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微塵晦暗無光，似乎早已寂滅了多年，隻是隨著顧寒的感知，卻發現這微塵並沒有那麽簡單。
    因為他看到了一道身影。
    因為他看到了一段殘缺的記憶。
    更因為他聽到了一聲滿是不甘和悲意的呐喊。
    “……吾一生苦修，浮沉十三紀元，終至無涯之境，卻不想終生止步於此，悲哉！痛哉！惜哉……”
    無，涯？
    強自壓下心中的震撼，顧寒的心緒再難平靜！
    這些微塵。
    竟然是一個個無涯修士的道？
    下意識的。
    他細細觀察起了那些微塵的狀態，雖然距離太遠，無法具體感知，卻隱隱看到了一個個輪廓，有絕世大妖怒吼咆哮，威壓籠罩微塵一尺方圓，有女子將情絲織成羅網，網羅微塵三尺範圍，有劍修拔劍破天，劍光照耀微塵九尺之地……
    不論種族。
    不論出身。
    赫然全都是無涯境！
    目光一抬，他第一次朝這條路的前方看了過去，見越是往前，那些微塵越大，自身的光芒照亮的範圍也就越大，直至最後到了極遠處，那些微塵……已經不能稱作微塵了，早已化作了一支支火炬般的存在，自身的光亮至少照耀了數丈之地！
    看到這裏。
    顧寒已然知曉，這條似玉非玉，似骨非骨的路，便是無數生靈夢寐以求，畢生追尋的無涯之路，而那些微塵也好，火炬也罷……俱是古往今來，無數紀元之中，各個無涯修士在這條路上的具現化！
    有人還活著，繼續前行。
    更多的人卻如那一顆顆沉寂的微塵般，除了一抹存在痕跡，再沒能留下任何東西！
    “原來……”
    感知了一番自身的情況，他輕歎道：“我真的隻是在。”
    雖然比旁的微塵大了很多。
    雖然自身的光亮足足照耀了微塵方圓丈許的範圍，可他的路也才剛剛開始，他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他突然想到了蘇雲太初的話。
    無涯境隻是個開始。
    如今眼前所見的一切，也印證了二人的說法，因為無涯之下的修士，連在這條路上留下痕跡的資格都沒有！
    “無涯，塵境？”
    他覺得。
    用塵境二字形容自己如今的境界，再貼切不過。
    剛想到這裏。
    他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模糊一片，對肉身，對神魂，對自己無涯之路的感知又回來了！
    他知道。
    他要離開這個特殊的地方了。
    離開的瞬間。
    他用盡全力，朝極盡遠處看了一眼！
    他想看看！
    看看這條路到底有多長多崎嶇，看看那些走在他前麵的人到底有多強，看看那道偉大的意誌和道聖……究竟在何處！
    然後。
    他看見了一顆顆星辰，一顆顆燃燒著烈焰，照耀千萬裏的巨大星辰！
    其中！
    就有蘇雲的氣息，有太初的氣息！
    而在二人前方，似乎又有數顆讓他看不真切，卻比二人更加強大，更加耀眼的星辰！
    “轟——”
    似感知到了窺探。
    那數顆星辰之上，竟是突然爆發了一道道無上冰冷的威壓，竟是隔著無盡的距離落下，震得他具現化的那顆微塵顫抖不停，光芒搖搖欲墜，差點要被當場震出這條無涯之路！
    ……
    黑海之上。
    太初道人正看得認真，突然眉頭一挑，失笑道：“那幾個家夥你也敢惹？是嫌自己命太長？還是嫌自己破境太輕鬆，想要從頭來過？”
    “嘖嘖！”
    刀靈優哉遊哉道：“以我的判斷，這麽膽大包天的人，不是蘇老二，就是他兒子！”
    太初道人也不解釋。
    徐徐收回了目光，眼中的遺憾之色更濃鬱了幾分。
    徐達突然道：“結束了？”
    太初道人點頭：“結束了。”
    “誰贏了？”
    “贏？”
    太初道人失笑道：“他們要是一開始便能分個輸贏，又何至於有眼前的這一切？”
    說著。
    他似有些意興闌珊，也不欲再留下，隨意擺擺手，便要準備離去。
    “徐道友，咱們有緣再會了。”
    “欸？”
    刀靈頓時急了：“這就走了？不多聊會？我承認我嘴巴大，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不要放在心上！”
    “嗬。”
    太初道人瞥了它一眼，笑道：“我若是想跟你一般見識，你以為你還能說得出話？”
    “那……”
    刀靈更著急了：“你不是說要看大侄兒麽？這就不看了？”
    “不看了！”
    太初道人搖搖頭：“看他的情況，不輪轉個億萬輪回是不會罷休的，我哪有這個時間跟他耗？”
    “可……”
    “不必擔心。”
    太初道人似知道它要說什麽，朝黑海最深處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就算我離開了，他想要殺徐道友，也並非那麽容易，而且……”
    話鋒一轉。
    他又道：“你們比我清楚，他最想殺的，另有其人。”
    “那你就更不能走了！”
    刀靈氣急道：“小侄兒還是個雛鳥，剛學會飛，哪裏是這個狗東西的對手……別走！別走啊……他娘的你個老小子真不講究……老徐，你他娘的倒是說句話啊，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能忍？”
    “忍不了。”
    徐達搖搖頭：“可老子也管不了。”
    “怎麽！”
    刀靈頓時急眼了：“你怕死？”
    “……”
    徐達沒回答，隻是幽幽道：“我能拚死拖得住一個，卻拖不住所有。”
    什麽？
    刀靈一愣，頓時反應了過來。
    自蘇雲分出近半力量的那一刻，便代表了他對幾位先天始祖的壓製力也少了近半，代表他們極有可能分出力量，對顧寒展開一場更加凶險的圍殺！
    “這……小侄兒還能活麽？”
    “……”
    徐達沒回答。
    朝著黑海最深處看了一眼，見無量劫的身形比先前虛淡了不少，知道對方已經分出了不少力量，至於去找誰了，自然不用猜。
    “他若活。”
    “死的，就是他們幾個了。”
    ……
    第二界環。
    顧寒持劍立身在一片虛無之中，眉間滿是凝重和思索之色。
    他想到了那條無涯之路。
    他想到了他看的最後一眼。
    他看到了蘇雲，看到了太初道人，甚至看到了比二人更加強大的存在。
    可……
    終究沒有看見祂，也沒有看見道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