的光。
    寒風呼嘯，不時把雪粒子刮得人臉生疼。
    "向陽啊，"走在雪地上，李大叔突然開口，"你怕那女知青對象禍害你？"
    李向陽一愣："大叔您知道？"
    "嗐，"李大叔擺擺手，"我這把年紀，什麽看不出來？那女知青看你的眼神，還有她對象那個樣子，哪能有好心思？"
    李向陽苦笑："大叔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您。"
    "我活這麽大歲數，什麽事沒見過？"李大叔歎了口氣，"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走到家門口，李向陽仔細檢查了門鎖，確認沒有被人動過，這才鬆了口氣。
    "去看看你的寶貝吧，"李大叔在院子裏站定，"我在這兒給你望風。"
    李向陽點點頭，快步進了屋。
    借著月光，他摸到了藏槍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查看。
    槍還在原處，一切如常。
    "怎麽樣？"等李向陽出來，李大叔低聲問。
    "沒事，"李向陽鬆了口氣，"就是有點疑神疑鬼的。"
    "這不是疑神疑鬼，"李大叔拍拍他的肩膀，"這是謹慎。好了，回去吧，明天還得幹活呢。"
    歸途中，寒風更大了。
    李大叔縮了縮脖子："這鬼天氣，也就你小子能在山裏打獵。"
    李向陽笑了笑："這不是沒辦法麽，總得讓家裏過好日子。"
    "嗯，"李大叔點點頭，"你這心思是對的。不過記住一點，有些東西，看得見的不一定是真的，看不見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李向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明白李大叔這是在告訴他，有些危險看不見，但必須時刻提防。
    回到屋裏，李大叔重新躺下："睡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李向陽躺在炕上，聽著外麵呼嘯的風聲，心裏踏實了許多。
    這一世，有這麽多人關心自己，提點自己，他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而那些想要害他的人，就讓他們自己在陰暗裏麵發臭吧。
    ……
    山下，臨時搭建的知青點，王明躺在炕上，輾轉反側。
    寒風從窗戶的縫隙灌進來，讓他不由得瑟瑟發抖。
    這裏比不得農家的屋子，即便是炕，燒得再熱也擋不住這刺骨的寒意。
    他原本想趁著夜色去李向陽家偷槍的。
    可這鬼天氣，光是想想就讓他打消了念頭。
    王明知道，今天不去，以後更沒機會了。
    想到此，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張紙來。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又檢查了一遍上麵的字跡：
    "舉報信：茲有小梁村村民，李向陽同誌。在未經過任何正當手續的情況下，私自購買了一支獵槍，恐有傷人危險"
    這是他今天下午寫的。
    寫完後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寄出去。
    畢竟這個年代，告密這種事情絕對是下策。
    被人發現，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但想到李向陽現在的風光，想到自己的處境，想到槍也偷不來……
    下策就下策吧！
    讓你裝，讓你橫！
    我倒要看看，等你人被關了，槍被收走了，你還逞什麽能？
    到時候，看你還能不能這麽趾高氣揚！
    想到這裏，王明心裏那點不安終於被報複的快感完全取代。
    他把舉報信重新塞回枕頭下麵。
    明天一早，他就去郵局把信寄出去。
    至於後果
    他冷冷地笑了笑。
    反正他已經什麽都不怕了。
    大不了就是和他爸一樣，這年月，誰還能真把他怎麽樣？
    窗外的風雪更大了。
    知青點的房子在風中，發出吱呀的聲響。
    王明裹緊被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清晨，李大叔早早起了床，給李向陽拿了幾個烤紅薯。
    "趕緊吃，吃完了咱抓緊招呼人幹活，今天蓋瓦了，明天鋪上茅草，房子就能住了。"
    李大叔一邊說，一邊給他倒了杯熱水。
    吃過烤紅薯，李向陽隨李大叔回了家。
    陸陸續續的，院子裏很快熱鬧起來。
    幾個幫忙的後生人也到了，開始搬運木料，敲敲打打的聲音此起彼伏。
    母親和妹妹也從李大叔家回來了，正在一旁幫著燒水。
    看著眼前忙碌的景象，李向陽心裏暖暖的。
    這一世，有這麽多人在幫他，他無論如何也要好好過下去。
    "愣著幹什麽，過來幫忙！"李大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向陽剛應了聲，準備過去幫忙，就聽見院子外有人喊：
    "李向陽，在家嗎？"
    他轉頭望去，隻見孫永亮和李文斌正站在院門口。
    兩人臉上都帶著風霜，顯然是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孫哥，李哥，快進來喝口熱水。"李向陽迎了上去。
    "不了，"孫永亮擺擺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周隊長讓我們給你送來的。"
    院子裏幹活的聲音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這邊。
    李向陽接過信封，拆開一看，是一本獵人證，上麵清清楚楚寫著他的名字與證件號，還蓋著林場的大印。
    "周隊長說，這證來之不易，你可得好好保管。"李文斌壓低聲音說道，"丟了可就沒這麽容易補辦了。"
    "替我謝謝周隊長。"李向陽鄭重地點點頭。
    "你們這是修房子？"孫永亮看了看院子裏的場景。
    "是啊，不修不行了。"
    "按理說都是兄弟，趕上應該幫把手，奈何我哥倆還得去縣城辦年貨，行了別送，你們忙。"
    孫永亮說完，衝李向陽歉意說完，帶著李文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