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總督海務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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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紹庭心裏嘀咕著,不由腹誹了起來。
    自己和老張隻是說萬國來朝,大明能有機會控扼天下諸國。
    到了老道長這裏。
    萬國就變成了萬邦。
    雖然意思看著差不多,但其實卻相差甚遠。
    萬國,這說明是和大明平等地位的。
    萬邦,則在老道長心裏,是將諸國看成了低大明一等的藩屬下級。
    不過也挺好。
    至少這個餅給老道長喂進肚子裏了。
    嚴紹庭當即斬釘截鐵道:“隻要朝廷上下一心,不生朝令夕改,且有能臣督辦此事,則此事必成,則陛下必將高坐皇極殿(下注),享萬邦使臣來朝叩拜!”
    張居正亦是拱手附和:“臣盼萬邦來朝,我皇為萬邦共主,宣我中原王道仁政!”
    兩人一前一後,相互呼應。
    道台上,嘉靖已經是滿臉紅光,仿佛真的看到了嚴紹庭和張居正為他所描繪出的萬邦來朝的場景。
    嘉靖不由歪頭側目,滿臉笑容的看向了呂芳:“呂芳啊,你說咱們大明朝真的能有那一日嗎?”
    呂芳始終伺候在一旁,對嚴紹庭和張居正的話自然是聽在耳中記在心裏,默默的在一旁思索著。
    這時候見到皇帝詢問。
    呂芳當即轉身頷首,笑著說:“主子爺和嚴賓客、張大學士討論的事情,奴婢哪裏能聽得懂。隻不過當初奴婢還未入宮的時候,家裏的柴米也確實都是從鎮上那寥寥幾家商戶購進,若是他們漲了價奴婢家裏就算是罵上兩句,也還是要拿著錢鈔去將東西買回來。若是家裏沒了錢鈔,便隻能是挑著糧食或家母織的布去換。”
    什麽叫聰明人。
    老呂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啊。
    嚴紹庭瞄了拿自己家昔年的事情來說事的呂芳,心中不由的稱讚了一番。
    嘉靖臉上的笑容更盛:“是了!是了!便是你說的這個道理,我大明地大物博,所產之物便是最物美價廉的,柴米油鹽薑醋茶往後要多產,要薄利多銷,讓海外諸國都離不開我朝所產的東西。若是這些人不聽話了,咱們就斷了他們的生計!”
    不過呂芳這時候卻又說道:“隻是奴婢聽著方才嚴賓客所說的話,卻還是有一些疑點,實在是奴婢愚鈍,一時間難以想明白……”
    說著話。
    呂芳的臉上露出尷尬自嘲的笑容,眼神卻是快速的看了嚴紹庭一眼。
    嚴紹庭會意,立馬拱手道:“呂公公有何不解之處,盡管說來,下官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嘉靖瞧著呂芳對這事還有疑惑,便當即揮手道:“你且問明白了他,朕也好看的更明白些,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個好法子。”
    呂芳則是拱手頷首,朝著嘉靖作揖施禮。
    隨後轉身,也朝著嚴紹庭拱手作揖。
    “嚴賓客,咱家隻是有些想不明白,我朝當下開海,也隻是與海外的王公貴族或是大商人通商。可若要做到嚴賓客所說的節製海外萬國,卻需要將我朝所產貨物買到諸國百姓手上。而海外諸國百姓,恐怕比之我朝百姓不如多矣,手中哪裏錢糧購買我朝所產貨物?”
    嚴紹庭心中不由點了點頭。
    呂芳這個問題問的好啊。
    有時候一個主意或許是好主意,但若是操辦的不得當,好主意也會變成壞事情。
    嚴紹庭佯裝思量,沉吟片刻,方才開口:“呂公公所問實乃切中要點,不過這件事情其實也好辦,在下官看來不過是三策可解。”
    這時候不等呂芳開口,嘉靖便已經是立馬問道:“何為三策可解?”
    嚴紹庭立馬轉身,笑著說:“回稟陛下,一策為我朝派遣使臣常駐諸國,攜帶金銀腐蝕當地王公權臣,使我朝商賈及貨物能通行當地。
    “二策為我朝各市舶司增開兌市,民間商賈於海外若遇當地百姓無錢購買,可用任何有價之物購換,我朝商賈將貨物帶回於市舶司所開兌市與其他商賈兌換。
    三策我朝派遣使臣自當再派屬官、兵丁輔佐護衛,可考察一地原料是香料、木材或礦石等物,使當地可用數量最多一物與我朝商賈所攜貨物兌換,朝廷從中取價采購,給予商賈金銀錢鈔方便行事。”
    若是有後世人在場的話。
    定然會驚呼,嚴紹庭此刻所說的頭一策,可不就是滿滿的鷹醬外交做派。
    而至於第二策和第三策,就是大宗期貨交易和以物易物的法子。
    嘉靖卻是皺眉,麵帶遲疑道:“朝廷派遣官員常駐海外諸國?此舉,我中原曆朝曆代可從未有過。”
    嘉靖的話說的沒有錯。
    雖然中原曆朝曆代都有官員出使,但卻從來都沒有常駐一地的事情。
    嚴紹庭淡淡一笑:“但諸國卻有派遣使臣常駐我朝的事情,現如今還有不少番邦小國使臣待在京中。雖然我朝若是常駐使臣於海外諸國,但其形勢卻是不同的,這些官員需要掌握諸國情形,更需要配合我朝官民通商各地,而若是一國發生動亂,更需要盡快稟報朝廷,屆時我朝壯大的水師戰船便能立即抵達平息動亂,宣揚我朝王道仁義。”
    熟不熟悉?
    若是有後世人在場,肯定會狂點頭。
    嚴紹庭的說法,那可是街邊孩童都見識過的。
    不過。
    似乎是想到了老道長的顧慮,在老道長尚未開口前。
    嚴紹庭便已經搶先說道:“當然使臣安危最是重要,微臣諫言可從五軍都督府及軍中選拔識文斷字的有學之輩,再輔以征辟待官生出海坐鎮一國,為我朝盛世效力。”
    指望朝中那幫現有的官員們能作為使臣出國常駐一地?
    那可是要了那幫人的命。
    在這些人看來,誰成了要出國的使臣,那就是被皇帝發配流放的事實。
    不!
    比之發配流放還不如!
    因為發配流放還可以在大明境內。
    出國當使臣?
    連大明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
    但啟用五軍都督府和軍中的人就不一樣了。
    這幫人說到底還是一個軍令如山的性子,更何況軍伍中人出鎮海外使臣,也能更好的維係大明的利益。
    畢竟,軍伍中人就算是識文斷字的有學之輩,那也多少都是個暴脾氣。
    更何況。
    嚴紹庭想了想,若是自己沒記錯的話,某一個時期其實也是大量的以軍中人充當使臣的。
    嘉靖還在思量著這件事情的輕重緩急和利弊。
    呂芳瞅了兩眼,便驚歎著開口道:“主子爺,這可是個好法子啊。若是讓咱們大明軍中之人出鎮諸國,最是能護著咱們大明出海通商的百姓了,咱們大明在外麵的腰杆子也定是硬邦邦的!”
    這話雖然看著是誇明軍。
    但其實也是在告訴嘉靖,朝廷裏的文官出國常駐一地是個不可能的事情。
    隻是嘉靖卻沒有立馬開口,而是罕見的麵露鄭重,沉吟著思量當下這個問題。
    嚴紹庭也不急切,反倒是好整以暇的扭頭看向旁邊還跪在地上的張居正。
    原本在自己的計劃裏,這件事情還需要往後放。因為還是那句老話。
    攘外必先安內。
    朝廷當下還有各種問題存在,遠沒有達到能上下一氣做這件事情的時候。
    但既然張居正願意冒頭,那這個擔子不妨按在他肩上。
    至於功勞?
    隻要這個法子是自己提出來的,而自己又是最懂這件事情究竟該如何操辦的人,那麽功勞就不會少了自己一份。
    而張居正也看到了嚴紹庭正在盯著自己。
    他的眼裏露出了一抹感激。
    因為若是自己猜的沒錯,這件事嚴紹庭必然會舉薦給自己。
    而他也從這件事情裏看到了另一個機會。
    一旦這件事日後產生的利益足夠大,一旦那些出海擔當使臣的人到任回朝,必然是要受到重用的。
    而這些人培養起來,遠比自己當下在朝中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一點點的培養變法派,來的更加容易。
    用海外的利益來倒逼朝廷變法革新。
    瞬間。
    張居正就明白了嚴紹庭的真正圖謀。
    即便嚴紹庭沒有想到這一層,但自己卻看到了這個可能。
    隻不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嘉靖卻是緩緩開口:“茲事體大,一旦朕今日允了你所諫此法,則朝廷必然要隨之更張,用以何人於此事,朝廷各部司如何權衡,朕……”
    嘉靖不是傻子。
    同樣看出了這件事其中所能帶來的利益和利弊。
    可以說,自己一旦點頭同意。
    那麽朝廷裏就會出現一股新的力量。
    凡是被委任到這件事情上的官員,必然會牢牢的把控著這件事帶來的利益和權力,到時候朝廷裏就會多出諸多爭鬥。
    就在老道長猶豫遲疑的時候。
    嚴紹庭也適時開口:“陛下,此事謀的是我朝萬世之事,所以當下也不必急於一時。微臣以為,當下可先遣朝中能臣南下,督辦水師及通商海外一事。畢竟朝廷當下已經開海,海外事宜分擔於各司實在不宜管轄,難免會生出掣肘。
    不如全海外之事於一人一職,督辦水師建造戰船護衛通商海外,於此便可自水師遴選能人以護衛出海商賈之名義,先行常駐南洋諸國,繼而一步步延伸至蔥嶺以西諸國及歐邏巴諸國,待成事之時再改為我大明使臣。”
    嘉靖當即會心一笑,目光曖昧的看向嚴紹庭:“朕記得,如今那個大明對外商號的差事,便是你擔著的吧。”
    有了嚴紹庭這番話,在嘉靖看來,這就是嚴紹庭在給自己攬差事和權力。
    然而。
    嚴紹庭下一秒便立馬連連搖頭,而後麵露苦澀的抱緊雙拳:“啟稟陛下,臣在朝中如今擔的差事實在太多,早已讓微臣力不從心。若是陛下準允,臣倒是想將對外商號及開海事宜都交付出來。”
    嘉靖雙眼眯起:“哦?雖然朕知你非是眷戀權柄之人,但你願意將自己一手促成的差事都交出來給旁人?”
    聽到這話。
    嚴紹庭當即昂首挺胸,右手猛的一揮身前官袍,屈膝跪在了地上。
    隻是他的腦袋依舊是高昂著的。
    “陛下,微臣在朝為官,當差做事,都是陛下信任。即便這些差事是微臣促成,但若無陛下隆恩,微臣又如何能操辦這些差事?隻要能為我朝開盛世,便是叫微臣今日開始就閑賦在家,微臣也心甘情願!”
    嘉靖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稍稍試探一句,嚴紹庭就有如此大的反應。
    他不由心生懷疑。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不由伸出手:“你且起來,朕不是這個意思。”
    嚴紹庭卻未曾起來,反倒是拱手抱拳:“微臣知曉陛下聖明仁德,非是猜忌臣下之君。不過微臣今日所諫,若陛下準允,微臣還想再諫一言,望陛下能一同準允。”
    嘉靖這會兒心中對嚴紹庭的反應可是相當欣慰。
    當即揮手道:“你盡管說來。”
    嚴紹庭這才臉色稍稍鬆動了一些:“微臣以為,若陛下當真準允微臣今日諫言之事,則朝廷當於東南出海之地,增設一總督海務的大臣,專辦一切海上之事,方便協調各方,權衡利弊,直奏陛下。”
    見嚴紹庭說的認真。
    嘉靖終於是確信,自己剛剛是想多了。
    他的語氣愈發緩和起來:“你說的不無道理,隻是……”
    說著話。
    他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嚴紹庭身上。
    若是當真論起要在東南增設這個總督海務的大臣,那麽嚴紹庭就是最佳人選。
    但是朝廷裏還有那麽多事情。
    自己又不願意放他南下啊。
    這小子平日裏鬼點子最多,放他南下若是自己遇到事情,找誰商議去?
    嚴紹庭這時候目光一轉,心知老道長大概是已經被自己說動了。
    這個總督海務大臣的事情,大抵是能成真了。
    於是,嚴紹庭便佯裝疑惑道:“陛下可是在思慮,該由朝中何人出任總督海務大臣一事?”
    嘉靖點了點頭:“此事雖是新設,可若增設,便執掌我朝一應海外之事,不可不慎重選才。”
    這可是關係到自己成為那個萬國使臣前來朝拜的天下共主的事情啊!
    總督海務大臣,豈能隨便選任!
    嚴紹庭這時候微微一笑。
    “陛下。”
    “其實總督海務大臣一職人選,非是難事。”
    “微臣以為最佳人選,當下便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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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明實錄·明世宗肅皇帝實錄·卷五百十三》甲申更名奉天殿曰皇極華蓋殿曰中極謹身殿曰建極文樓曰昭閣武樓曰武成閣左順門曰會極右順門曰歸極奉天門曰皇極東角門曰弘政西角門曰宣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