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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她算是徐家半個主子,並不需要遞任何帖子。往常門房看見她,便會滿麵笑容地直接將她往院子裏引。
    可這次情況有點兒特殊。
    守在門口的婆子見到她顯得很驚訝,忙不迭站起來,扭頭朝著身後看了兩眼,“表姑娘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過來看看舅母,舅母今日在家中嗎?”
    “在倒是在……”婆子吞吞吐吐,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章程,該不該要表姑娘直接進去。
    江新月覺得眼前的婆子奇奇怪怪,疑心這些下人是不是趁著舅母病的時候,底下這些下人便忘了規矩是什麽?
    她微微蹙眉,不好多說什麽,隻道:“那我先去看看舅母。”
    門房想伸手攔著又不敢攔,忍不住跺了跺腳,跟著追了上去。
    天知道徐家這段時間的氣氛有多沉悶。
    起初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看出來大公子同夫人之間產生了齟齬,夫人這段時間心情都不暢快,不少犯了事的人都吃了掛落。
    日子一長,大家從隻言片語當中猜了出來。
    說是大公子有意求娶表姑娘,夫人不同意,兩個人對上了誰也不肯低頭。
    婆子怕表姑娘現在過去,正好會撞見兩個人爭執的場麵,到時候還是他們這些侍候的下人吃苦頭。她也顧不上規矩,搶先在表姑娘前麵進了院子,心裏著急臉上卻帶著笑地高聲道:“表姑娘過來了。”
    這一聲中氣十足,不止裏麵的人聽到了。
    站在婆子身邊的江新月耳朵都快要聾了。
    她將自己的耳垂往下扯了扯,此刻是真的不大理解了,“你聲音這麽大做什麽?”
    “這不是怕裏麵的人沒聽見。”婆子訕訕笑了兩聲。
    就看見穿嫩黃色比甲、悶青色裙子的金珠挑著簾子從裏麵探出頭,看到江新月立即高興地迎了上來,驚喜道:“表姑娘,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快些進來暖暖手。”
    金珠扶著表姑娘一路往屋內走,進了門就接過小丫鬟手裏遞過來的暖手壺塞到表姑娘手中,“奴婢才煮了花茶,你喝喝看合不合胃口,不成再換換口味。”
    江新月為了不讓裴三發現自己的身份,衣著簡單,連件披風都沒有。剛剛在外麵站了好一會,難免凍手凍腳。在溫暖的屋內站了一會,感覺到手上傳來的溫度,她才感覺到身上回過暖來。
    她朝著屋內看了看,隔著墨綠色繡著雪景的簾子,“舅母還沒起來?”
    “天有些冷,夫人便不大愛動彈。早先已經醒了,但是身體疲憊著,現在還在閉目養神呢。”金珠見她穿得實在單薄,就讓小丫鬟拿件大氅過來將她圍著。
    江新月習慣金珠的照顧,心下卻忍不住想得更多。
    舅母盧氏出身累世大族,平日裏最講規矩,換句話來說,什麽時候做什麽事都是安排得好好的,這個時候還在睡著其實不大正常。
    可之前聽徐宴禮說過,舅母並不嚴重,就是勞累過度的拖累病。
    現在看來怎麽不像是這麽回事?
    她胡思亂想著,正好聽見裏間傳來聲音。
    “是初初過來了嗎?進來吧,讓我也瞧瞧。”
    “舅母,是我。”江新月連忙應了聲,顧不得身上的大氅還沒有係緊,就挑著簾子往裏走。
    徐家同懷遠侯府不同,文人起家,更講究的是底蘊。屋內寶器不多,能看見的多是掛畫或是書本,最亮眼的擺設不過是牆角放著的一人多高的花瓶。
    初看不亮眼,可對於那些癡迷於書文的人來說,這裏就像是人間仙境,隨意一幅畫流傳出去都會引來熱捧,可見徐家的家底也不像是這些年謠傳的那般沒落。
    江新月掠過側廳,繞過了門口的木質屏風,才看見坐在床上的舅母盧氏。
    盧氏往常總是將自己收拾得很是整齊,透著股當家主母的端莊和權勢。此刻她的頭發披散下來,隻戴了一根深紫色的祥雲抹額,臉色也灰白幾分,病懨懨地靠撐在身後的軟枕上。
    見到江新月,她神情倒是寬泛些,招手示意人過來坐,“今日怎麽突然就過來了?”
    緊接著她想到了什麽,嘴角下垂,“可是江家的人為難你了?”
    “沒有為難我,侯夫人倒是想要替我說門親事,是楊家的二公子。我娘也同意。隻是他們也不敢這麽隨意定下來,問我情願不情願,我都沒有理會。”
    盧氏臉一黑,“可是懷遠侯夫人的娘家人?”
    “自然是。”
    “那楊家公子什麽名聲……你娘親就不知道嗎?”
    “知道,但是她覺得我也隻能配得上這樣的人家。”
    盧氏臉色更黑了,饒是知道徐氏是什麽性子,也忍不住生氣。什麽叫初初隻配這樣的人家,徐家用心教養出來的姑娘不說高嫁,也合該選個家世清白為人上進的夫婿,那楊家的酒囊飯袋怎麽配!
    盧氏忍不住動火,顧忌著徐氏的身份,不好說得太明顯,許諾道:“她這幾年行事越發糊塗了,你且放心,有我們這些人在,不會將你隨意許配出去的。”
    她這話說得擲地有聲,顯然也是這麽打算的。
    江新月在徐家長大,說是徐老夫人帶著長大的。但是徐老夫人年紀大了,她大多數時候還是跟在舅母後麵的。真要是說起來,舅母盧氏比她的娘親更像是娘親。
    她沒能忍住,上前抱了抱舅母,軟軟地依偎在舅母的身邊。舅母身上有淡淡的水梨香,混雜著濃重的藥味,她忍不住問:“這次到底是什麽病,怎麽還在吃藥?上次見到表哥,我還問了他,他也沒告訴我,隻說讓我寬心。”
    說是詢問,更像是撒嬌,如同小女兒般癡纏著。
    其中依戀的態度不言而喻。
    盧氏眼中閃現過一絲複雜,保養得當的手靜靜摸著小姑娘的細軟的頭發,溫和地笑著:“能有什麽,就是最近底下收上來的賬多,被累到了。”
    “您也該學著鬆快鬆快,底下養著這麽多的人,讓他們……”江新月還想要說什麽,就聽見外麵金珠的驚呼聲。
    “大公子,夫人和表姑娘在裏麵說話呢,您且等等。”
    金珠的聲音從遠及近,顯然是沒能攔得住。
    江新月坐正了身體,正好就看見徐宴禮挑著簾子進來。
    他身量纖長,穿著一身墨綠色緞麵錦袍,整個人猶如蔥蔥翠竹更加挺拔清俊,是那種讓人一眼驚豔的兒郎。
    而此刻他的麵上帶了幾分寒氣,呼吸間還有白色的水霧析出,壓抑著情緒行了禮,便直接看向坐在床邊的江新月,“你怎麽過來了?”
    江新月心中多了一絲異樣,怎麽覺得今日每個人見到她都覺得十分驚訝,可是她來徐家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她壓下心底的那些不自在,回話說:“我來看看舅母。”
    從徐宴禮進來的那一刻,盧氏的臉就垮了下來,絲毫沒了對著江新月的溫和。她就算保養得再好,眼角也開始出現皺紋,麵上多了幾分嚴肅。“你的規矩呢?既是知道你妹妹在這裏,就這麽不管不顧地闖進來?”
    徐宴禮也自覺失禮,深吸一口氣之後低頭賠罪,“是我的不是。”
    盧氏看著床幔上的花紋,並沒有開口說話,徐宴禮也就維持著賠罪的動作身形並沒有半分晃動。
    氣氛一時間變得異常古怪,沒攔住大公子的金珠半隻腳都踏進屋內,又將腳縮了回去,將簾子放下在外麵守著。
    而江新月現在就算是想逃,也不能像金珠一般逃走。
    在舅母和徐宴禮之間來來回回看著,猜想兩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不應該啊,徐宴禮從來就是別人家孩子的代表,舅母私下裏對徐宴禮也是讚賞居多,沒聽說她對他有什麽不滿意的。
    眼下會試在即,今年徐宴禮是預備下場,開始逐漸接觸徐家事務,舅母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同徐宴禮起爭執?
    她最後還是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氛圍,小心翼翼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同你沒有多少關係,別亂想了。”盧氏收斂了笑容,拍了拍她的手,“等會我還有點事情,要不留下來住幾日再回去?”
    江新月倒真不是那種蠢笨的人,聽出舅母話裏的意思,想了想便說:“我過來時沒同家裏人說,等會兒就要回去。”
    “那也成,等過兩日我的病好了,你再過來玩。”盧氏叫來在外麵守著的金珠,讓金珠送江新月出門。
    江新月留下來坐了一會,見兩個人的都沒有開口要同她說的意思,便知道不是自己能聽的內幕,便扛不住沉悶的氛圍先走了。
    等屋子裏沒人之後,溫度就瞬間降低至冰點。
    盧氏任由身子摔在引枕上。
    不甚明亮的日光被床幔遮住,昏靄的光線中,她的皺紋更深,冷笑一聲,“你將我當成什麽人,這麽不放心還巴巴地趕過來。怎麽,怕我為難她?”
    “沒有這麽想。”徐宴禮掀開衣袍,在床邊跪下來,身姿仍舊筆直,目光堅定道:“這件事原本是我一廂情願,初初並不知情,我也不希望有人告訴她。”
    即使他跪著,仍舊不覺得他是折服的,蕭蕭肅肅一身清骨。
    徐宴禮端正持重、自有尺度,為人處世自有自己的見解,從小到大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督促就能夠自己安排好,按照長輩既定好的路線往前走。
    盧氏不止一次為了長子堅毅的性子驕傲,此刻卻痛恨起他的倔強來。
    “我知道你護著她,我護著她的心思不比你少半分。可你們不合適就是不合適,任由你怎麽堅持都是一個無法辯駁的事實。”
    盧氏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說道:“你現在也開始接觸徐家的經營,內裏什麽情況你也清楚,若不是前些年你父親往上走了一步,隻怕要被旁的人家撕咬幹淨。可你父親有些本事,也不是能力挽狂瀾之人,苦心經營也才有今日的地位。我不勉強你娶什麽高門中的姑娘,可也不該是初初。”
    盡管事實有些殘忍,她頓了頓還是緩聲說了出來,“她的家世,於你、於徐家而言,都是一種拖累。”
    這就是當初在知道老夫人想要將這一對人湊在一起時,她裝病讓徐宴禮提前回來,也就有了後麵江新月失蹤的事。
    盧氏沒有女兒,便將這個外甥女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照顧。江新月出事她也著急上火病了一場,哪怕知道科舉在即徐宴禮出去找人不合適,可她還是默認了,並勸說自己的丈夫。
    因為她心中也歉疚著。
    可再怎麽歉疚,也並不代表著能接受初初成為自己的兒媳。
    “懷遠侯府那邊就算不作為,我也會替她留心,認真替她挑選一門好親事,絕對不會半分委屈到她。”
    “可是,母親。”徐宴禮打斷她的話。
    這些時日,他瘦了一大圈,脖頸後麵那一塊骨頭突出,光是看著就能夠感覺到那份硬朗。
    他淡聲說:“初初從來都不是我的拖累。”
    “你這是在逼我?”盧氏垂上雙眸,雙手微微顫抖。
    他俯身拜了下去,一字一頓鏗鏘有力,“求母親成全。”
    屋子裏沒了聲音,想必又是一團死寂。
    想起來裴三的事情還沒解決的江新月又重新回來,站在門外聽完了所有過程。
    隻覺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還沒有到三九的時候,寒氣便從青石磚麵上往上侵襲,凍得她骨頭縫隙裏都能感覺到絲絲縷縷的寒意。
    眼簾垂下遮住看不清楚的視線,嗬出的白氣在眼睫處很快又凝結。
    她卻沒有一點動作,披著並不合身的大氅,孤零零站在通透的蕪廊下方,仍由風浸潤過來。似乎這力道再重一點,就能夠直接將她吹跑。
    金珠趕過來時,正好瞧見這一幕,走了上來扶住她,剛想要張嘴,便被截住了話頭。
    表姑娘的聲音放得很低,抬頭的時候眼眶和鼻尖都是紅的。明明垂下的眼尾和黯淡的眼神都在彰顯著她的難過,可她還是笑著,臉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走吧,別同他們說我來說。”
    江新月說,沒再去找徐宴禮,轉過身慢慢走入冷風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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