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都是朕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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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當蘇州府、鬆江府幾個字從嚴紹庭嘴裏迸出的時候。
徐階心中終於是重重的一提。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飄忽起來,幾次看向正從懷裏取出一份文書的嚴紹庭。
而嚴紹庭卻已經將懷中的文書打開。
這是他從內閣來西苑的路上,由嚴虎和陸繹兩人送過來的關於蘇州府、鬆江府的東西。
而張居正和海瑞的奏章,也在今天已經送入京師,要不了多久同樣會出現在道長眼前。
空洞的玉熙宮裏,響起了嚴紹庭的聲音。
“陛下,蘇州府有官田民田合計六十萬餘頃。鬆江府之田畝,蓋之蘇州府四分之一。
去歲鬆江府解納內府庫本色米三萬餘石,銀兩萬五千兩,闊白三梭布三萬匹。
解送戶部太倉銀五萬兩千餘兩,解送戶部京通倉本色糧米三十二萬餘石,銀三萬四千兩,解送府部衙門糧米一萬五千石,銀一萬一千兩。
送光祿寺糧米兩萬四千石,耗銀一萬四千兩。
送工部折銀八千兩,禮部一千兩。”
這些都是戶部和西苑有存檔的數據,隻在鬆江府一地,朝廷每年就要征收四十萬石的糧食,十幾萬兩白銀。
而之所以鬆江府會有這般重的稅賦,一切都要從大明國初開始算起。
南直隸一帶,從國初開始便是朝廷的稅賦重地。
隻是誰也不明白,為何嚴紹庭這個時候會忽然如此詳細的將鬆江府的各項稅賦說出來。
正當嘉靖疑惑的想要開口發問的時候。
嚴紹庭卻是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然,據錦衣衛所查,僅鬆江府一地便有數十萬畝田地,不曾繳納賦稅,無有徭役。蓋之蘇州府,便是百萬畝田地,不計賦稅徭役。
而此次張閣老在蘇州府、鬆江府推行國策改棉為桑,數萬棉農提前種下棉苗,對抗朝廷政令,其數十萬畝麵地,大半不曾計入國朝賦稅徭役之中。
錦衣衛估算,每歲僅此項虧空,可達十萬石糧米不止,數萬白銀不止。
若自嘉靖元年始算,則虧空可達四百萬石糧米,百萬銀兩。”
你小子在放屁!
老子可沒有瞞下這麽多的錢糧!
徐階差一點就將這兩句話喊出口,若非是多年的修煉,隻怕此刻已經是顯露慌張了。
但他仍然是以一副詫異的眼神,看向了嚴紹庭。
而玉熙宮裏,卻已經是死一般的寂靜。
誰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怒意正在急劇的醞釀著。
那是來自於上方嘉靖皇帝的怒火。
嚴紹庭卻是麵色平靜。
他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即便是等嘉靖晚一些拿到張居正和海瑞送回來的奏章,上麵也是說的這些事情。
但他隻不過是在最後,將這一筆賬擴大到了嘉靖元年。
於是錢糧虧空的數目,就需要用百萬來計算了。
一個小小的計算方式而已。
“好啊!”
忽然,一道有些尖銳的聲音響起。
這才讓各懷心思的幾人醒轉過來,看向發出聲音的嚴世蕃。
嚴世蕃此刻滿臉冷笑:“我說為什麽張居正以內閣大臣的身份,行使欽差之權,去蘇州府多日,竟然連小小的改棉為桑的事情都辦不好!為何他張居正人還沒到,棉農就將棉苗給種下去了!”
玉熙宮裏,盡是嚴世蕃的冷嘲聲。
隨即,他目光直直的看向徐階、高拱,冷聲道:“現在可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這是有人在和朝廷爭奪錢糧啊!是有人怕朝廷的改棉為桑,壞了他們的利益啊!”
此刻。
嚴世蕃的聲音,是如此的刺耳。
重重的刺在了徐階的心底。
然而嚴世蕃卻並沒有就此罷歇。
他正身看向嘉靖,抱拳躬身道:“陛下!此次張居正和海瑞不過是蘇州府停歇些許時日而已,就查出這般多的問題。
但微臣堅信,蘇州府、鬆江府的問題絕不可能止步於此!
若是依著如今草草查出來的賬目來看,恐怕從嘉靖元年,陛下登基以來,兩府之地虧空下來的錢糧,不下千萬!”
在嚴紹庭的基礎上,嚴世蕃更是張口就將這筆賬給拉升到了千萬的數量級。
就連嚴紹庭,也不得不在心中佩服一聲。
小閣老大氣!
然而。
也正是隨著嚴世蕃將這筆爛賬給提高到千萬數量級。
玉熙宮中積攢到現在的怒意,終於是在刹那間如潮水一般的一股腦爆發了出來。
“欺天了!”
“錢!”
“朕的錢!”
“他們拿了不下千萬!”
“朕卻還要找商人拆借糧食賑濟百姓!”
玉熙宮中,似有虎嘯龍吟。
嘉靖怒發衝冠,瞋目裂眥,雙手怒揮,將麵前桌案上的一切都掃落在地上。
他雙手重重的按在桌上,裂眥嚼齒的盯著眼前的內閣大臣們。
皇帝徹底怒了。
千萬的虧空,讓嘉靖的怒火幾乎快要將這玉熙宮也給點著了。
嚴嵩、徐階等人麵對著嘉靖的怒火,紛紛跪在地上。
發泄了一通怒火的嘉靖,開始來回的踱著步子。
他猛然回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嚴紹庭。
“嚴紹庭!”
嚴紹庭當即眉峰豎起,躬身抱拳。
“微臣在。”
“查!”
嘉靖滿腔怒火的從嗓子裏擠出一個字,目光如電的盯著嚴紹庭:“查!給朕嚴查到底!不管是誰,都給朕查出來!”
徐階整顆腦袋都埋在了地上。
聽到皇帝要將這件事情一查到底,整個心都揪在了一起。
而這時,呂芳也已經從外麵接過前朝急送過來的海瑞八百裏加急送來的奏章。
呂芳快速的翻看了一遍,便小心翼翼的走到嘉靖身邊,小聲道:“主子爺,錦衣衛查到的與張居正、海瑞查到的,無有錯漏。”
嚴紹庭則是眼神不易察覺的打量了眼跪在地上的徐階。
“臣領旨。”
隨著嚴紹庭出口,徐階的心又是一沉。
讓嚴紹庭去查蘇州府、鬆江府的事情,自己豈不是羊入虎口,最後還能有什麽好下場?
隻不過就在徐階絞盡腦汁,思考著如何將這件事壓下去,又或是將查案的權利從嚴紹庭手上剝離的時候。
嚴紹庭卻又開口道:“隻是陛下……如今浙江道受災,蘇州府、鬆江府又許久不能改棉為桑,國策難以推行。
是不是應當以國策為先,不論是浙江的災情,還是蘇鬆兩府田畝一事,似乎都可以借著機會,將東南增產絲綢行銷海外的事情給辦下去?”
一顆心都揪在了一起的徐階,滿是意外的側目看向嚴紹庭。
嚴黨竟然不做落井下石的事情了?
難道是改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