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老胡,你想進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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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憲聽到這話,心中頓時猛的一跳,生出一絲不妙。
    可不等他要轉身離去。
    砰的一聲。
    他已經被嚴紹庭拉進了嚴府,而門房也已經手腳麻利的將嚴府大門嚴嚴實實的合上。
    走不掉了。
    自己這是入了虎穴啊!
    胡宗憲心中一時間警鍾大鳴。
    然而不管胡宗憲如何警覺,嚴紹庭已經將這位大明東南半壁舉重選手領進了嚴府前廳。
    狗腿子嚴虎忙將上前,為胡部堂斟茶倒水。
    “是今年杭州府送來的明前龍井,部堂嚐嚐可還合口。”
    嚴紹庭望著麵色凝重的胡宗憲,輕聲出口。
    此刻,他才有機會整理起自己的衣裳。
    而胡宗憲則是借著喝茶的機會,斜眼瞥向整理衣裳的嚴紹庭。
    瞧著這般模樣,胡宗憲心中多了幾分揣測和疑惑。
    很顯然,這位嚴府的大公子是早已在府上歇下,聽到自己今日入京登門,才忙慌之下連衣服和鞋子都不曾穿好,唯恐自己離去,趕到府門外將自己叫住的。
    這讓胡宗憲想到了三國之時,曹孟德赤足迎許攸的舊事。
    隻是許攸後來,因為屢屢口出狂言,觸怒曹操而被斬殺。
    自己是許攸嗎?
    眼前這位年輕的朝堂新貴,又是否會是曹操?
    胡宗憲心中生出無盡的猜想。
    嚴紹庭稍稍整理好衣裳,這才端著茶杯,目光好奇的看向眼前這位初次見麵的胡部堂。
    他麵含笑意,輕聲開口:“部堂一路北上,舟車勞頓,為國操勞,甚是辛苦。”
    這是場麵話。
    胡宗憲放下茶杯,看向嚴紹庭:“侍讀謬讚,為國效力,乃我等職責所在。”
    嚴紹庭笑笑:“這一次在下受陛下托付,暫領東南諸事,隻是我人在京師,不曾南下,待這一次部堂返回浙江,諸多事宜還要有勞部堂了。”
    胡宗憲心中又沉了幾分:“侍讀先前所說的……此次新安江大堤被毀,造成兩岸數縣災情,災民數十萬。我身為浙直總督、浙江巡撫,責無旁貸,罪責難逃。
    侍讀如今身負皇命,領浙江等地差事,有何差遣,絕不推脫。”
    見胡宗憲開口許下承諾。
    嚴紹庭卻閉上了嘴。
    他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手掌輕輕的轉動著那隻成化纏枝雞缸杯。
    老胡這一次被召回京師,其一是因為道長要當麵問一問老胡有關於浙江的情況,其二便是老胡需要自己在皇帝麵前將浙江的人事解釋清楚。
    這一點,道長是不可能完全聽信了朝廷送到西苑的消息。
    就如同這一次,楊金水也是和老胡同時在浙江啟程回京一樣。
    半響之後。
    嚴紹庭方才說道:“部堂,浙江的事情你最清楚,新安江大堤,乃是**,非是天災,如今災情當下,災民如火,奸佞未懲,尚不是定部堂有何罪過的時候。”
    胡宗憲聽到嚴紹庭的這番話,心中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他最怕的就是嚴紹庭這位嚴家大公子,會將新安江大堤被毀一事強行說成是天災。
    胡宗憲起身拱手道:“是**,正是因此,我此次奉召回京前,新安江大堤被毀後,便已將杭州等府縣主官問斬。
    此次又有侍讀在朝中行文浙江,命浙江以工代賑,拆借商賈存糧賑濟百姓,打壓防備士紳富商低價購買災民田地。
    如此,我浙江受災百姓,才能躲過災後再被盤剝。
    我為浙江主官,本該替陛下牧守一方,卻橫生此等事故。若非侍讀,恐浙江局勢還將更加艱難。
    在此,胡宗憲代浙江災民,拜謝侍讀體恤百姓之恩!”
    說完之後。
    胡宗憲輕抖衣袍,起身到了廳中,朝著嚴紹庭恭恭敬敬的彎腰作揖施禮。
    他為大明坐鎮一方的二品大員,封疆大吏。
    卻全然沒有芥蒂,便就是如此直接的對著官階遠比他低的嚴紹庭施禮。
    嚴紹庭連忙起身,上前將胡宗憲扶起,送對方重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嚴紹庭目光深邃,也是未曾想到老胡竟然會如此的直爽。
    他笑著轉口道:“該是我要謝謝部堂才是,若不是有你在浙江,恐怕浙江此刻已經徹底大亂了。”
    這倒是實話。
    沒有胡宗憲坐鎮浙江,憑著鄭泌昌、何茂才這幫人,早就給浙江弄得民不聊生了。
    隻是可惜了,那個杭州知府馬寧遠終究還是被老胡給斬了。
    雖說馬寧遠蠢是蠢了點,心中也無有百姓,隻有皇命,被斬無可厚非,更是罪有應得,但本該有一番前途的,卻落得如此下場,倒是讓人有些唏噓。
    胡宗憲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隻望此次,浙江諸事,能平穩落地,百姓也能得一息喘息之機。”
    嚴紹庭開口道:“這也是在下今夜留下部堂的原因所在。”
    胡宗憲麵露好奇。
    他是知道,如今浙江的事情說起來,是由嚴紹庭處置的了。隻是他還不清楚,這位自己剛到京師地界,就聞聽小嚴閣老之名的年輕人,到底是個怎樣的打算。
    胡宗憲試探的問道:“先前侍讀說要借幾顆人頭,可是為了此事?”
    “是。”
    嚴紹庭點頭承認,卻又搖頭道:“但也不全是。”
    胡宗憲好奇道:“願聞其詳。”
    按照他自己的推測,這一次浙江道的事情,自己在皇帝那裏大抵是要受點責罰的,但回頭自己還要繼續擔起浙江道的事情。
    而嚴紹庭如今管著浙江的幾件大事,現在弄清楚對方的心思,自己到時候也能更好的在浙江道處理。
    嚴紹庭卻是眯起雙眼:“新安江大堤被毀導致兩岸無數良田被毀,數十萬災民。此乃**,部堂雖已斬了杭州知府馬寧遠等人,但這場**便當真到此為止了嗎?
    馬寧遠區區一介知府,當真敢私自做出這等滔天大罪的事情?
    依我看啊,浙江道的人頭,還要再砍幾顆才行。”
    胡宗憲藏在袖中的手掌緊了緊。
    此刻在他的袖中,就藏著那份馬寧遠這個學生,在被斬前寫下的有關新安江大堤被毀的前因後果。
    胡宗憲語氣低沉道:“嚴侍讀要斬誰?”
    老胡心中不免生出無數的遐想和揣測。
    眼前這位小嚴閣老,雖然隻是初次見麵,卻與小閣老,甚至是嚴閣老,都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
    “浙江道布政使司布政使鄭泌昌。”
    “浙江道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何茂才。”
    嚴紹庭淡淡出口,直接當著胡宗憲的麵點名要砍鄭泌昌、何茂才二人。
    胡宗憲頓時麵露錯愕。
    他是真的未曾想到,嚴紹庭竟然有如此魄力,開口便是要將一道布政和按察給砍了。
    胡宗憲雖然極為認同,但還是出口道:“地方大員升遷任免刑賞,皆有聖裁……”
    這事不是他或者嚴紹庭,想砍就能砍的。
    嚴紹庭卻是向後一仰,手指壓在杯口上。
    “胡部堂自嘉靖十七年高中進士,初任知縣。先後於宣府、大同以禦史巡按整頓軍紀、穩固邊防,巡按浙江,整頓軍隊,抗擊倭寇。到如今,部堂在朝為官已有二十四年之久,始終在地方為官,經驗老道。
    大明朝北虜南倭,朝廷吏治混亂,財稅吃力,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際。
    不知胡部堂,可有再進一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