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六十八軍死守徐州，增援部隊是哪一支？”
    “他們什麽時候能夠抵達？”
    “所有的部隊都死守的話，那死守多長時間才算是完成任務呢？”
    這些問題。
    李宗仁都無法回答劉汝明。
    因為他是目前五戰區唯一一支能夠攔在十三師團主力部隊麵前的生力軍。
    此前在二戰區的戰鬥。
    精銳的關東軍部隊，亦或者是常設師團的一支步兵聯隊，就足以擊潰劉汝明麾下主力。
    現在，他們麵對的也是日軍當前戰鬥序列之中最為精銳的常設師團一部。
    若是打個一兩天，劉汝明咬咬牙還能夠堅持。
    可是現在。
    五戰區長官司令部給他的命令隻有不惜一切代價堅守七天。
    七天之後可以向渦陽方向轉進。
    在劉汝明等人看來，這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按照劉汝明的預估，如果後麵日軍的攻勢還如同今天一樣猛烈。
    這樣的平原地形，麵對日寇裝甲部隊突擊，炮火轟炸，飛機支援。
    他的六十八軍很有可能連三天的時間都撐不到。
    六十八軍參謀長石振綱察覺到了劉汝明的顧慮，第一時間出聲勸道：“軍座，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劉汝明一臉的凝重：“不要忘記，委員長現如今可是鐵了心的要整頓軍紀，湯恩伯的例子就在眼前，若是我們撤了的話戰後很有可能會被老蔣算賬。”
    很顯然，劉汝明擔心自己在戰後很有可能遭到清算。
    此前在南口之戰前，劉汝明差一丁點被常凱申軍法從事
    “可是軍座湯恩伯和您不一樣，湯恩伯畢竟是中央軍嫡係，對湯恩伯而言，他沒有拒絕的權利，可我們不一樣啊，我們手裏麵有兵。”
    “大敵當前，這些才是您的家底子，有他們活著，您才能夠在重慶方麵獲得更多的話語權，隻要您不學那韓複榘，脫離自己的主力部隊，常凱申萬萬不會拿您怎麽樣的。”
    參謀長石振綱說的話讓劉汝明頗為心動
    從其眉頭緊皺的神情之中。
    便能夠看出他的糾結。
    要說避戰保存實力的心思，沒打這仗之前他就有了。
    可跑了一次，楚雲飛所部的飛虎榮譽師替他們擦了屁股。
    若是再跑第二次常凱申能放過他嗎？
    劉汝明再怎麽說也軍旅生涯幾十年，蒙城有多麽重要，他心裏麵是有數的。
    他遲疑了片刻之後，接著緩緩開口說道：“再守兩天，視情況而定，萬一傷亡很大的話，咱們就撤。”
    “是！”
    次日。
    日軍的攻勢是在航空兵部隊的接連轟炸之下展開的。
    隨後而來的，是接連不斷的炮彈。
    一時間整個蒙城一線的戰場上到處都是震耳欲聾的爆炸之聲。
    僅僅在短短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
    兩千發的炮彈和航空炸彈就傾瀉在了蒙城一線和城中的陣地上。
    戰況頗為激烈。
    李曾誌師長其下轄的一百四十三師在第一時間發起了牽製性的攻勢。
    正麵防禦作戰的第一一九師傷亡頗重。
    僅僅一個上午，就傷亡了一千餘人。
    日軍的攻擊雖然被打退，但是戰士們並沒有給予日寇有效的殺傷。
    這就導致了一個頗為關鍵的現實問題。
    劉汝明認為，他們完全是在拿命去爭取時間。
    而且就這麽傷亡下去的話。
    根本不就不可能完成李宗仁交辦給他的死守七天的任務。
    這麽打下去，隻有一種事情會發生。
    那就是自己麾下的六十八軍作戰部隊完全打光。
    正當劉汝明思索著如何脫離戰場之時。
    正在前線指揮戰鬥的第一一九師師長李金田在督戰時候被日機炸傷，生死不知。
    隨著自己下屬的負傷，劉汝明徹底下定了跑路的決心。
    他第一時間轉頭命令的自己的參謀長：“傳我的命令，一旦日寇停止進攻，立即撤出防禦陣地，向渦陽方向轉進。”
    “軍座要不要通知一下周副師長？”
    “糊塗！”
    劉汝明朗聲斥責道：“告訴了他們，萬一他們也轉移了陣地，蒙城不就落到小鬼子的手上了嗎，那徐州地區的幾十萬大軍的屁股不就是被小鬼子抄了？”
    參謀長石振綱沉默了。
    合計您自己跑路可以，別人跑路就是不顧大局？
    真他娘夠不要臉的
    石振綱也是個老軍務，隻是笑著附和道：“軍座說的不錯我這就去安排。”
    蒙城，指揮部。
    周元師長聽著外麵傳來的槍炮聲，忍不住出聲感慨：“這劉軍長麾下的部隊真是當世難尋之強軍，師座已經率部趕來支援了，想必能夠為徐州地區的守軍後撤爭取更多的時間。”
    “此前還聽聞劉部不打硬仗，現在看來似乎也是別有用心者散布的謠言”
    “這樣猛烈的攻勢，他們依舊死戰不退，其戰鬥意誌”
    轟隆！
    淩雲上團長話還沒說完。
    日軍一顆顆的炮彈直接砸進了城中。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報告官長，日軍把咱們的友軍打跑了，他們現在已經在攻城了”
    “你說什麽，一一九師他們撤了？”
    “反正小鬼子現在已經打到城外了”傳令兵嘟囔了一句。
    周元隻覺得情況頗為不妙，他急忙下令：“傳令前沿各部，準備反擊，絕不能讓小鬼子把蒙城奪去。”
    “是！”
    周元歎了口氣：“給戰區長官司令部發電劉部敗退，蒙城危急！”
    這種大起大落的感覺，讓指揮部內的眾人心頭上蒙上了一層新的陰霾。
    六十軍，指揮部。
    盧漢將軍此時已經接到了五戰區長官司令部下發的撤退計劃。
    六十軍將會並二十軍團、二十五軍團，三天後向徐州方向撤離。
    此次撤離的總指揮官是孫連仲總司令，以及臨時兼任二十軍團長的參謀次長白健生二人。
    根據戰區長官司令部的安排，六十軍將會作為殿後部隊。
    最後一個批次向後方撤離。
    李宗仁也向其闡明了相應的原因。
    第一，六十軍傷亡人數即便已經達到三分之一，但六十軍的戰鬥力、建製是目前徐州地區最高，保存最為完整的一支部隊。
    第二，也是因為需要他們掩護真正主力部隊的撤離，為後續的戰鬥做打算。
    李宗仁頗為直率的表示。
    六十軍的撤離就是為了掩護中央軍嫡係部隊的撤離。
    二十五軍團兩萬人，二十軍團三萬多人。
    這是當下五戰區最為精銳的部隊，也是日後堅持持久抗戰的根基。
    盧漢很吃這一套。
    自己麾下先鋒營的損失，實際上完全可以歸咎於孫連仲以及白健生兩人並未將實情告知於他。
    而李宗仁則不一樣，不僅僅據實相告，並且把做出這樣決定，下達這樣命令的原因也在電報裏麵發了出來。
    選擇權實際上掌握在盧漢自己的手上。
    六十軍是繼續阻擊日寇，還是加入到後撤的大軍之中，實際上隻是盧漢一念之間的事情。
    很快，他便做出了相關的選擇。
    堅決執行五戰區長官司令部命令。
    並且一封電報將當下六十軍的情況匯報給了統帥部，以及五戰區長官司令部。
    六十軍此前在阻擊作戰之中表現出了驚人的勇敢和頑強。
    但他們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十天的血戰，一萬餘人的傷亡，十二個步兵團當中，傷亡的兵力已經達到了七個團。
    武器彈藥的大量消耗，甚至達到了五戰區無法及時供應的程度。
    配屬給他們的十二門150毫米火炮此時也打空了最後的彈藥儲備，摻雜在二十軍團的撤退隊伍之中，匆忙後撤。
    每一個陣地的丟失，並非主動撤離。
    這群滇軍精銳們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乃至全體陣亡。
    日軍才能夠將陣地奪去。
    以六十軍為首的殿後部隊，讓主攻的第五十團國琦支隊、以及第十師團長瀨支隊出現了極為嚴重的傷亡。
    按照日方戰史的記述：截止五月三日，各支隊的戰線形成焦灼狀態，受到多數之敵的抵抗和反擊（日方視角，國軍在台兒莊一線的防線紮堆了三十個主力師），陷於苦戰狀態。
    在我第一線部隊通過的後方地區，敵人再次浸入，因此戰線完全形成混戰狀態，後防聯絡線的保持也極為困難。
    第十師團長四月二十二從棗莊進入到蘭陵鎮一線指揮作戰，除指導第一線之外，對後方襲擾之敵也采取相應的對策，頗為忙碌。
    嘰咕廉介何止是忙碌，他對線以六十軍為首的國軍精銳主力部隊，十來天的時間僅僅入眠了兩次。
    原本就瘦削不堪的嘰咕廉介此時仿若幹屍一般，不成樣子。
    華北方麵軍第二軍在徐州會戰進行了第四次的增兵。
    以草場晨巳的步兵第十九旅團為基幹，組成了草場支隊，命令其配屬第十師團增援台兒莊東南戰場。
    隻不過，草場支隊剛進入到了台兒莊周邊地區的金陵寺，就遭到了中國軍隊的一一零師（隸屬於二十軍團十三軍，吳紹周擔任師長），以及三十師（張金照所部）的頑強阻擊，迫使日寇無法合兵一處，被迫停滯不前。
    而國琦支隊的步兵四十一聯隊、四十二聯隊自從臨沂反擊戰之後，沒有補充夠兵員，各中隊累計傷亡人數已經抵達百分之六七十，國琦支隊實際上此時的作戰兵力僅剩下三個大隊。
    魯南地區的日軍，實際上已經是強弩之末。
    日軍方麵為了他們所謂的滯留作戰，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兩個師團均傷亡頗為慘重，比他們此前攻占任何一個區域付出的傷亡都要多出很多。
    環繞著台兒莊的周邊地區，儼然成為了日軍的噩夢所在。
    正當魯南國軍部隊拚死鏖戰，並且按照計劃準備後撤之時。
    五戰區長官司令部。
    參謀長徐燕謀快步走到了作戰指揮室之中：“德公，第一七三師副師長周元急電，蒙城方向，劉汝明及所部一一九師被日軍擊潰”
    一一九師乃是劉汝明麾下的嫡係部隊。
    一百四三師乃是後麵補充的部隊。
    這次撤退的時候，身為六十八軍軍長地劉汝明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帶隊跑路。
    讓李曾誌將軍頗為憤慨，眼下國難當頭，豈能坐視？
    一百四十三師上下全體決心率部與周元、淩雲上等人死守蒙縣
    蒙城出了一個渦河能夠略微利用之外，幾乎沒有可守的地方。
    日軍的重武器頗多，僅僅攻擊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將蒙城的城牆轟他，攻入到了城中。
    團長淩雲山親臨一線，操控著重機槍瘋狂掃射，這才將缺口處湧入的日軍堵了回去。
    工兵連的戰士們迅速上前，勉勉強強將缺口堵住，日軍略微整頓之後，再度發起了攻擊。
    他們裝備著坦克車，直接向著殘破的東門、東城牆方向猛攻。
    守軍部隊火力極為有限，且沒有支援，隻能夠眼看著日軍衝入到了街道之中。
    日軍的戰車沿著大街橫衝直撞，在日軍步兵的掩護下，戰士們即便是想要使用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摧毀也很難接近日軍。
    守軍部隊被精銳的小鬼子們分割，戰場被割成了數份。
    激烈的巷戰剛一打響沒有多久。
    三營長藍權陣亡犧牲，緊接著沒過多久，率部反擊的周元將軍也中彈殉國。
    一零三三團僅剩下不到一個連的戰士，在一百四三師的接應下，勉強突圍。
    蒙城淪陷
    蒙城淪陷的第二天。
    楚雲飛也接到了休整之後發來的第一道軍令。
    這封命令讓他頗為驚訝。
    將電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恍若失神一般的端起桌麵上略微有些滾燙的茶水。
    “長官發生什麽事情了？”孫銘站在一旁察覺到了不對勁，急忙出聲提醒。
    “蒙城在一天前失守了”楚雲飛歎了口氣，將手中的茶碗重新放回了身旁的木桌：“周副師長殉國、賈俊優、李國文、藍權三個營長全部殉國，團長淩雲山在一百四十三師的接應之下搶了出來，但身上中了一發子彈，還沒脫離危險”
    “六十八軍敗退的這麽快嗎？”
    孫銘有些疑惑，一旁正在教導龔玉鑫的張大雲也抬頭看了過來。
    楚雲飛怒火衝天：“劉汝明這個廢物點心，帶著自己麾下的一一九師跑了，第一七三師的支援部隊遭到了日軍的阻擊，蒙宿公路目前已經被日軍切斷”
    他這麽一跑，五戰區原定的後撤計劃就要變更成為突圍計劃
    其損失數量比起之前更是無法預估。
    孫銘拿起了一旁的電報，同樣一臉的震驚
    “這長官，委員長這是什麽意思？”
    “臨陣脫逃者，該殺！”
    “如果劉軍長自己不體麵的話，我們送他體麵。”
    “要不要再聯係一下統帥部確認一下？”
    楚雲飛搖了搖頭：“能發出來這樣的電報就說明委員長已經下定了決心，否則來這開封的就不會是電報，而是軍法執行部的副部長鹿鍾麟了。這個時候沒有什麽好猶豫的。”
    “這件事”楚雲飛沉默了一下最後安排道：“讓方立功帶著錢伯均和李魁山兩人一起去處理”
    “那您？”
    “殺個人而已，我還要去開封麵見委員長！”
    常凱申之所以沒同意楚雲飛前幾天請求在麾下建立政訓處。
    是因為他沒看懂楚雲飛在幹什麽。
    一般一些雜牌部隊設立政訓處、
    那說難聽點就是中央派人過去監視軍官的。
    主動設立政訓處，實在是讓常凱申摸不清楚頭腦。
    他並不認為這是在向他表忠心。
    常凱申覺得楚雲飛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做。
    在他看來。
    楚雲飛對他的忠，不需要浮於這些表麵工作。
    所以才會讓楚雲飛跑一趟開封。
    去見一下王世和，說一說自己到底要幹嘛。
    至於常凱申自己，現在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了爭取外國援助上麵。
    哪怕是丹麥、瑞典之類的小國家。
    孔祥熙等人在常凱申的安排下也沒有放棄溝通。
    甚至當下外交部還派人接觸了加拿大等國家以尋求進一步的支持。
    這些爭取不是完全沒有效果的。
    至少又爭取到了價值三千萬美元的援助。
    即便這些裝備都是間戰（一戰二戰之間）時期生產的落後裝備。
    但對於此時的民國而言，亦是無比的珍貴。
    當天下午，榮譽196b步一團、步二團，197b步四，以及步五團，山炮團秘密開拔，南下渦陽。
    在參謀長方立功的率領之下，奉統帥部電令，前往整編原六十九第一百一十九師。
    按照常凱申的要求，該部番號因為恥辱性的行為被永久性的取消。
    原一百四十三師師長李曾誌將軍將會在整編結束之後提拔為六十八的軍新任軍長。
    當天晚上。
    楚雲飛便在一戰區長官司令部見到了侍從一的王世和。
    兩人再度見麵，比較之前也算是熟絡了不少。
    在王世和的邀請之下，尚未一起吃晚飯的兩人共進晚餐。
    看到桌上擺著的牛排、意麵之流的食物，楚雲飛饒有興趣的調侃道：“也就是跟著王先生才能夠吃到這些外國人吃的食物了”
    “哈哈，楚長官莫要拿我尋開心了。”
    楚雲飛微微一笑
    “請”
    “請”
    兩人在吃飯間沒聊什麽正經事，王世和一邊詢問著楚雲飛對當前戰局的看法，一邊講述著劉汝明的可恨。
    關於痛罵劉汝明之流的廢物東西，楚雲飛有著十足的興趣。
    這樣的一心隻想要保存實力的將領，楚雲飛想說的就兩個字：該殺！
    哪怕幹出這樣事情的是晉綏軍、中央軍嫡係將領，甚至常凱申親自問他。
    楚雲飛還是同樣的態度。
    這樣的廢物不殺不足以嚴肅軍紀。
    軍人，要有骨氣。
    對於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王世和對於楚雲飛也算是有所了解，對於其現如今的態度也是頗為欣賞和認可。
    他自己又何嚐不想要成為一名將軍，指揮千軍萬馬，值此國難之際力挽狂瀾呢？
    沒那個能力知道吧？
    “說起來，楚長官，您這次所說的政訓處，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講起來也不怕王先生笑話，我們部隊現在遇到了很嚴重的問題”
    “是那些新兵們不敢上戰場？”王世和挑了挑眉頭：“這件事情在各個部隊之中都很常見，在戰場上活過一次就好了”
    楚雲飛搖了搖頭，說出了讓王世和意想不到的說辭。
    “出現這種情況的並非是新兵，而是我麾下那些真正精銳無匹的精銳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