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那條幽深的小巷前，這次巷口沒有黑霧。
    牛馬和劉正安靜地等待了一會兒後，麵前的景象終於有了變化。
    虛空之中，一把屠刀劃開了空間。
    接著，兩隻肌肉鼓脹的手使勁向外撐，一張滿是利齒的巨口緩緩張開。
    “進來。”
    奧因克的聲音從巨口裏麵傳出。
    “跟上。”
    牛馬喊了一聲，就衝進了巨口裏。
    以它的體型，巨口容納實在有些勉強。
    況且巨口似乎也並不想讓它就這麽輕鬆通過，使勁地想要閉合，將它嚼碎。
    幸好，奧因克的手臂就像它的屠刀一樣堅硬，讓巨口根本無法咬緊。
    但即便如此，牛馬的身上還是被利齒刮出一道道血槽。
    等它好不容易擠進去之後，劉正也立刻跟上。
    他進去倒是比牛馬輕鬆多了，不僅沒受傷，甚至還有閑心觀察巨口的牙齒。
    他發現，巨口的利齒並不像是動物的尖牙，倒像是人類的牙齒打磨出來的。
    所以，這是一張人嘴？
    沒等劉正細想，他就來到了黑市裏。
    這次黑市比上次來的時候還要寂靜，連兩邊房子的燈光都沒有了，就像是一條死巷。
    一種陰冷的感覺就像毒蛇一樣，緩緩地爬上劉正的腳麵，沿著他的腿往身上爬，讓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哼！”
    奧因克操起屠刀，往劉正的肩頭上拍了一下。
    輕微的骨頭碎裂聲後，濃重的血腥味衝入他的鼻腔嗎，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不過，那種陰冷的感覺也隨之消散。
    “進去再說。”
    奧因克收起屠刀，帶著兩人回到了它的屠宰間。
    大廳裏依然燉著許多鍋湯，熊熊的火光帶來了溫暖，也帶來了安全感。
    “你為什麽要提前進黑市？”
    奧因克走到一口鍋前，用長柄勺翻攪了一下湯汁，然後問道。
    “這小子明天要去給孔雀送外賣了。”
    牛馬說道。
    “你上次不是幫他送過一次了嗎？就算是孔雀也沒必要這麽頻繁地點外賣吧？”
    奧因克奇怪道。
    血腥餐廳的外賣性價比非常的低，不是強製配送，基本上不會有人點。
    這也是外賣部隻有兩個人的原因。
    就算是有錢人也不會想當冤大頭，更何況孔雀和血腥餐廳的現任老板司雪關係還很差。
    “是故意的，就是為了弄死這小子。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嗎？這小子炸了她一層寫字樓。”
    牛馬說道。
    “哦，那倒是可以解釋了。”
    要是別人炸了寫字樓，哪怕是一整棟，該報警報警，該走保險走保險，孔雀估計都不一定會知道。
    畢竟大都會那麽多寫字樓都是她的，炸個一棟兩棟的就跟普通人蓋房子碎了塊磚頭差不多。
    但要是血腥餐廳的外賣員幹的，那就不一樣了，那就不是經濟問題，而是臉麵問題了。
    對於這些頂級的大人物來說，臉麵可比金錢要貴重多了。
    “伱想怎麽做？讓我代替他去送外賣？”
    奧因克說道。
    “啊？”
    劉正震驚了，原來外賣還可以代送的嗎？
    “老大那裏有你全部的‘肉’，再加上你本身的血肉偽裝，就可以騙過餐廳和市政廳。時間很短，但送外賣應該夠了。”
    牛馬解釋道。
    “原來如此。”
    不愧是大都會，主打的就是一個規矩森嚴又漏洞百出。
    “你想好了嗎？如果要我去送，你的人情我就還完了。”
    奧因克一臉嚴肅地問道。
    “想好了，但不是讓老大你去送。”
    牛馬搖頭道。
    “你騙得過餐廳和市政廳，騙不過孔雀。除非你直接把她宰了，否則她還是會接著點外賣。”
    “你也太高看我了，除非你能把她騙到黑市來，不然在帝景別苑和她對上，我能自保就不錯了。”
    奧因克說道。
    劉正挑了挑眉頭，這些強者怎麽一個個都跟地縛靈一樣，出了門就自帶虛弱debuff是吧。
    “所以，我希望老大你能幫我另一件事。”
    “什麽事？”
    “幫這小子弄到一個出境的名額。”
    牛馬說道。
    “嗯？”
    奧因克皺起了眉頭。
    “你想讓他逃出大都會？”
    “沒錯。孔雀的手再長，也伸不出大都會的邊境。”
    牛馬說道。
    “我可沒有這種渠道。”
    奧因克搖頭道。
    它在市政廳沒什麽關係，也從來沒想過要離開大都會。
    “我有，但是我支付不起價錢。”
    “什麽價錢？”
    奧因克問道。
    “一千份‘肉’。”
    牛馬回道。
    “是你不識數，還是我聽錯了。”
    奧因克差點沒給它氣笑了。
    “一千份‘肉’，你知道一千份是什麽概念嗎？”
    “我知道。”
    牛馬點頭。
    “一千份‘肉’，可以買一個處長的位子了。”
    “你知道就好。就為了一個人類小子，值得嗎？”
    奧因克沉聲道。
    “沒辦法，他叫我一聲大佬的嘛。當老大的就要照顧小弟，這還是你教我的。”
    牛馬咧開厚嘴唇笑了笑。
    “可我自己也沒做到。黑爪要去垃圾處理廠，我就讓它去了。它死了，我也沒給它收屍。”
    奧因克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那是它自找的，怨不了你。而且，在大都會這種地方，我們都已經活得夠久了。”
    牛馬淡淡地說道。
    奧因克、黑爪，還有它，都是從養殖場裏出來的。
    按照正常的流程，它們在十幾年就該死了。
    “就算他出了邊境，也會忘記在大都會的事，到時候還是會按照預定的程序回來。”
    奧因克指出了牛馬計劃中的漏洞。
    “關於這一點，我已經準備好了。”
    牛馬吐出了一張拇指寬的芯片，上麵還有被電擊過的焦痕。
    “你竟然弄到了這個東西。”
    奧因克驚訝之餘又有些警惕。
    這是絕對的違禁品，要不是在黑市裏拿出來，現在治安局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有了這個，他就可以保留記憶，而且無視既定的程序。”
    牛馬說道。
    “看來你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奧因克的目光在芯片上麵打轉。
    “從我見到紅豬被燒焦的屍體時就開始準備了。”
    “而你現在要把它用在這個人類身上，我可不記得你是這麽舍己為人的家夥。”
    奧因克懷疑地說道。
    “因為累了吧。弄到這個芯片就花了我這麽多年的心血，再弄到我老婆和孩子的又不知道要多久。而且，我也沒那個本事幫他們都弄到出境名額。”
    牛馬歎了口氣道。
    一個人有了家人之後就有了盔甲，同時也就有了軟肋。
    它不可能拋棄家人，獨自離開大都會，哪怕這曾經是它寧死也要追求的自由。
    “好，我答應你了。”
    奧因克說道。
    “謝謝老大。”
    牛馬恭敬地低下了頭。
    “我不是什麽好老大，但人情還是要還的。”
    奧因克走到了屠宰桌麵前，把屠刀插在了案板上。
    然後，它深吸一口氣，用屠刀在桌麵上刻畫，構成了一個仁形的輪廓。
    接著，無數絮狀的血肉從桌麵的孔隙中鑽出，互相糾纏和變形。
    最終，屠宰桌上出現了一具斥裸的仁體。
    盡管他沒有五官也沒有毛發，甚至連性征都沒有。
    但劉正依然感受到了一種美感，那是跨越感官的靈性之美。
    同時，他的鼻尖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味，那是仁體身上散發出來的“肉”香。
    “咕嘟~”
    有人吞了口口水，但不是劉正，而是他旁邊的牛馬。
    沒辦法，一千份“肉”捏成的仁形，誰見了都得饞的不行。
    “走吧。”
    奧因克把屠刀插到了腰間。
    “啊？老大你也要去？”
    牛馬驚訝道。
    “就憑你，背得動這一千份‘肉’嗎？”
    奧因克鄙視地看向它。
    “肉”就要用“肉”來背，就憑牛馬的‘肉’身，放上去就被壓趴下了。
    “確實。”
    牛馬不好意思地撓了撓下巴。
    “而且，我要是不陪你們一起走，出了這個門你們就要被搶了。”
    奧因克冷聲道。
    “那怎麽好意思呢？放著我來，放著我來。”
    牛馬一邊假客氣，一邊快步朝著門外走去。
    “它一直都這個德性嗎？”
    奧因克虛著眼看著它的背影，對劉正問道。
    “不知道啊，我認識它才六天而已。”
    劉正聳了聳肩道。
    “嗬嗬。”
    奧因克抓起人體，背在自己身後。
    以它的實力，身形都被壓得微微一沉。
    奧因克調整了一下姿勢，邁步朝門外走去。
    劉正跟在它的身後，假裝幫它托著人體，實際上根本沒挨到。
    “難怪它對你這麽大方。要不是年齡對不上，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它私生子了。”
    奧因克轉頭，無語地看著他。
    “也差不多，我們人類有句俗話，長兄如父嘛。”
    劉正覥著臉說道。
    “你這不要臉的樣子，確實像是它親生的。”
    奧因克搖了搖頭，懶得理他了。
    當奧因克背著人體出門的一刹那，原本黑咕隆咚的小巷瞬間亮堂了起來。
    沿街幾乎所有的房子都亮起了燈，一道道貪婪的目光從門縫和窗戶裏向外窺視。
    “大晚上的不睡覺，怎麽，想讓我親自給你們安眠嗎？”
    奧因克冷哼道。
    它的聲音不大，卻像狂風般席卷了整個黑市，吹滅了幾乎所有的燈光。
    除了，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