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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衿禾驀地瞪大眼,條件反射般一巴掌往宋驍腦門拍去,絲毫沒收著力道:“你別胡說八道!”
啪的一聲脆響——
宋驍“哎喲”一聲抱住腦袋:“我哪句胡說八道了?你方才當真一邊做夢一邊喊了盛從淵的名字,我聽得清清楚楚,盛從淵也當真一路快馬加鞭趕來了,你不也聽到那陣馬蹄聲了,所以,你們當真好上……”
“閉嘴!”宋衿禾惱羞成怒一聲嗬斥。
好在天色已暗,她漲紅的臉蛋也得以遮掩。
宋驍幾個“當真”把宋衿禾腦子都說懵了。
她心髒怦怦直跳,也不知是還在驚方才的夢,還是在慌宋驍的胡說八道。
她心底還在極力辯解著,好哪門子好,卻是還沒有說出口,便已感覺到了幾分沒底氣的心虛。
宋驍被宋衿禾怒瞪著被迫閉了嘴先行下了馬車。
宋衿禾在馬車內緩了一瞬心神,才磨磨蹭蹭跟著下車。
皇室南苑很大,坐落在京城郊外以南一片廣闊之地。
皇上每年前往南屏山狩獵前,都會在此落腳。
宋衿禾幼時也曾隨父兄來過一次,隻是時隔多年,印象已經不深了。
她視線一掃,大抵將皇室南苑外看了一周。
因著天黑,借著道路兩側點燃的石燈並不能完全清晰將此地光景覽盡。
也因前方陸續下車的人群紛亂,宋衿禾也沒看見盛從淵的身影。
宋驍被宋寧招手喚了去,大抵是在交代住房一事。
宋衿禾則安靜地等在原地,心下稍有煩悶宋驍剛才提及的事情。
正這時,突然一道碎步聲從馬車另一頭靠近而來。
宋衿禾聞聲轉頭一看。
對方也正好從馬車後現身,抬眸和她對上視線:“衿禾,當真是你!”
宋衿禾愣了一下,很快便認出,來人是東陽郡主,岑曉。
她不自覺喚出聲:“曉曉……”
岑曉眸光一亮,露出燦笑:“對,是我!我方才才聽我爹說,你前段時日回京了,今次秋獮也在一同,馬車停了我便一路往後尋來,瞧見你大哥和二哥了,我就知曉,應是當真要見著你了!”
岑曉和宋衿禾算得上是自幼相識的手帕交了。
岑曉為當朝郡主,父親是先皇膝下四皇子,如今的楨欽王。
楨欽王府本是與宋家並無多少來往,但耐不住兩個年紀相仿性格相投的小姑娘在一次宮宴上相遇,成為了朋友。
宋衿禾將要遠去裕襄城那年,岑曉還翻牆離家,打算跟著她一塊兒去的。
後來也是被楨欽王發現,在城門口把人逮了回去。
宋衿禾離京這五年也和岑曉有過書信往來。
隻是因著年歲漸長,相隔遠距,兩人不知何時斷了聯係。
可此時再見,以往那般熟悉的親昵又迅速回爐,好似她們從未分開過。
少女的友誼正是如此簡單單純。
岑曉拉著宋衿禾的手,嗔怪她:“你早便回京了,怎一直未曾告知於我。”
宋衿禾輕哼一聲:“你還說呢,前年我寄給你的信你怎不回我了,我收不到你的信,回京後自是不知是否還要聯係你。”
岑曉一聽,當即快聲要解釋:“我沒有回信是因為……”
她話音又霎時止住,警惕地看了眼周圍。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兒,去我屋裏待會吧,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呢。”
宋衿禾何嚐不是如此。
她捏了捏岑曉的手指,視線往宋寧和宋驍的方向探去。
岑曉瞧出她的意圖,這便道:“無妨,我會派人告知你大哥的,也一並問清你的住房在何處,走吧走吧,你先隨我進去吧。”
宋衿禾至此便把大哥二哥拋之腦後,和岑曉手牽手略過人群,一路向前入了皇室南苑中。
兩人都未曾注意到。
南苑牌坊另一側,一道沉默的身影負手而立,目光一路追隨她們的身影遠去。
信雲站在盛從淵身後,還沒從自家少爺突然出現的驚愣中回過神來。
突然,盛從淵收回視線轉身邁步:“走了。”
信雲連忙跟上,更加摸不著頭腦他們方才為何要在此一直站著。
岑曉的宅院在西南角一處秋葉茂密之處。
院門前已有侍從婢女恭敬守候,見主子歸來,紛紛行禮。
入了岑曉的屋子,內裏馨香一片。
宋衿禾一眼瞧中她屋中擺放的美人榻,毫不客氣地躺了上去。
岑曉輕笑一聲,親自替她斟茶。
宋衿禾再次問起岑曉未曾回信的原因,這才得知。
岑曉身為郡主,到了歲數,大抵是要叫父母或是皇上操持婚事。
她並不想隨意尋個男人嫁了,更不想以利益交換和全然不認識的男子產生交集。
她為此抗爭好幾年,直到前不久才總算初見成效,暫且打消了家人要為她定婚一事。
岑曉說完自己的事,又轉而詢問宋衿禾:“那你呢,你這些年在裕襄城幹什麽,如今為何又突然回來了,我還聽聞你與人定了婚事,可當真有此事?”
“退了!”宋衿禾當即出聲。
隨後也將自己過往這些事講給了岑曉聽。
岑曉聽得火冒三丈,時不時發出幾句不合身份的粗魯話語咒罵祝明軒。
宋衿禾聽得一愣一愣的,終是忍不住問:“你這些話,從何處學來的?”
岑曉臉頰霎時浮現一抹詭異的紅暈,但又抿著嘴不說話了。
宋衿禾狐疑地將岑曉上下打量一番。
殊不知她此時這副打量的神情,就和方才在馬車上,宋驍盯著她看時一樣。
所以,宋衿禾也生了和宋驍一樣的猜想。
“你,偷摸和誰好上了?”
“沒誰!”岑曉當即否認,莫名讓宋衿禾心虛了一瞬。
她這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怎有些眼熟。
不過岑曉也不是有意要隱瞞,隻是否認慣了。
待她出聲否認後,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事倒是沒必要隱瞞宋衿禾。
但今日天色已晚,她們已是聊了好一會了。
岑曉道:“這事我之後再慢慢同你說,今日趕了一整日路,我們都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還要觀賞騎射比試呢。”
宋衿禾點了點頭,心思便飄到了自己從未親眼觀賞過的騎射比試上。
岑曉的婢女告知了宋衿禾住處後,她便同岑曉道別,獨自往住處的方向走了去。
宋衿禾本是在入了南苑後,便依稀想起幼時隨父兄在南苑時的記憶。
所以方才聽了婢女指明的方向,她便覺得自己應是能記著那條路怎麽走。
沒曾想,到底是她高估自己的記憶力了,甚在夜裏也有些分辨不清方向。
明明應是不遠的距離,她走了好一會也沒瞧見自己的住處。
宋衿禾駐足原地皺起眉來,還是打算尋個過路的婢女替她帶路。
站了一會,宋衿禾沒能等來過路的婢女,倒是等來了一陣由遠至近的談話聲。
宋衿禾循聲望去的同時,也聽出說話之人是盛從淵。
她實在太過熟悉他的聲音了。
她聽見盛從淵沉聲道:“殿下,如此安排太過保守,臣認為不妥。”
另一人是當朝十四皇子,元縱。
月影綽綽,秋葉飄零。
盛從淵一身水墨長袍,在月光映照下,金色暗紋若隱若現,顯得神秘又矜貴。
反倒是一旁的元縱,一臉隨和,僅一身淡青素衣,盡顯溫潤氣質。
叫人瞧不出他是那個傳聞中正攪得朝堂混亂驚慌的,最有望與大皇子一爭儲君之位的狠角色。
元縱輕笑著,道:“父皇雖是常誇讚你行事雷厲風行,出手快準狠從不遮掩意圖,但你不必如此火急火燎直截了當吧,這不是讓人徒生壓力,難以承受嗎?”
宋衿禾聞言下意識歪了歪頭。
這話怎聽著不太對勁。
皇上賞識的是盛從淵直截了當從不遮掩意圖嗎?
難道不該是心機深沉,擅於掩藏,扮豬吃虎嗎?
盛從淵無心同他說笑,仍是板著臉,一本正經道:“殿下,時間緊迫,速戰速決才是上策。”
“我可不急,是你急著卸任吧。”
“臣有要事要辦。”
“比立儲之事更為重要的要事?”
元縱滿是揶揄的語氣,隻換來盛從淵不予玩笑的一句冷聲:“殿下,謹言慎行。”
元縱輕歎了一口氣,似是無奈:“你可真無趣啊,也不知厲大人和盛夫人怎生出你這麽個悶葫蘆來?”
宋衿禾聽聞此言不由在心裏默默讚同。
不過她並無興趣聽這兩人談論機密要事。
她聽不懂,更知自己不該繼續偷聽,被發現了可就不好交代了。
如此想著,宋衿禾貓著身子,欲要在兩人走近此處前轉身離開這裏。
她剛要邁步。
元縱忽的停下腳步,道:“急什麽呢,宋寧這不是因朝中動蕩被調回來了,想來短時間內,他也不會離開京城了。”
宋衿禾一怔,聽到兄長的名字頓時豎起了耳朵。
但盛從淵那頭沒了下文,隻有一陣長久的沉默。
元縱沒由來地:“嗯?”
宋衿禾背脊一僵,忽的意識到自己從灌木叢後已是探出了大半張臉。
她連忙縮回身子,心慌意亂就要逃跑。
元縱出聲喚住她:“出來吧,偷聽可不是好習慣。”
宋衿禾頭皮發麻,知曉自己或是闖禍了。
這可是偷聽皇子談話,還是這位在外褒貶不一的十四皇子。
她自不能當沒聽到一般轉身就跑,也不知自己會遭到怎樣的懲處,隻得硬著頭皮緩動身形從灌木叢後現身。
宋衿禾剛站直身子。
一直沉默無聲的盛從淵突然側跨一步,高大的身形直直擋在她和元縱之間,把兩人的視線都擋了個結實。
“殿下。”
宋衿禾瞧不見元縱的神情,隻聽他開口似是帶了笑:“怎麽了,我隻是看看是誰膽敢偷聽我的談話。”
盛從淵卻是屹立不動,一堵高牆似的,將月光籠在他身前,拉長漆黑的影子包裹宋衿禾完全顯露的身形。
“天色不早了,殿下該回去歇息了。”
元縱嘖嘖兩聲,壓低嗓音隻對盛從淵說了句什麽。
宋衿禾沒聽見,隻明顯看出盛從淵背脊僵了一瞬。
她緊張地揪著裙擺,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但她也不覺得盛從淵這般擋著就真能叫元縱不知是誰在偷聽。
她動了動唇,正欲開口。
元縱忽的歪頭,從盛從淵身側露出臉來,麵上帶著和他年紀相符,卻與身份違和的俏皮笑容。
宋衿禾猝不及防對上元縱亮燦的眸子。
稍有怔愣,便聞元縱含笑道:“宋姑娘,幸會。”
宋衿禾迷茫不解,但也連忙福身:“臣女見過殿下。”
還不待元縱再多說什麽,盛從淵已又一次挪步把元縱的視線給完全擋住了。
元縱無奈,但語氣輕快:“護這麽緊,我莫不是要吃人,我又沒說不能聽。”
而後便有邁步欲要轉身離去的聲音。
臨走前,他抬手拍了拍盛從淵的肩膀:“你這副模樣,可比平時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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