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前朝的法管本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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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那我等還是盡快上奏朝廷……”
    “不!”
    徐渭急聲開口,卻又立馬搖頭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話。
    他搖著頭道:“賓客與學生都是文官,也未曾主持邊關軍務,光靠猜想便上疏朝廷,不說皇上會不會信,就是兵部恐怕都要立馬駁斥我等。”
    嚴紹庭目光幽幽:“朝廷文武有別,皇上對軍務之事也看得重,加之朝中那些人啊……哼!”
    他是不滿於朝廷裏那些文官們對武將的打壓和限製。
    國初。
    大明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確確實實是汲取了前麵曆朝曆代的教訓,在那一段時間裏做到了文武均衡。
    但是……
    事情的結果,同樣是眾所周知。
    現如今的大明朝,同樣是陷入到文貴武輕的局麵。
    自己上疏言及邊關軍務。
    不光要被軍方嗤笑,就連朝中文官也會生出誹議。
    畢竟自己除了軍務上的差事,其他軍務上的事情和自己並無關係。
    更遑論是推測關外即將要大舉進攻這等事情。
    徐渭亦是默默一歎。
    “所以當下也隻能是讓民壯隊加緊操練,一旦有變,賓客是希望我昌平能有自保之力?”
    嚴紹庭卻搖了搖頭:“最好是我的推斷有誤,什麽事都不會發生。若當真生出那等事情,光靠民壯隊安能自保?”
    一旦那幫蠻子能在邊軍的防守下衝進長城內,光靠民壯隊又豈能自保?
    雖然民壯隊每日都在操練,已經形同朝廷兵馬。
    但卻是短缺兵甲。
    尤其是在甲胄、強弩以及火器上,是最為短缺的。
    徐渭則是雙手捏在一起,就在嚴紹庭的麵前來回的踱著步子。
    半天後。
    他才停了下來。
    而後看向嚴紹庭。
    “屬下現在就去民壯隊,讓他們輪番操練起來,叫所有人都動起來!”
    “咱們民壯隊當下雖然隻有六百人。”
    “但咱們後備的卻還有好幾千人!”
    雖然都是莊稼漢子或是工廠裏做工的。
    但哪個不是渾身腱子肉,一身的氣力。
    隻要操練得當,拿著刀槍,也能護衛一方!
    徐渭想定之後,便衝了出去。
    公堂裏,便隻餘下嚴紹庭一人。
    他看著徐渭離去,隻得是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之後才站起身拍拍屁股離開治安司公廨。
    而在昌平和懷柔縣交界的地方。
    東官莊的楊家人,依舊是在每日圍堵著南麓禪院。
    楊家人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每日都堵在禪院外,以至於當下分明該是香火最旺的時候,但南麓禪院裏卻是香火全無。
    不過按照慣例。
    事情還僅限於本地。
    昌平治安司沒有出麵,但懷柔縣卻不能不出麵。
    事情發生後。
    懷柔縣的縣丞就立馬帶著人趕了過來。
    可縣丞來了也沒用。
    東官莊楊家人分明了就是一條心,要和南麓禪院裏的和尚們不死不休。
    而南麓禪院裏的和尚,如今在那佛椿和尚帶領下,也是凶神惡煞,絕不退讓半步。
    懷柔縣丞隻能帶著人,擋在兩方中間,避免這兩夥人當真大打出手,最後一個不好鬧出人命來。
    到時候可就不隻是所謂祖墳和寺廟的糾紛了。
    事情也必須要上報給順天府。
    懷柔縣丞此刻是滿頭大汗,皺眉看向站在東官莊楊家人最前麵,身穿皂服的楊幫萬。
    縣丞皺眉道:“幫萬啊!你也是公廨裏的人,安能不知國朝律法?豈能做這等聚眾鬥毆之事?”
    如今每日都帶著東官莊的人堵在南麓禪院前的楊幫萬,卻是冷哼一聲。
    東官莊是昌平、懷柔少有的大族。
    楊家自然是少不了有人在公門裏做事。
    他楊幫萬正好就是懷柔縣的快班捕頭,和捕班捕頭一同負責懷柔縣的治安和刑名案件。
    見縣丞如此說。
    楊幫萬冷哼一聲後,便當眾脫下身上穿著的皂服。
    他朝中縣丞拱手道:“縣丞,屬下現在脫下這公服,便不算是公廨的身份示眾,而是以我東官莊楊家子要和這南麓禪院的和尚們討要公道!”
    縣丞無奈。
    眼看著楊幫萬都將皂服脫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畢竟楊幫萬的後麵,站著的是懷柔縣的主簿。
    聽說。
    本縣那位主簿,和順天府也是有關係的。
    雖然自己這個縣丞是八品官,而主簿是九品官。
    但官場很多時候,不單單是用品級說話的。
    這裏麵。
    水深!
    楊幫萬見縣丞不說話,嘴角淡淡一笑,往後瞪目看向南麓禪院門前台階下的一眾持棍護院。
    “南麓禪院乃是東官莊楊家先祖出錢出糧出丁所建,初時也是為了供奉我東官莊楊家先祖。”
    “這麽多年下來,禪院與我東官莊也是兩相安好。但如今那佛椿和尚卻是貪得無厭,竟然要掘了我楊家先祖的墳,去蓋他的和尚廟,好更多的賺銀子。”
    “這幫淫僧邪僧,又有何臉麵侍奉在佛像前?豈不是讓佛祖蒙羞!”
    南麓禪院外。
    雖然人群密密匝匝。
    但楊幫萬的聲音卻很大,任誰都能聽到。
    隨著他開口,在場的東官莊楊家人紛紛同聲異氣的聲討起南麓禪院。
    這時候。
    禪院的院門咯吱一聲打開。
    隻見一名身披禪衣的和尚豎著手掌,打著佛號就走了出來。
    楊幫萬卻是當即雙眼一緊:“佛荷!叫了佛椿和尚出來!”
    原來。
    這出來的和尚並不是如今的南麓禪院主持、順天府僧綱司都綱佛椿。
    而是佛椿和尚的師弟,佛荷。
    佛荷依舊是打著佛號,滿臉慈悲的樣子。
    他不加理會怒氣衝衝的楊幫萬,而是穿過一眾護院武僧,走到了懷柔縣縣丞麵前。
    佛荷恭恭敬敬的彎腰施禮:“貧僧見過縣丞。”
    縣丞側目看了一眼楊幫萬,卻也隻能是客客氣氣的點著頭:“佛荷師父,如今你們南麓禪院和東官莊的事情,還是各退一步,相安無事為好。”
    如今這實在就是一樁糟心事。縣丞心裏那叫一個煩悶。
    都是在京畿之地做官的,朝廷裏的動向風聲也最是清楚。
    誰不知道當下朝廷正在做著一樁樁的大事。
    豈不聞就在前不久,隨著皇上的一道旨意,朝廷就開行待官生保送製了。於此同時,大多數人都不會關注到的地方,那就是順義縣上上下下,上至縣令,下至尋常小吏,全都被擼掉了。
    加之去年,密雲縣官場也是經曆了一次大動蕩。
    如今在京師地界做官的,誰都怕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刀子就會砍到自己脖子上。
    如今這南麓禪院和東官莊的事情,最好是能順順利利的處理好,兩相安好。
    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
    但佛荷卻隻是笑了笑。
    而後他卷著禪衣上前兩步,看向怒氣衝衝的楊幫萬。
    佛荷和尚淡淡開口:“楊捕頭說東官莊楊家先祖是埋在我南麓禪院裏?”
    楊幫萬當即冷哼一聲:“你們終於是要當麵對質了嗎?豈不聞這數百年來,我東官莊楊家先祖一直就是埋葬在這南麓禪院裏的!”
    “對啊!”
    “我們從小可都是來禪院裏祭拜先祖。”
    “出去問問,便不是我東官莊的人,也都知道這件事!”
    一眾東官莊楊家人在後麵附和著叫喊了起來。
    佛荷卻是麵不改色。
    因為他的背後,站著的是順天府僧綱司都綱,師兄佛椿!
    佛荷哦了一聲,旋即冷聲道:“縣丞今日也在場,便請縣丞做個見證!東官莊楊家人口口聲聲,其先祖是埋葬在我南麓禪院裏。但東官莊楊家人那位前宋做過宰輔的人,其墳墓並不在我南麓禪院裏!
    現如今禪院裏的墳地,也皆為東官莊的人趁著我南麓禪院未曾留意之時,私自偽造!縣丞此時便可遣人去看,院內墳墓形製狹小,邊緣更沒有石灰勾勒,隻有幾層磚石圍砌,草草堆就!”
    縣丞也是個利落的人。
    當即就遣人進了寺廟裏查看。
    不多時差役便趕了出來,確如佛荷和尚所言。
    佛荷又當即說道:“還請縣丞明鑒,東官莊分明就有祖墳,是在我禪院外北邊的山坡上。而他們所說的那前宋宰輔墳墓,雖然確有此事,但不論是順天府誌還是懷柔縣誌,都未曾明確記錄是在我南麓禪院裏的,以本院之見,那所謂前宋宰輔衣冠塚定然就是在寺外北邊山上,而東官莊之所以如此做,隻是為了貪圖我南麓禪院!”
    縣丞當即看向了楊幫萬。
    楊幫萬卻是一時間啞口無言,他隻能是憤怒的看著佛荷和尚。
    很顯然,南麓禪院是有備而來。
    所謂的禪院外北邊山上的墳地,那是因為南麓禪院建成後裏麵的地本就不多,隻是東官莊楊家人一開始埋葬的那位前宋宰輔衣冠塚以及最初的幾名先祖。
    後來。
    東官莊楊家人死後都是埋葬在了北邊的山上。
    但這如今卻是成了南麓禪院的理由和借口。
    不等楊幫萬和身邊的楊家人想出辯解的話。
    那佛荷和尚,卻已經再次高聲說:“更遑論,我南麓禪院也根本就是東官莊所說的,乃是由他們楊家人出錢出糧出丁修建而成!我南麓禪院自前唐開元年間便有之,不過是隨後曆經遷移,方才落成此地,與他東官莊絕無關係。且不說我南麓禪院裏的那幾座墳塋,究竟是不是他們東官莊偷偷立起來的。依著我南麓禪院的由來,那幾座墳塋便是真的,所埋的也不是他們楊家先祖!”
    這話一出。
    現場徹底炸開了鍋。
    楊幫萬立馬衝到了佛荷麵前。
    若不是縣丞帶著人攔在楊幫萬眼前,恐怕他已經是揮拳下來了。
    在楊幫萬身後的楊家人,也是紛紛湧了上來,被那些官府差役持刀攔下。
    縣丞在攔下楊幫萬後,更是回頭看了一眼麵色不改分毫的佛荷和尚。
    這南麓禪院當真是罵的難聽啊!
    他們這番話,分明就是在說東官莊裏的楊家人,這麽多年來是拜錯了祖墳,哭錯了墳。
    這又豈能不讓在場的楊家人憤怒。
    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若不是有公門差役持刀在場,這仗恐怕真的要打起來了。
    楊幫萬更是雙目血紅,怒指佛荷和尚。
    “佛荷!”
    “我東官莊與你南麓禪院不死不休!”
    縣丞當即眉頭一挑,推了一把楊幫萬。
    縣丞冷聲嗬斥:“說的什麽屁話?”
    隨後,縣丞再一次轉頭看向佛荷和尚。
    很顯然,他對南麓禪院這樣說東官莊拜錯了墳的說法,深感不滿。
    人家東官莊楊家人在這裏生活了幾百年。
    難道還能拜錯了祖宗?
    這就是指著人家的鼻子罵啊。
    但佛荷卻渾然不懼。
    他甚至是在縣丞的注視下,緩緩從禪衣裏取出了一份冊簿。
    和尚麵帶笑容,顯得信心十足,淡淡開口。
    “你們楊家人都聽好了!”
    “當著縣丞老爺的麵,豎起了你們的耳朵,看看這個!”
    喊著話,佛荷和尚豎起手中的冊簿。
    他開口解釋道:“這是洪武二十三年的流水保簿,在本縣也有存檔,所號一千八百三十六號。”
    縣丞快速的抬頭看了一眼和尚舉在手上的冊簿。
    這所謂的流水保簿。
    便是記錄一地地產的最官方的證明。
    隻見佛荷和尚朗聲道:“這份流水保簿上清清楚楚的寫了,洪武二十三年順天府正好清丈田地,南麓禪院及周圍田地、林地,皆在我南麓禪院名下,這些房屋、田地、林地,皆屬於我南麓禪院!”
    這一下。
    即便是憤怒不已的楊幫萬也傻了眼,愣在現場。
    縣丞更是將和尚手中的冊簿取了過來,快速的翻看著。
    周圍的楊家人則是一個個伸長了脖子。
    終於。
    縣丞看完了冊簿,而後看向楊幫萬,搖頭道:“幫萬啊,這流水保簿上所記,南麓禪院及周邊田地、林地皆屬禪院所有……”
    後麵的話,縣丞已經沒說出來了。
    但道理已經很清楚了。
    且不論佛荷和尚之前說的幾樁事,到底是在胡扯還是無理取鬧。
    但當這一份洪武二十三年的流水保簿出來。
    那就說明了一切。
    南麓禪院的田地、林地包括禪院裏的屋舍,全都屬於南麓禪院所有。
    那就是和東官莊楊家人沒有半點關係。
    佛荷和尚瞧著楊幫萬的臉色,冷笑了一聲。
    他揮了揮禪衣。
    “楊捕頭。”
    “我南麓禪院是講道理的地方,乃是佛門清淨地,過去不願與你們糾纏。”
    “可事到如今,你們咄咄逼人,也不要管我南麓禪院不講情麵。”
    佛荷又將縣丞手中的流水保簿取了回去,朝著楊幫萬及在場楊家人晃了晃。
    “難道你們東官莊楊家人……”
    “還要用前朝的事,管本朝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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