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朕剛剛說的話是不是有些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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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行市價格!”
終於弄明白嚴紹庭意圖的胡姓商人,當即昂首挺胸,大喊了一聲。
“我等願以當下行市價格,出售糧食給嚴僉事,用以賑濟此次京師內外之災民,以全聖上君父之名!”
嚴紹庭雙手合插在一起,目光審視的看向幾人。
他低聲道:“如今你們倉中,都是去歲的陳米。”
胡姓商人咬咬牙,看向左右同伴,在得到眼神示意後,他才再次開口道:“今歲開年之後,行市最低糧價!嚴僉事,這已經是最公正的價格了。”
嚴紹庭歪頭看向身邊的朱七:“這公正嗎?”
朱七搖頭,冷著臉,聲音猶如吃人一般:“回僉事的話,這不公正!”
隨後,嚴紹庭目光笑吟吟的看向幾名商人。
胡姓商人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抬起一隻手:“去歲我等收購糧食的本價!嚴僉事,若是再低,我等便要血本無歸了,生意也不是這麽做的。”
“我們是在做生意嗎?”嚴紹庭反問了一句,隨後幽幽道:“這是為了聖上的君父名譽!”
胡姓商人徹底犯了難,難道是要他們無償獻出倉中存糧嗎?
這還不如直接現在就砍了他們的腦袋。
那些個糧食,也不全是他們就能做得了主不要錢獻出來的。
胡姓商人徹底放棄,擺爛道:“嚴僉事您到底是個什麽打算,隻管與小人們說來。”
不要錢的話,他們自然不敢說出來。
說出來,走出錦衣衛詔獄,到外麵他們也是要人頭落地的。
但若是話從嚴紹庭嘴裏說出來,那就不一樣了,他們也能有個由頭去解釋。
嚴紹庭則是眯著雙眼說道:“聖上,朝廷,還有本官,曆來都是講究公平公正的,你們以為呢?”
胡姓商人連著幾人,紛紛點頭。
嚴紹庭又道:“倉中的糧食,都運到錦衣衛來。也不說不要錢,但你們也別指望朝廷給你們銀子。”
不要錢,又不能指望朝廷給銀子。
那還不是不要錢?!
商人們徹底麻了。
合著道理都讓你嚴大少占盡了。
嚴紹庭卻又說道:“等今年夏糧收上來後,以六成新米,兌付這次你們拿出來的去歲陳米。如此,本官可否公平公正?”
六成新米,兌付十成的陳米。
雖然數量上少了足足四成,但終究還是能保住本錢的。
胡姓商人等人一番思量之中,也隻能是答應下來。
畢竟,若是不答應,他們今天怕是就出不去這錦衣衛詔獄了。
隨著商人們同意,早有厘定好的契書送上,等到雙方簽字畫押,這才算是徹底了結。
於是嚴紹庭也恢複成了與人親善的大明好青年,盛情邀約幾名無私奉獻的大明商人,一同走出錦衣衛詔獄。
正當一行人要暫換歇腳處,一同飲茶時。
卻見黃錦帶著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嚴僉事。”
黃錦今日沒再與嚴紹庭笑臉,壓著心中的疑惑和不解,淡淡的喊了一聲。
嚴紹庭忙將上前:“黃大監怎麽來錦衣衛了?”
黃錦皺著眉看向嚴紹庭,大有一副,伱還不知道你幹的好事?
他斜覦了一眼旁邊的商人們:“陛下在玉熙宮,召見嚴僉事,聖前問話。另有內閣的幾位閣老,也都在場。”
他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嚴紹庭如今好端端的可以說是簡在帝心,卻非要在今天折騰這麽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麽。
現如今倒是好了,內閣裏的高拱,幾乎是要將他嚴紹庭給罵成大明朝禍國殃民的奸佞之徒了。
難道是之前嚴家送進宮裏的銀子太多,現如今嚴家揭不開鍋了?
黃錦胡亂的猜想著。
嚴紹庭依舊是風波不驚。
倒是胡姓商人連同同伴,立馬大喊了起來:“黃公公,我等冤枉啊!”
黃錦立時目光看了過去,臉上有些不滿:“聒噪。”
隻是淡淡的一句話。
朱七已經是帶著人,上前便是衝著幾名商人的嘴上,啪啪的抽了幾下子。
這下,才算是徹底安靜了下來。
幾名商人算是被鎮住了。
嚴紹庭與朱七到一旁交代了幾聲,便跟著黃錦出了錦衣衛。
讓西苑去的路上,嚴紹庭倒是頗為鎮定,甚至湊到了黃錦身邊:“眼看著開了春,地裏頭青蒿長勢甚好,家中仆役買了不少,等晚些時候,我讓人送些青蒿粑粑給您。”
黃錦心中裝著各種猜測,臉色頗為意外的看向嚴紹庭。
對方不提今日西苑召見,也不說旁事,竟然隻說這等無關緊要不值錢的送青蒿粑粑的事情。
黃錦隻能是笑了兩下,心中倒是有些暖意:“如此,便多謝嚴侍讀了。”
嚴紹庭笑眯眯的點著頭:“不值錢的東西,黃大監賞口,不必言謝。”
黃錦卻是深深的看了嚴紹庭一眼:“嚴侍讀卻是個妙人,今日之事,等下在主子爺跟前說清楚說明白了,想來也不會有什麽事。”
這算是交心的話了。
畢竟幾個商人而已,不過是朝中和內閣的聲音大了些而已。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嚴紹庭沒有將他黃錦當做什麽吃拿索要的人,而是能以青蒿粑粑這種東西,做親友之間的往來交流。
嚴紹庭麵帶笑容的點頭應下。
兩人不多時便已經趕至玉熙宮殿外。
殿內,還有些嘈雜。
嚴紹庭不必細聽都知道,這是高噴子正在對著自己火力全開。
他看了一眼黃錦,在得到授意後,便提步走進殿內。
順帶著,嚴紹庭搶先開口,高呼道:“陛下,臣委屈啊!請陛下為臣做主,主持公道!”
玉熙宮裏。
年輕人這一聲充滿冤屈的嚎叫,驚的周遭一時間鴉雀無聲。
就連和嚴紹庭一同回西苑的黃錦,也是嚇了一下。
而在殿內,高拱亦是被這一聲嚎叫,止住了對嚴紹庭的問責。
幾人回頭,看向快步走進殿內的嚴紹庭。
嘉靖更是目光曖昧的盯著到了眼前的年輕人。
“今日惹得城中動蕩,京師人心惶惶,你竟然還有臉敢說委屈!”
麵對道長的訓斥。
嚴紹庭卻是毫不畏懼,反而是抬起頭,皺了皺鼻子:“回稟陛下,臣今日本是休沐,與妻姐、舅子同遊香山。出城之時,見災民聚集京師,官府無米賑濟,因而盜竊搶掠之事屢有發生。
臣心憂慮,此處皆為君父之子民,本是良善,若非艱難,何以生事?於是微臣便與錦衣衛探得,乃是有商賈囤積糧米,意圖高價肥己。
災民亦是陛下君父之子,微臣不忍君父慈善之名受宵小牽連有損,方才提錦衣衛有司兵馬,先行捉拿有犯,已得認罪,拿出米糧,賑濟災民,全陛下慈父之名!”
原來。
就為了這件事?
嘉靖不免心生疑惑。
高拱則是轉而開口道:“便是為災民一事,嚴僉事手中並無皇命,如何敢以調動錦衣衛,在城中大索商賈,動亂京師安寧?”
不管你嚴紹庭出發點是什麽,但你程序上總是錯誤的。
嚴紹庭不甘示弱,當即回道:“城外災民因無米糧果腹,已有禍亂滋生,事急從權,難道高閣老要坐視城外災民暴亂,陛下慈父之名受辱嗎!”
“你!”高拱一時氣急,轉而看向嘉靖,躬身抱拳道:“陛下,臣絕無此意。”
嚴紹庭則是開口道:“陛下,臣今日非是胡鬧,亦非有意使得京師生亂,全因不忍陛下子民因饑寒生亂。微臣身為錦衣衛指揮僉事,亦有權查案問罪。
微臣此前入宮之時,已與所拿商賈洽談完畢。眾人皆有悔過之意,如今願意分毫不取,盡出倉中米糧,用以賑濟京師災民,隻等今歲夏糧入庫,以七成米糧兌付此次所出。”
在這裏,嚴紹庭很仔細的將陳米和新米的概念給弱化了。
而落在嘉靖眼中。
此刻,這位終日潛心修道的皇帝,眼底深處竟然是生出了一些後悔。
自己剛剛說的話,是不是有些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