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裏的山林，裏裏外外都透著一股寒氣。
    零下幾十度的氣溫，讓這裏變的寂靜。
    偶爾幾聲鳥叫傳來，加上雪沫子從樹枝上掉落的簌簌聲，莫名增添了幾分詭異。
    在家裏窩了幾天，趙鳴哥仨帶上獵犬再次進山。
    這回和以往不同，劉翠蘭特意交代了，在山裏多住兩晚上。
    實在是心疼兒媳婦，年輕人你就是再能折騰，也不敢把媳婦整壞吧？
    整壞可是一輩子的事，這玩意是有先例的！
    輕則身子骨虧空，重則一輩子不能生育，真不開玩笑。
    唐大虎和劉曉華一路憋著笑，臊眉耷眼，小眼神亂飛。
    趙鳴氣的，沒少揍這倆憨貨，可擋不住人家心裏琢磨不是？
    齊膝深的雪層，趙鳴走的有些氣喘。
    有啥說啥，多少有點虛。
    回去就把豹子鞭泡的酒整兩盅，還就不信了！
    花妞領頭，四處搜尋野牲口的氣息，虎頭和大老黑跟在後麵，尾巴搖來晃去。
    三條獵犬過年這段日子，跟著主人開了葷，吃的都不賴，眼瞅著全都胖了一圈，身上的毛都多了些油亮。
    時隔多日再次進山，全都顯得興奮。
    雪地上，有不少爪痕蹄印。
    趙鳴攔著花妞，繼續往林子深處走。
    倒也不是獵了花豹之後，哥仨的胃口變叼了。
    林子外圍都是些山雞野兔啥的小玩意，真不適合耽誤工夫，實在想弄幾隻嚐嚐味道，下套子更有性價比。
    年前那場圍獵，對周圍林子影響還是不小的。
    不單單是野豬被清理了大半，就連其他野牲口也都嚇的往山林深處鑽。
    趙鳴哥仨並不擔心沒有獵物可打，無非是往林子深處多走走罷了。
    大興安嶺足夠大，哪怕隻是一角，也足夠獵人折騰了。
    這條山脈橫跨幾個時區，在被開發之前，孕育了足夠多的資源。
    隨著五十年代國家規劃展開，大量移民進入，兩代人的爬冰臥雪，建立了數不清的林場，修建了遍布鄉鎮的鐵路公路，向全國輸送優質的原木，山裏的資源，才逐漸被消耗。
    趙鳴知道，隨著經濟的飛速發展，靜謐的山林會變成一座座光禿禿的山頭，跟禿頭癩子一樣。
    可國家要建設，經濟要進步，這都是必要的代價。
    這時候提環保，隻會被人當做腦子有問題。
    想保護，等吃飽了肚子，等咱不被外麵的強盜欺負，再保護吧。
    不發展，等著外麵的強盜來掠奪時，更慘。
    不管是老媽劉翠蘭的交代，還是圍獵之後野牲口的逃離，趙鳴哥仨都打算朝山林深處多走走。
    進山第一天，趙鳴是不打算放槍的，畢竟也沒啥值得出手的獵物。
    一直走到日頭快落山，哥仨早早挖了個雪窩子，生起來篝火，準備過夜。
    燒了熱水燙了苞米麵，先喂狗。
    獵犬是獵人的鼻子和眼，寧願虧待自己，也不能虧待獵犬。
    吃飽了哥仨還是輪流值夜，有三條好獵犬在，安全性大大提升，這也是趙鳴哥仨敢於深入山林的原因之一。
    正常的情況下，林子越深，野牲口越多，獵物的價值越高。
    當然，風險也隨之提升。
    沒獵犬，深山老林的，迷路走丟了轉悠不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雪窩子裏墊上幹草，大棉襖棉吾魯，麅子皮褥子鋪一半蓋一半，躺在裏麵，哪怕外麵零下四五十度，也不覺得冷。
    時間還早睡不著，哥仨坐在篝火邊說閑話、
    劉老蔫錯過了趙鳴這麽個好女婿，腸子都後悔青了。
    趙鳴娶李犀香時那排場，那大方勁，劉老蔫可全都看在眼裏了。
    本以為趙鳴腦子有毛病，好好參軍的機會讓給了別人，誰能想到這小子巡山打獵卻抖擻起來了？
    劉老蔫後悔的同時，又盯上了唐大虎。
    畢竟唐大虎跟著趙鳴天天往老林子裏鑽，趙鳴都發財了，唐大虎也必然不少賺！
    至於劉曉華，劉老蔫是不會考慮的。
    這小子家裏成分不好，父母都整二人轉，回頭再有啥運動，會被牽連的！
    “那你爹答應了沒？劉小娥其實長的挺水靈的。”
    對於劉老蔫肚子裏的彎彎繞，小哥仨倒也沒全琢磨明白。
    隻是覺得這人平日麻纏的很，唐大虎真娶了他女兒，怕是老丈人事多。
    “我爹給擋回去了，說是我還小，嘿嘿嘿。”
    “嘿嘿嘿！”
    哥仨一起怪笑出聲。
    都一個屯子裏住著，誰不清楚誰啊？
    “大虎，那你想娶個啥樣的？”
    趙鳴不放棄任何可以正麵引導自己兩個好兄弟的機會。
    唐大虎微微一愣，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星，莫名竟然有股子深沉的味道：“我就瞅著紅旗林場那些女知青不賴……”
    你可拉幾波倒吧！
    別說趙鳴了，就是劉曉華聽的都直皺眉頭：“大虎，女知青好些都不是過日子的人，她們啥都不會操持。”
    趙鳴是一陣頭大：“你想啥呢？人家已經開始返城了，誰願意跟著你留在這山窩窩裏？”
    知青大批返城是從1978年開始的，最晚的也都在今年也就是1980年徹底回城。
    唐大虎嘿嘿傻笑，撓著狗皮帽子下的頭發：“我就那麽一說，就是，就是有文化的女人，她和咱屯子裏的姑娘不一樣。”
    “惦記那個，你還不如娶劉小娥呢！”
    這年頭在農村嫁人的女知青不是沒有，可大多不怎麽幸福，尤其是能夠返城之後，各種慘劇不斷上演。
    牙窪子村沒有設知青點，但不代表大家沒聽說過為了返城，各種匪夷所思的行為。
    肯定也有幸福的，但太少太少，一輩子的事，賭不起。
    唐大虎也明白，自己這份心思多少有些異想天開，說完就算過去了，但劉小娥是真不想娶，主要是不想給劉老蔫當姑爺。
    哥仨說說笑笑，有狼嚎聲遠遠傳來。
    隨之而來的，是各種稀奇古怪的野獸叫聲，聽聲就知道距離很遠，沒專門警戒的必要。
    蹲在主人腳邊烤火的三條獵犬同時起身，耳朵豎起，仔細辨別各種聲音的方向和距離。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鑽雪窩子睡吧，小華你還是第一班，看好狗。”
    “嗯呐，有狗呢，你們放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