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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瘋了嗎!
宋衿禾迅速移開眼,好似自己從未往窗外看去過。
但直直投向窗邊的那道目光卻強烈得好似怎也揮散不去。
他還在看她。
馬車停穩後,宋驍率先下了車。
宋衿禾端坐馬車內,遲遲沒有下車的動作。
直至宋驍在馬車外催促著:“衿禾,怎還不出來,幹什麽呢?”
宋衿禾聞聲,憤然瞪了一眼馬車簾,心裏責怪宋驍聲量太大。
她緩了一瞬心緒後,才壓低聲一邊起身一邊道:“催什麽催,來了。”
車簾撩開,宋衿禾微垂著眼簾不讓自己視線胡亂飄動,擔心一不留神就和門前站著迎客的高大男人又一次對上視線。
宋衿禾本也不想這般厚臉皮的往自己臉上貼金。
可方才對上的那一瞬目光又令她不得不心虛亂想。
盛從淵前來門前迎客,該不會是為了她吧。
他簡直是喪心病狂。
他就不怕叫人瞧見端倪嗎!
正想著,宋驍冷不丁在身側低喃著:“那位盛公子一直往這邊看什麽呢?”
宋衿禾背脊一僵,目光不斜,心虛到極點,當即扯住宋驍的衣袖往自己身邊擋著,也邁大步子:“快走,進去了。”
宋驍迷茫不解地被宋衿禾扯著一路沒停地入了盛府。
直到繞過盛府前廳的轉角,門前的方向再投不來任何視線,宋衿禾才微鬆了一口氣放開了宋驍。
宋驍:“你慌慌張張的幹什麽呢?”
宋衿禾正常放緩腳步繼續往裏走:“參加宴席,磨磨蹭蹭的又幹什麽?”
“哪有磨蹭。”宋驍忽的又想到什麽,“你在躲什麽人嗎?”
宋衿禾不自然地怔了下眸子,似被踩了尾巴一般,當即否認:“躲什麽,我需要躲誰?!”
宋驍:“……”
雖說他頭腦簡單,但也不是真傻子吧。
宋驍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宋衿禾一番,不怕死地追問:“方才和我們一同抵達的戶部尚書一家?”
宋衿禾繃著唇角懶得搭理宋驍。
“高將軍?”
“劉大人?”
宋驍撓了撓後腦勺:“沒了啊,方才盛府門前就這些人啊。”
宋衿禾眉心重跳了兩下,壓著火:“你煩不煩。”
宋驍對宋衿禾的警告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倒吸一口涼氣:“盛從淵?”
宋衿禾腳步霎時一頓,渾身緊繃:“哪,後麵嗎?”
宋驍:“……我是說,你是在躲盛從淵嗎?”
宋衿禾當即怒瞪宋驍,抬腿就要朝他踹去一腳。
宋驍倒是躲得快,猴兒似的往後一跳,不敢置信:“還真是他,你們結梁子了?什麽時候的事?你不是不認識他嗎?”
宋衿禾手臂微動,指尖提起裙擺,大步朝著宋驍逼近。
宋驍避無可避,眼睜睜看著宋衿禾抬腿往他小腿就是一腳。
“啊!”
一聲慘叫後,宋衿禾落了裙擺,發絲隨她轉身飄動,帶起一陣輕盈的風,轉身抬手闊步獨自往宴席而去。
今日餘蘭身子抱恙,連帶著宋擎蒼也為照顧夫人沒有前來參加宴席。
此時宋衿禾隻得獨自一人坐在宋家女眷的席位上。
宋衿禾歸京不久,周圍圍坐一起低聲嬉鬧的貴女對於她而言大多是生麵孔。
她沉默坐在席位上,不時聽見她們口中聲量拔高冒出幾個陌生的名字,而後又低聲下去,嘀嘀咕咕不知在聊什麽。
宋衿禾百無聊賴地往對座席位掃去一眼。
不喜這般場合的宋驍也同她一樣,沒與旁人交談,隻把玩著手中的空酒杯,連眼神都在放空。
宋驍身旁不遠處,他們的大哥宋寧正遊刃有餘和人寒暄。
宋衿禾少時在京城參加的宴席也大多都是這樣的情形。
宋家向外幾乎都由宋寧一人交談結交,宋衿禾和宋驍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閑散模樣。
如今過去好些年,也仍是這麽一副情形。
宋家有宋寧撐著,下頭自多了她和宋驍這倆遊手好閑之人。
正胡亂思緒著,身側突然傳來躁動起來的議論聲。
“來了來了,是盛公子。”
“方才你們在門前瞧見他了嗎,沒曾想他竟會親自到門前來迎客,我還沒曾這麽近距離見過他呢。”
“怎會沒瞧見,我在馬車裏都激動壞了,可惜下車後便緊張得一句話沒能說出來,隻聽他與我爹問候了一聲。”
“我也是呢,上次盛夫人生辰怎不見他在門前,不然這回我也不至於這般毫無準備,多少也得與他搭上一句話才是。”
宋衿禾聞聲也瞧見了人群末端出現的身影。
踏著穩健的步子,身姿筆挺,耀眼奪目。
盛從淵麵色沉冷,眉目淩厲,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日光落在他黑金緞袍上,襯得那張俊美無儔的麵容更加冷冽凜然,如謫仙般遙不可及。
這便是盛從淵給人的感覺。
冰冷,不可接近,威嚴,也壓迫感十足。
那雙隨了盛夫人的桃花眼,配以眉骨上濃密劍眉也透著令人膽顫的肅殺之氣。
弧度優美的薄唇像是沒有溫度的利刃,出鞘便會有血光閃現。
他才不過及冠之年,給人的威壓已甚比當年的厲大人。
周圍的所有目光幾乎都聚集在了這位年輕的權臣身上,所以宋衿禾投去的目光便顯得微不足道,也不必刻意遮掩躲避。
再一次遙遠有隔地注視這個男人,宋衿禾心裏便更覺得自己當真是怎也沒可能會喜歡上他的。
或是在外待得久了,宋衿禾不似大多京中貴女那般,瞧男子模樣,瞧男子家中地位,瞧能力與背景,也瞧財力與權勢。
好比盛從淵這樣的男子,身上任意一點單擰出來都足以令周遭女子為之傾倒。
可宋衿禾卻覺得他實在太過打眼,也冷硬深沉,難以捉摸。
他各方麵都不是為人夫的料,更不是宋衿禾喜歡的樣子。
最初她毫不猶豫答應與祝明軒定婚,除了想借此回京,也是瞧中祝明軒在她看來各方麵都平平無奇,不差也不出眾,正適合為人夫。
豈料,平凡的男人,也有顆不安分的心。
思及此,宋衿禾下意識移動了視線,在人群中順勢尋找一番祝明軒的身影。
但不知是此時盛從淵的出現引得人潮湧動,還是祝明軒還未抵達宴席,宋衿禾看了一圈也沒瞧見祝明軒。
她斂目之際便沒能看到,遠處穿過人群在席位前站定的男人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
他隨之側身轉頭看來,目光精準無誤地落在她所在的位置,好似提前就知她會坐在那裏。
隻是在見她低著頭根本沒多看他一眼時,眸底顯然落寞一瞬。
宴席開場,賓客落座。
宋衿禾無心關注宴席上各方圓滑客套的寒暄,隻專注自己盤中餐。
不得不說,上次她便覺得,盛家宴席上的餐食是她回京後參加的宴席中最為美味的。
聽聞盛夫人自小擅廚藝,如今雖是少有下廚了,但家中宴席餐食,大多也都是經她把關。
宋衿禾沒由來的胡思亂想著,若說盛從淵其他的方麵在她這算不得優點,但他家中吃食美味,可是錢財難換的大優勢。
不敢想,盛夫人若心血來潮下廚一回,這父子倆在家得吃得多好啊。
宋衿禾正品嚐美味,身側忽的有人靠近。
她錯愣轉頭,一直不見蹤影的祝明軒便已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衿禾,方才我四處未能瞧見你,好不容易才找著,此番盛家將你們家的坐席安排在了此處。”
宋衿禾微眯了下眼,不由有些膈應。
這似乎是祝明軒一貫與她相處的方式,在她還未提出任何疑問之前,便先一步將自己解釋得清清楚楚。
可關鍵是,這般解釋並非事實。
方才,宋衿禾在宴席來回看了幾周,祝明軒若也在尋找她,她不可能沒有看見他,他也應當一眼就能找到她的位置。
宋衿禾冷淡地轉回頭來,繼續看著盤中美食,但因祝明軒坐在身側,她也沒了送入口中的胃口。
於是她出聲趕人:“這裏是女賓席,你來這幹什麽?”
祝明軒一愣,似是沒料到宋衿禾會說這樣的話。
他尷尬地訕笑了一聲,思緒一轉,又好脾氣地溫聲道:“可是在氣我近來因忙碌沒能來見你之事,實在是最近事務繁多騰不開身,是我的不對,我向你賠禮道歉。”
祝明軒也一向認錯極快,像是把自己身位放得很低,讓宋衿禾表麵上處於一個說一不二的高位。
但實則,這並無什麽實質性的作用。
就像這般致歉的話,從他唇邊滾過一遭後,就消散不見了。
饒是宋衿禾知曉,自己應當在祝明軒這套出更多信息,抓住更多證據。
她卻在三兩句對話後失了耐心,隻想讓祝明軒趕緊從自己眼前消失。
宋衿禾冷聲道:“嗯,道過歉你便回你的坐席去吧,這裏是女賓席,叫人瞧見了不好。”
“你我是未婚夫妻,有何不好,我來尋你自是理所當然的。”
這話一出,宋衿禾心頭又多了幾分難以忍耐的不適。
她性子驕縱慣了,自小到大大多事情於她而言都是我行我素,隻要她想,她便能擁有。
所以很少有需得她耐著性子忍耐壓抑之時。
眼下諸多因素,令事情還未有確切的定論,卻叫她已是有些受不了自己被置於祝明軒未婚妻這個身份上了。
那句話如今該換由她來說了,她已急不可耐想要與祝明軒退婚了。
但眼下厲大人的生辰宴上,當然不是撕破臉皮說這等事的時候。
宋衿禾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著性子,仍是淡漠驅趕:“那也不可,有什麽話之後再說吧,你先回坐席去。”
祝明軒聞言在宋衿禾看不見的角度顯露出幾分不耐煩的敷衍。
似是因著心裏還裝有別的事,便沒了更多心思花時間將莫名反常的宋衿禾哄好。
祝明軒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
還沒來得及開口,感官莫名敏銳地察覺一道強烈的視線射來。
像是刺在他脖頸上的尖刃似的,古怪的不適感令他難以忽視地轉了頭去。
祝明軒的沉默令宋衿禾也不耐抬眸。
她平視前方的視線一眼就看到了席座對麵目光直直朝向這頭的人,竟是盛從淵。
遠遠相隔,幾乎快要連連各自的表情都看不清了,但卻擋不住這道侵略性極強的視線,令人一股麻意從尾椎躥上,心頭驟然一跳。
隻一眼。
盛從淵又忽的低了頭,好似方才視線僅是隨意一掃,並非刻意看向某處。
祝明軒被這樣盯了一眼後,莫名發怵。
也或是心頭本就做賊心虛,這便清了清嗓,略有僵硬道:“那好,那我先過去了,待會宴席結束,我送你回去,我們在盛府門前見。”
宋衿禾甚沒有應聲,隻目不斜視地直直看著遠處對座的男人。
盛從淵又露出了那般全然眼藏不住心思的笨拙模樣。
視線飄忽著,神色僵硬著,麵容略有模糊,但全身上下仍是明晃晃地寫著“我在偷看你”。
宋衿禾不由愣了一下,不可理喻地腹誹,他這是又在扮豬吃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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