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我彈劾我兒子關你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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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瘋了!
    整個萬壽宮大殿內的大多數人,都瘋了!
    幾乎是所有人,都目光詫異的看向終於說完賞賜的皇帝。
    即便是強如首輔嚴嵩。
    此刻亦是目光閃爍著,眼神詫異不解的注視著皇帝。
    皇帝賞賜加封嚴紹庭。
    這並不算什麽事情。
    翰林院侍讀學士,也不過是從五品,本就是清貴官職,而嚴紹庭此前就是翰林院的侍讀,這個加封無關緊要。
    詹事府的少詹事,也不過正四品,同樣屬於清貴,同樣是嚴紹庭本來就有的差事衙門的官職上升任的。
    而正四品的官銜。
    也不過是將嚴紹庭原本最高正五品戶部浙江清吏司郎中的品級,給上升了一級。
    至於說國子監的司業。
    不過區區正六品的小官。
    如果說裕王擔任昌平書院山長,而後轄於昌平治安司,而讓嚴紹庭出任國子監的官職,也算是說得過去。
    畢竟國子監就是管教育的。
    但唯獨是這太子賓客!
    朝廷曆來都有諸多屬於榮耀性質的虛銜。
    譬如三公。
    譬如三孤。
    又或是屬於東宮輔臣的太子三師、太子三少。
    而在太子三師、太子三少這樣的東宮輔臣之外,鮮少有人知道,屬於東宮輔臣名譽頭銜的,還有這個太子賓客!
    太子三師為從一品大員。
    太子三少為正二品大員。
    而太子賓客,乃是正三品。
    正三品!
    皇帝用一個榮譽性質的正三品的太子賓客,將嚴紹庭的官階,直接拉升到了正三品!
    除了意味著,嚴紹庭從此以後也可以年紀輕輕就穿上一件大紅袍。
    當然,皇帝還貼心的賞賜了一套鬥牛服,那不比大紅袍低多少。
    但是!
    六部尚書也才正二品啊。
    六部左右侍郎、五寺卿,則剛剛好就是正三品!
    這是不是說明。
    以後嚴紹庭可以直接由著太子賓客,拿到六部侍郎的官位?
    皇帝賞賜的就不是一個太子賓客這麽簡單的事情。
    而是給了嚴紹庭一個可以在很短時間內,就成為六部侍郎的機會。
    甚至在場不少人都認定。
    隻要嚴紹庭今年立一個足夠的功勞,皇帝說不定就能直接將他升到六部侍郎的位子上去。
    那可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位子啊!
    朝廷裏曆來都有句話。
    侍郎以下皆為小吏。
    說的就是不成侍郎,雖然你是官,但也就是如小吏一樣。
    隻有一步步走到六部侍郎的位置上,才能真正稱得上一個官字。
    而徐階更是差點就要暈過去。
    他同樣清楚太子賓客,對於嚴紹庭意味著隻要有一份大功勞,就能立馬成為六部侍郎或五寺卿,這等真正能夠決策朝堂政局的官職。
    他更清楚。
    皇帝加賜嚴紹庭為太子賓客,已經明擺著表示,裕王就是大明朝絕無二選的太子!
    徐階低著頭。
    目光陰森。
    又是昌平書院山長,又是轄於昌平治安司,又是太子賓客。
    這不就是為了裕王準備的。
    從昌平書院的角度出發,嚴紹庭成了裕王的頂頭上司,而他又多了一個太子賓客的頭銜。
    這不就說明了。
    裕王就是太子的唯一人選。
    這等含義。
    往往都比實質性的東西,要來的更加重要!
    徐階心中長長一歎,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抬起頭,臉上已然神色平靜。
    他看向了在場的人們。
    恐怕這些人,包括自己的那個好學生,都沒有想到。
    嚴紹庭竟然成了今天最大的贏家。
    所有人都輸了。
    唯有嚴紹庭一個人贏了。
    還贏的如此豐厚!
    嘉靖則是眼中含笑,自己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他不由衝著嚴紹庭說道:“嚴潤物,該謝恩了!”
    自己就是要讓這些人知道。
    太子的冊立,隻能自己來決定。
    嚴紹庭當即眉頭一動,他方才也同樣震驚不已。
    太子賓客啊!
    自己不光多了一件鬥牛服,從此以後也能穿上大紅袍了。
    雖然離著一品仙鶴大紅袍,還有一段距離。
    但好歹也是大紅袍不是?
    回頭試試自己穿著大紅袍,再讓陸大妹子穿上她那套誥命服?
    嚴紹庭陷入遐想之中。
    隨著老道長的呼喊,他趕忙抬起頭。
    隨後拱手抱拳,彎腰躬身。
    “臣,謝恩!”
    “陛下隆恩浩蕩,猶如甘露,臣定不負皇恩,必當竭心盡力,為大明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嘉靖一時放聲大笑。
    他滿臉紅光,開口道:“朕可不能讓你死了,你得好好的活著,活的長長久久,為我大明江山社稷,幹上一百年!”
    皇帝這就是瘋言瘋語了。
    再讓嚴紹庭活上一百年?
    依著嚴紹庭現在的官位來算,怕不是要當七八十年的首輔!
    說不得都能熬死好幾代大明朝的皇帝!
    徐階雙眼深處,藏著一絲絲濃鬱的幽怨,盯著不遠處的嚴紹庭。
    最好是能一覺不醒!
    張居正則是心思愈發沉重。
    自己這一次,算得上是一點好處都沒撈到了。
    但他也開始安慰起了自己。
    至少。
    裕王是清楚,自己是第一個喊出要冊立太子的人。
    這份人情,裕王總得記下吧。
    楊博卻有些尷尬了。
    自己這一次跟著喊冊立太子,會不會被徐老狗這幫人給懷疑上?
    回頭還得要好生琢磨琢磨如何應對,好好的解釋一番。
    而近來一直忙著整飭吏治的高拱,對此卻是心情風平浪靜,甚至還略微有些欣喜。
    嚴紹庭這一次算是徹底和自己的學生裕王綁定了。
    依著自己對這個嚴紹庭的了解,就算做事方法或許有些問題,但總是好的。
    自己那個學生裕王能有這麽個助力,等自己日後老了退下來之後,裕王身邊也能有個得力能臣。
    他倒是沒有去想。
    自己又能不能等到他的學生登基稱帝,而他的學生又能當幾年皇帝,他高拱自己又能在朝中待幾年。
    且不管殿內其他人如何想。
    此刻的嚴世蕃心中是又歡喜,又有些不得勁。
    歡喜的是,兒子飛黃騰達,前途愈發的不可限量。
    而不得勁,則是因為自己分明一身幹勁。
    可到現在卻還隻是個小小侍郎。
    什麽?
    伱說侍郎不小很多人可望不可及?
    那是你不夠努力!
    爺們起點就是侍郎!
    總不能讓爺們當一輩子侍郎吧?
    俺嚴世蕃要進步!
    於是。
    一聲大嚎,在殿內響徹而起,驚的眾人紛紛側目尋聲。
    隻見嚴世蕃雙目瞪大,如那禪院之中四大天王怒目審判世間一切邪祟一般。
    嚴世蕃右腳向前一彈,便將官袍踢起,左手那麽一抄,就兜住了官袍。
    隨後右腳向前那麽一踏出。
    他就噌噌噌的走到了大殿中央。
    隨後嚴世蕃麵貌咬牙切齒,鬆下官袍,歪頭側目,舉臂揮手,顫顫著指向了剛剛被大肆賞賜加封的嚴紹庭。
    “陛下!”
    “臣要彈劾嚴紹庭,貪贓枉法,知法犯法,在朝堂之中,深受皇恩,卻上下勾結,沆瀣一氣,結黨營私!”
    大殿內。
    嚴世蕃如同是唱戲的一般,對著嚴紹庭便是一陣言辭犀利的輸出。
    霎時間。
    滿殿嘩然。
    嚴世蕃這個當老子,竟然親自當眾彈劾兒子。
    這是要大義滅親?
    尤其是在皇帝剛剛幾乎是大水漫灌的賞賜了嚴紹庭之後,嚴世蕃竟然敢在這個時候彈劾嚴紹庭。
    當真是瘋了。
    大明朝到底是怎麽了?
    這一時刻,殿內無數人心中浮現這個念頭。
    如今的大明朝堂,他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嘉靖亦是眯著眼看向了嚴世蕃。
    有意思!
    自己若是沒有記錯,今天嚴紹庭還與自己說過,這嚴世蕃已經搬到玉河橋那邊去了,而且最近他也在上疏言及變法,更是在張居正之後,第一個喊出應當冊立裕王為太子。
    他要彈劾嚴紹庭?
    嘉靖嘴角含笑的開口道:“你兒子幹了什麽事?”
    嚴世蕃卻是抬頭沉聲道:“啟稟陛下,聖前無父子,隻有陛下和臣子等!”
    嘉靖又是一愣。
    這嚴世蕃,倒是愈發有意思了。
    他隻好重新問道:“那你說說,朕剛剛封的太子賓客,犯了什麽事?”
    嚴世蕃點頭道:“太子賓客嚴紹庭所犯乃是大罪!此人與刑部勾結,會同都察院官員,上下包庇,明知都察院有觀政進士擅離職守,卻相互包庇,以人情往來而作疏通,都察院更是日益放縱。
    “而此時朝中,正值整飭吏治,更有內閣輔臣親領此事,陛下垂拱聖視,若不嚴查此事,若不嚴肅一應涉案相互包庇勾結之人,則國朝律法何在?則陛下親自降旨整飭吏治之風何存?
    臣以為,當嚴肅查處,以臣前番所請複行祖宗之法,嚴懲此案一應人等,追溯相關官吏,絕不姑息,以正視聽!”
    等到嚴世蕃一說完話。
    潘恩就站不住了。
    這老小子,竟然將這件事給抖出來了!
    還揪著這件事,胡亂攀咬到現在朝中整飭吏治的事情上,更是又提那狗屁的祖宗之法!
    怎得。
    是要將我兒扒皮充草?
    你嚴世蕃不心疼自己兒子,老子可心疼自己兒子了!
    潘恩當即站了出來。
    “陛下,工部左侍郎嚴世蕃此言,純屬無稽之談!”
    “臣在刑部,亦參與此次朝中整飭吏治相應事,從未聽聞都察院有所謂觀政進士擅離職守一事,純屬嚴世蕃胡編亂造。”
    “臣以為,嚴世蕃之所以有如此言論,純屬是為了他那所謂變法即為祖宗法的事情,是要禍亂朝綱,動搖我大明江山社稷之穩固!”
    嚴世蕃卻是不急不慌。
    他緩緩轉身,晃著腦袋看向了試圖將事情壓下去的潘恩。
    就在眾人以為嚴世蕃要據實相應反駁,並拿出一些個證據的時候。
    嚴世蕃卻是滿臉譏諷的看著潘恩。
    “我彈劾我兒子。”
    “關你屁事啊!”
    噗呲。
    也不知道是哪個嘴巴沒把門的,竟然當眾笑出聲來。
    隻是眾人紛紛側目尋找之後,卻發現在場所有人都在強忍著不讓自己露出笑聲。
    我彈劾兒子。
    關你屁事?
    潘恩一整個人都傻了眼,懵了。
    你嚴世蕃才是放屁!
    剛剛還教訓皇帝,說這大殿上沒有父子,隻有君臣。
    怎麽現在,你又是彈劾你兒子了?
    然而。
    一旦找到了全新為官方法的嚴世蕃,開始用新方法當官的時候。
    就是他真正火力全開的時候。
    隻見嚴世蕃冷眼冷聲道:“怎麽?難道你潘尚書和這件事也有關係?還是說你兒子也犯法了?”
    “不對!”
    說完上一句話後,嚴世蕃在眾人目光注視下,好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
    喊了一聲不對。
    他便立馬低頭,從袖中掏出一份奏本。
    然後竟然是當眾翻開,一行行的看了過去。
    甚至於。
    嚴世蕃還不忘看向上方的皇帝。
    “還請陛下恕罪,微臣再看看彈劾裏都有哪些人……”
    說完後。
    嚴世蕃便繼續低著頭看自己的彈劾奏疏。
    殿內。
    終於是止不住的,響起一陣陣的偷笑聲。
    而潘恩已經是整張臉如同豬肝一樣。
    這嚴世蕃絕對就是故意的!
    他能忘了自己還要彈劾哪些人?
    這廝純粹就是在惡心自己。
    正在這時。
    嚴世蕃卻是忽然抬起頭,而後滿臉曖昧的看向潘恩。
    “找到了!”
    “潘尚書……”
    “原來你也犯法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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