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
    紅蜻蜓喝下湯過了足足半分鍾後，才終於開口。
    劉正點了點頭，等著他的下文。
    然後，空中就陷入了沉默。
    “然後呢？”
    一分鍾後，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什麽然後呢？”
    紅蜻蜓莫名其妙。
    “點評啊。”
    劉正比它還莫名其妙。
    “點完了啊。”
    “就兩個字啊？”
    他無語道。
    就兩個字的評價，還在那兒凹了半天造型。
    “真正好喝的湯，兩個字的評價就夠了。不過”
    紅蜻蜓話鋒一轉。
    “這種等級的湯，恐怕不是材料清單上的那些能做出來的吧？”
    它看向鍋口湯子。
    “我沒有使用任何超出材料清單的材料。”
    鍋口湯子抿著嘴說道。
    “你確實沒有，但你應該使用了超出正常限度的烹飪技術吧？是這口鍋嗎？”
    紅蜻蜓打量著眼前的湯鍋。
    “是，但約定的比賽規則中並沒有說不能使用這口鍋的能力。”
    鍋口湯子坦然承認。
    “沒錯。但是，比賽約定的賭注是完整的極味組傳承的湯鍋。”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口鍋已經不完整了吧？”
    紅蜻蜓的語氣漸漸不善。
    “如果我輸了，我會用我的‘肉’補全這口鍋。”
    鍋口湯子咬著牙說道。
    “你會這樣說，是因為伱認為你贏定了。既然你贏了，也就不用付出代價補全了。”
    紅蜻蜓搖了搖頭，目光隱蔽地看了一眼劉正。
    “考慮到事先確實沒有約定不能使用廚具的特殊能力，所以，這場比賽我還是會判定你勝利。”
    “但是，在我宣布比賽結果之前，你必須先補全這口湯鍋。”
    “否則，我將直接宣布比賽無效。”
    它想了想說道。
    “”
    鍋口湯子沉默了很久，就在劉正都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終於開口。
    “好。”
    她拿起湯勺，敲了敲鍋身。
    “鐺鐺鐺！！！”
    清脆響亮的敲擊聲在湯池中回蕩，就像是開飯前的鈴聲。
    “大姐頭，我們來了！”
    很快，蔥薑蒜椒四人組就急吼吼地衝了進來。
    它們本來是以要戰鬥的姿勢衝進來的，但看了看場中的情形後，遲疑地放慢腳步。
    “大姐頭，你沒事兒吧？”
    辣椒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事。辣椒頭，你跪下。”
    鍋口湯子說道。
    “這”
    辣椒頭有些猶豫。
    它倒是沒有叛逆的想法，隻是還有兩個外人在呢。
    “嗯？”
    鍋口湯子舉起了湯勺。
    辣椒頭光速滑跪。
    “從現在起，你就是極味組的第五代頭目了。”
    鍋口湯子說道。
    “啊？！”
    蔥薑蒜椒四人組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大姐頭，你突然在說些什麽啊？是不是這兩個人威脅你說的，我現在就把他們切成生魚片！”
    辣椒頭豁然起身，拔出腰間的刺身刀就朝紅蜻蜓衝了上去。
    蔥薑蒜三人也有樣學樣，用的也同樣是刺身刀。
    “給老娘站住！”
    鍋口湯子拿著湯勺，閃電般敲在它們的頭上。
    她下手極重，調味料四人直接被她打趴在地。
    “好痛啊，大姐頭，我差點被你敲死了。”
    從眩暈感中清醒過來的辣椒頭抱怨道。
    “活該。你還沒當上老大，什麽時候輪到你發號施令了？”
    鍋口湯子凶狠地說道。
    “那不是擔心你嘛。”
    辣椒頭委屈地說道。
    “老娘用得著你擔心嗎？快點，把手伸出來。”
    鍋口湯子說道。
    “不伸。”
    辣椒頭搖頭道。
    它又不是沒見過傳位儀式。
    它一伸手，鍋口湯子就要把湯鍋傳承給它了。
    “不伸是吧，行，那我主動卸任極味組第四代頭目，這位子你愛坐不坐。”
    鍋口湯子冷笑道。
    “姉貴，壓滅螺！”
    調味料四人組一起慌亂地叫道。
    傳位儀式不能正常進行的話，對極味組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那就老老實實把手伸出來。”
    鍋口湯子的表情有些得意。
    小樣，當了這麽多年大姐頭，還拿捏不住你們幾頭蔥薑蒜椒了。
    “那你至少告訴我們為什麽吧。”
    辣椒頭無奈地說道。
    “你們大姐頭為了贏比賽，把湯鍋搞殘缺了。現在要用她自己的‘肉’來修補湯鍋，不然比賽就會取消，之前的努力也就前功盡棄了。”
    “所以，她要在自己犧牲之前，把頭目的位置順利交接。”
    劉正言簡意賅地交代清楚了情況。
    “我們組內的事，用得著你插嘴嗎？”
    鍋口湯子麵色不善道。
    “再讓你們這麽磨嘰下去，我送餐時間都要到了。不就是切點肉嗎？趕緊的。”
    他滿不在乎地說道。
    “說得倒輕鬆，又不是你切。”
    鍋口湯子不爽道。
    “我又不是沒切過，天堂屠夫知道嗎？它親手切的，而且是全切。”
    “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鍋口湯子問道。
    “朋友給了個保命道具，續了一條命。”
    劉正說道。
    “那個道具還有嗎？”
    鍋口湯子忍不住問道。
    “沒了。”
    他聳了聳肩。
    “那你說個屁。”
    鍋口湯子看了看湯鍋，又看了看調味料四人組，眼神漸漸堅定。
    “辣椒頭，把手伸出來。”
    這次，她的語氣平靜如水，卻又像大山一樣沉重。
    辣椒頭知道，它無法阻止這種狀態的鍋口湯子。
    “大姐頭，您一路走好。”
    它的眼角流出辛辣的淚水。
    蔥薑蒜三人也忍不住默默流淚。
    一時間，湯池裏飄滿了讓人食欲大開的味道。
    “一會兒燉我的時候，不準放胡椒。”
    鍋口湯子認真地說道。
    她的“肉”空了，但肉體還在。
    每一任極味組新頭目接任之時，都要把上一任頭目燉成湯然後喝下，從而傳承力量和廚藝。
    “是。”
    辣椒頭哭得更辣了。
    “好。”
    鍋口湯子沒有再說什麽，端著湯鍋把湯把遞向辣椒頭。
    隻要辣椒頭接過湯把，傳位儀式就算完成了。
    “等一下。”
    就在辣椒頭流著淚伸手時，劉正叫停了他們。
    “裁判大人，這個比賽時間沒有限製吧？”
    他看向紅蜻蜓。
    “事先並沒有規定比賽時間，但我也不能讓比賽一直拖延下去。”
    紅蜻蜓想了想說道。
    “半個小時呢？”
    劉正看了眼手機說道。
    “半個小時還是可以的。”
    紅蜻蜓點頭道。
    “那這兩鍋湯也不需要了吧？”
    他說道。
    “比賽結果已經出來了，參賽作品可以隨意處理。”
    “那行。喂，你信得過我嗎？”
    劉正對鍋口湯子說道。
    “你要幹什麽？”
    鍋口湯子問道。
    “給你找條生路。不過，你得讓我把湯鍋帶走。”
    他說道。
    “不行！”
    鍋口湯子果斷拒絕。
    湯鍋是極味組的傳承之物，比她這個極味組的頭目還要重要得多，怎麽可能讓一個人外人帶走？
    “可以。”
    然而，之前還不讓鍋口湯子用湯鍋當賭注的辣椒頭，這次卻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你瘋了嗎？”
    鍋口湯子瞪向它。
    “大姐頭，要是沒有你，我們四個早就變成廚餘垃圾了，極味組也早就不存在了。”
    辣椒頭直麵著她的目光說道。
    “沒有大姐頭在的極味組，我不需要。”
    “對，沒有大姐頭在的極味組，我們不需要。”
    蔥薑蒜三人也跟著說道。
    “你們四個臭小子”
    鍋口湯子忍不住紅了眼眶。
    “差不多得了。”
    劉正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和諧的氛圍。
    “我都主動提出來幫忙的，還擱這兒演什麽極道情義片呢？”
    他的語氣帶著些許揶揄。
    要說前麵他還有點感動的話，到後麵他就發現不對了。
    作為大都會的詭異居民，他們的表演用力過猛了。
    “哼，你們人類不就吃這套？”
    鍋口湯子的眼淚說收就收。
    “合著你不是人啊？”
    劉正虛著眼道。
    “原來是，現在嘛”
    鍋口湯子摸了摸脖子上的傷疤，沒有就這個話題說下去。
    “湯鍋可以讓你帶走，但你得給我相應的抵押物。”
    她說道。
    “那你去死吧。”
    劉正立刻說道。
    幫你找活路，你還管我要抵押物，真當我是冤大頭啊。
    “我要是死了，幫你砸場子的事可就辦不成了。”
    鍋口湯子威脅道。
    “放心，你們沒你們想的那麽重要。三隻眼的廚師難找，兩條腿的打手還不好找嗎？”
    他不為所動。
    逼急了，他直接再租一次坦克，不比這幾個調味料強多了。
    “行吧，那你帶走吧。”
    鍋口湯子見劉正態度堅決，隻好說道。
    “報酬。”
    他伸出了一隻觸手。
    “什麽報酬？”
    “幫你跑腿的報酬。”
    劉正說道。
    “我們不是盟友嗎？還要什麽報酬？”
    鍋口湯子裝傻道。
    “盟友是建立在互信上的。既然你不信任我，我也不會信任你。趕緊的，再廢話我直接放下外賣就走。”
    他不耐煩地說道。
    鍋口湯子瞪著他，腮幫子鼓勁。
    劉正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腮幫子鼓得比她還高。
    僵持了一會兒後，鍋口湯子忽然後仰，頭從脖子的傷疤處整個斷裂，貼在了後背上，隻連著一層薄薄的皮。
    她抬起手插進了自己的脖子裏，從裏麵掏出了一塊金屬殘片。
    “給你，這個夠了吧。”
    鍋口湯子一邊把金屬殘片遞給劉正，一邊掰正了自己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