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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第3章
    慌亂之下,宋衿禾不自覺拔高了聲量:“你那是什麽表情啊!你也見過他,那不是一眼就能瞧出來嗎!”
    宋驍卻是呆愣搖頭,實話實說:“一眼,瞧不出來啊……”
    的確瞧不出來。
    盛從淵雖是高大,但並非魁梧。
    亦或是他本就冷冽矜貴的氣質,令他也難以和軍中不修邊幅的粗莽大漢結合在一起。
    他的衣著一向低調深沉,看似簡單的裝扮掩不住他一身貴氣。
    晃眼一看,大抵會叫人覺得,是因他那張出挑的俊容,而令他穿什麽都好看。
    實則,是因他衣衫包裹下,肌理線條完美流暢,健壯身材藏於不可見之處。
    身形骨骼恰到好處地撐起衣衫筆挺,自是俊逸非凡。
    宋驍與盛從淵僅有幾麵之緣,每次也隻是遙遙一見,自不會瞧見其中細節。
    可宋衿禾卻錯亂在自己夢中的畫麵裏。
    險些分不清那副極具力量感的身材,是她幻想出來的,還是真實的。
    可是,她是哪根筋搭錯了,竟去幻想他的身材!
    宋衿禾又羞又氣,解釋不清,便惱羞成怒:“那就是你眼拙!”
    當晚。
    宋衿禾躺在溫軟的被窩裏,卻睜著一雙明眸不敢闔眼入睡。
    若說當真是因為初見盛從淵後引她遐想,她便開始做那種亂七八糟的夢。
    那今日又一次近距離清晰瞧見了盛從淵,她不敢想入睡後的夢會是怎樣的荒唐和離譜。
    她不敢入睡,也不想夢見盛從淵。
    然而許久之後,仍是困意來襲,難以抵擋。
    宋衿禾困得上下眼皮打著架,嫣唇微動著,不斷無聲祈禱。
    不要夢見他,不要再夢見他了。
    好似心理暗示,又好似對天說話。
    她真的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而另一邊。
    盛從淵也躺在榻上久久睜著雙眼,眸中毫無困意。
    被褥下修長的手指無意識蜷縮,最終緊攥成拳。
    今日她說,不記得了。
    是避嫌,還是她當真忘記他了。
    盛從淵沉默地看著頭頂房梁,眸色晦暗不明。
    的確已是過去好多年了。
    他已從那個膽小懦弱的小胖墩成長為如今能獨自撐起一片天的成熟男子。
    她也從天真軟糯的小粉團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
    宋衿禾明豔嬌媚的模樣閃過眼前,激起盛從淵心尖一片漣漪。
    酸脹發熱,躁動難耐,又掙紮於抓不住的虛無畫麵中,無法自拔。
    少時的承諾像被風吹散的砂礫,再到如今,已完全無法作數了。
    甚至沒有在她心裏留下絲毫痕跡。
    她,有了未婚夫,將與別人成婚了。
    盛從淵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在母親生辰宴上,自己故作冷淡的回答。
    母親問他是否還記得幼時的玩伴。
    他斂目回答的也是:“不記得了。”
    可這般故作鎮定的回答,和今日宋衿禾當真冷淡的回答全然不同。
    分明前一瞬他還在為久別重逢的驚喜而渾身躁動。
    下一瞬,她已有未婚夫的事實令他僵在原地,隻能自欺欺人,不記得了。
    可是怎會不記得。
    漫長的十年歲月中,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和她重逢的情景。
    從最初情緒最為強烈時,稍有幻想便難耐到夜不能寐。
    到後來時間將表麵的情緒衝淡,隻留有壓抑在深處不為人知的執念。
    盛從淵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
    捏緊的拳頭咯咯作響。
    夜色中沉暗的麵色顯得陰鷙駭人。
    盛從淵忽的一個翻身,麵朝向牆壁,被褥緊裹,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後,強迫自己閉上了眼。
    宋衿禾接連幾日都是一副氣呼呼又陰沉沉的模樣。
    被人問起,她便說是沒睡好。
    可她臉蛋白裏透紅,氣色甚好,又完全不似被失眠侵擾。
    宋衿禾的確沒有失眠。
    甚至每晚都睡得很沉,一覺飽睡到天亮。
    可盛從淵也每晚如期而至,出現在她的夢中。
    若那些夢當真是實打實存在的。
    她和盛從淵簡直就是夜夜笙歌,荒.淫.無度。
    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似的,每晚都得……
    “衿禾?和你說話呢,可有聽見?”
    宋衿禾一怔,嚇得眸光顫動,一轉眼就對上了母親餘蘭擔憂的目光。
    她這才回神:“娘,你說什麽?”
    “你這孩子,近來怎頻頻走神,可是身子有哪不舒服?”
    宋衿禾:“……沒有不舒服,就是沒睡好而已。”
    餘蘭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宋衿禾一番,仍和之前一樣,看不出她麵色有任何異樣之處,反倒還比前一段時日水潤了些。
    她抿了抿唇,暫且不論女兒的走神,又再次重複道:“那幅名畫,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拍下來,你爹要在下個月厲大人生辰日時,作為賀禮贈予厲大人。“
    厲大人,怎又是和盛從淵有關的人!
    宋衿禾臉色微變,還未開口,就聞餘蘭又溫聲道:“你大哥也允了你瞧上的那件飾品,今日也可一並拍下。”
    宋衿禾:“……”
    連大哥都搬出來了,看來以這幅畫作為賀禮便是大哥的意思了。
    她默了默,斂目認命道:“好,我知曉了。”
    琉璃閣,京城最大的拍賣行。
    各地名貴之物,外域罕見之物,皆有可能在此出現。
    競拍買賣,價高者得。
    早在半月前,宋寧就打聽到已故名畫家真跡將在此次拍賣會上進行競拍。
    此畫有市無價,珍稀罕見,極具收藏價值。
    以此作為朝中位高權重的厲大人的生辰賀禮,自是再合適不過了。
    他就此向父親提議拍下此畫,雖是價高,但也值得。
    宋擎蒼早已不怎做主家中事,既是宋寧安排了,此事也相當合理,他自然也沒有異議。
    宋衿禾坐在馬車裏仍是心有不願。
    盛夫人生辰還未過去多久,厲大人生辰日又來了。
    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可能又要見到盛從淵了。
    不知屆時她是否能尋一個合適的借口推辭宴席。
    宋衿禾一陣頭疼,心緒又再次煩悶起來。
    抵達琉璃閣,恭迎貴客的小廝迎上前來,恭敬地請宋衿禾入閣。
    宋家是琉璃閣的常客,甚單獨包下二樓位置最好的一間雅間,無論宋家人出席與否,此處都不會接待別的客人。
    宋衿禾入了雅間後,明秋便熟練地吩咐琉璃閣小廝,一切按照宋衿禾的習慣來。
    沒多會,茶點呈上,屋內點燃清淺熏香。
    宜人的香氣緩解了宋衿禾些許煩悶。
    但她仍是抹不開眉眼間的愁雲,疲憊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明秋觀察多日,早便發現自家小姐的反常之處。
    此時拍賣會還未開始,雅間內平靜安寧。
    她躬身湊近,溫聲詢問:“小姐近來可是遇上什麽麻煩事了,不知奴婢能否替小姐分憂解難?”
    宋衿禾一手撐著額頭,默了片刻才道:“我最近沒睡好。”
    仍是如此回答,明秋便打算收了話頭不再多問。
    但宋衿禾又道:“我總在做一些奇怪的夢。”
    “夢?”
    宋衿禾忽的坐直身子,頗為緊張地看向明秋:“明秋,我好像是撞邪了。”
    “小姐,您別嚇唬奴婢啊,您好端端的,怎會撞邪?”
    宋衿禾抿了抿唇:“我也不知為何會有如此怪事,我總是夢到一些無關緊要之人,也夢到一些並不存在之事,這不是撞邪了,是什麽?”
    “可是,做夢不正是如此,天馬行空毫無邊際,是怎樣光怪陸離的場景也不足為奇吧?”
    “那如果,夢境清晰得像是真實存在的呢?”
    “小姐此話何意,奴婢有些不明白。”
    “看清得那人的麵容,嗅得到他身上的氣味,感覺得到溫熱的體溫,就連他鎖骨上的那顆痣都……”
    宋衿禾瞳孔驟然緊縮,霎時止了聲。
    雅間內陷入短暫的沉寂中。
    明秋驚愣地瞪著眼,好半晌才喃喃著:“小姐,您是說誰的痣?”
    宋衿禾背脊一僵,好似被踩著尾巴的貓,紅著臉連聲否認,“沒誰!我就隨口一說,隻是打比方,總歸就是這樣,你說我是不是撞邪了!”
    明秋想了想,不禁麵露難色:“如此情況好像當真有些古怪了,做夢應該都是模糊不清的才對。”
    宋衿禾歎息一瞬,眉眼又染上了煩悶。
    但明秋忽的眼眸一亮,道:“小姐,既是撞邪,那便驅邪就好了。”
    “驅邪?”
    “奴婢知曉雲台山上有一名有名的道士,擅驅邪,也擅辟邪,想來此事已侵擾小姐多時,小姐若是願意,可擇一日上山尋此道士做法,說不定問題就解決了。”
    宋衿禾驚訝地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話來。
    她隻是懷疑自己撞邪了,但也沒真覺得會有如此玄乎之事。
    可是她的確受這些夢侵擾了許久。
    不僅是盛從淵,連祝明軒也在她的夢裏變成了一個惹人嫌惡的偽君子。
    思索片刻後,宋衿禾作出決定:“那試一試吧,回頭你便安排下去。”
    “是,小姐。”
    拍賣會隨之開場。
    宋衿禾看著台上輪番展示的拍品,心下略微思索著驅邪一事。
    過了片刻,她的雅間外傳來聲響。
    明秋前來稟報:“小姐,是祝公子。”
    宋衿禾微怔了一下,抬了抬手。
    明秋福身前去門前將祝明軒請了進來。
    祝明軒邁步走進雅間,朝著屋內纖瘦的背影輕喚一聲:“衿禾。”
    宋衿禾沒轉頭,隻隨手朝後勾勾手指,視線還落在台上的拍品上。
    眼下正在拍賣的便是她此前瞧上的那對玉珠。
    若非她對這對玉珠勢在必得,今日也不會勉強答應順道競拍要送給厲大人的賀禮。
    有了宋寧應允的撐腰,宋衿禾當然不擔心拍品流失。
    她全神貫注地關注著局勢,遇人加價便毫不猶豫地跟價,暫且沒功夫搭理突然到來的未婚夫。
    直到玉珠順利被宋衿禾以高價競得,她這才回了神。
    一轉頭,便見祝明軒不知在她身邊坐了多久了。
    “你怎麽來了?”
    祝明軒沒有任何不耐煩,溫和道:“我們多日未見,今日本想邀約你一同踏春,卻聽你來了琉璃閣,想來應是瞧上了喜愛之物,我便順道前來陪同你一起。”
    宋衿禾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的確忽略祝明軒多日。
    上次她臨時拒了春花閣之約,後來也再沒騰出心思理他。
    宋衿禾難得露出幾分愧疚之色,微微頷首道:“嗯,我瞧上了方才那對玉珠,已經被我拍下來了。”
    祝明軒一瞬惋惜:“我本想借此機會正好將你喜歡之物拍下贈你,也聊表我們近日未見的思念。”
    宋衿禾聞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確定他這話之意是在表達,他方才想拍下玉珠送給她嗎?
    那他方才在一旁怎默不作聲?
    宋衿禾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
    拍賣會場忽的一陣嘈雜聲響引去她的注意力。
    宋擎蒼想要的畫卷登台。
    名畫師真跡,整個會場蠢蠢欲動,皆想要競得畫卷。
    宋衿禾見狀,隨口接話道:“無妨,我正好還要競拍這幅古畫,你贈我這件也行。”
    祝明軒一愣,臉色微變。
    他緊張地轉頭朝台上的方向一看,頓時抽了抽嘴角,幹笑道:“你何時迷上古畫了?”
    底下已有人在出價,不過宋衿禾暫且不著急,便回答祝明軒:“是我爹要的,你送嗎?”
    “宋、宋伯父嗎?”
    宋衿禾收回視線,掃了祝明軒一眼。
    他臉上尷尬之色難掩,像是有些捉襟見肘。
    宋衿禾鬆口道:“我說笑罷了,這畫可不便宜,我自己拍即可。”
    說罷,她抬手出了第一次價。
    出價即天價。
    祝明軒喉間一緊,隻覺如此高價應是無人會加價了。
    他這便出聲道:“既是宋伯父想要,我自也應當盡一份心,若還有人加價,便由我來拍吧。”
    豈料,話音剛落,宋衿禾的出價就瞬間被人壓了下去。
    宋衿禾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便順勢收手,給了祝明軒在未來嶽父麵前表現的機會:“好,你來吧。”
    祝明軒頓時驚慌,視線緊盯台上那幅畫,怎也瞧不出區區一幅山水畫怎還能被人加價。
    氣氛陡然在這一瞬凝滯。
    宋衿禾卻無心多慮,甚催促道:“快加價呀,不然該被別人拍走了。”
    祝明軒微微抬手,卻怎麽也無法喊出價來。
    他猶豫著,思索著,如何能迅速給自己找個台階。
    宋衿禾眉心一簇,急促道:“你若不拍,還是我自己加吧。”
    “不。”祝明軒連忙攔住她。
    不能叫他誇下的海口成了虛話,他得尋一個更穩妥的方式。
    下一瞬。
    一錘定音,畫卷落入別人之手。
    宋衿禾當即驚呼:“祝明軒,你攔著我幹什麽?”
    祝明軒一愣,心下是鬆了一口氣,但麵上還得做出慌亂之色:“怎這麽快,我剛要出價。”
    “台下喊了三聲,已是有足夠出價的時間了!”
    “可我當真是沒能來得及。”
    宋衿禾聽不進祝明軒的解釋,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就要發怒。
    祝明軒趕緊好脾氣地哄著:“無妨,隻是一幅畫罷了,若宋伯父喜歡,我再尋其他名畫贈予他,此事是我不好,是我慢了一步。”
    這些話聽進宋衿禾耳中更叫她火大。
    她冷著臉不再多看他一眼,轉頭吩咐道:“明秋,去打探一下此畫被誰拍下了,看看能否再私下交易。”
    這幅畫被遠低於宋衿禾所準備的價格拍下,她回頭定是不好向大哥交代。
    總歸是用錢財能解決之事,還是不能就這麽算了。
    明秋領命迅速離開了雅間。
    祝明軒見狀,還想為自己找補:“衿禾,我……”
    宋衿禾因近來那些莫名其妙的夢本就火大。
    她這脾氣也一向不慣著誰,即使是即將與她成婚的未婚夫。
    宋衿禾當即打斷:“你現在別說話。”
    祝明軒見勢不對,抿了抿唇,到底是沒再多言。
    沒多會,明秋返回了雅間:“小姐,對方願意議價,邀您前去雅間詳談。”
    宋衿禾臉色終是舒緩些許,這便起了身。
    祝明軒本要跟上。
    宋衿禾沒好氣道:“你別跟著,我自己去便好。”
    沒等祝明軒做出反應,宋衿禾已邁步快速離開了雅間。
    拍下名畫的人雅間位於走廊的另一頭。
    同樣是二樓的好位置,想必身份也是非富即貴。
    宋衿禾心裏盤算著,既是如此,多出些價格也無妨,畢竟是她自己失手錯過了拍品。
    來到此人雅間門前,明秋代為敲門稟報:“公子,我家小姐來了。”
    “進來吧。”
    宋衿禾聞聲一愣,腳下忽的像生了根似的動不了了。
    隔著一道房門傳出的沉聲似是耳熟。
    可這等熟悉並非宋衿禾身邊所熟識的任何一人的聲音。
    宋衿禾一時間沒能思緒清晰,房門就已被明秋緩緩打開。
    屋內茶香溢出,一道屏風立於雅間正中,遮擋雅間主人大半身形。
    宋衿禾猶豫一瞬,還是邁步朝裏走了去。
    明秋留守門前替她關上了房門。
    啪嗒一聲關門聲響。
    屏風後,黑靴邁動,一道頎長身影顯露真麵目。
    宋衿禾眸光一顫,霎時驚愣地瞪大眼,見鬼了似的,下意識轉身就要跑。
    急促的腳步聲在她僵硬轉身時瞬間逼近到跟前。
    宋衿禾剛抬手要開門。
    身前忽的強勢擠進盛從淵壓迫感極強的身體。
    好似夢中榻上情形,在她麵前籠罩出一片沉暗的陰影。
    盛從淵以身擋門,沉著臉色,垂眸緊盯著她,聲似威脅:“宋姑娘,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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