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箭術？
    這，居然是箭術？
    複製體雖然用巨劍擋住了那道箭矢，雙掌之間劇烈震蕩，狂暴的力量漣漪向四麵八方洶湧擴散，自己的巨劍竟要強行掙脫他的掌控。
    而且他也已無法將劍收回，因為一股完全可以與他正麵抗衡的龐大力量，已經死死地嵌入了他的巨劍之中。
    複製體鄭吒感覺自己貿然選擇硬拚，好像有些托大。
    但下一刻，更加恐怖的電泳從箭矢上爆發出來。
    一股難以形容的狂暴衝擊力和破壞力隨劍而來，令複製體鄭吒握劍的右手毫無抗拒餘地粉碎崩解。
    緊接著，一陣刺目欲盲的極色電光像是核爆般向四周滾滾擴散，一朵巨大的蘑菇雲騰空而起！
    開什麽玩笑！
    這是一個普通不到四階的輪回者能使用出來的技法？
    複製體的血能與黑炎卻也已經催上了前所未有的巔峰，他用僅剩的左手持劍，迎著切肌裂膚的電光，向前強行踏出一步。
    巨劍發出金屬扭曲的交鳴聲，在複製體的決意之中，狠狠地逆勢而上，頂著無數電光雷暴，斬向了那道流光。
    於是，時間恢複流動。
    雷雲，電瀑，颶風，一切都散去。
    烏雲再次遮蓋了銀月，黑暗重新回歸大地。
    隻不過，複製體抬起那被溶解的手臂，全身上下到處血雨飄灑，散發著嫋嫋煙氣。
    那把恐怖無比的巨劍，也不知在何時悄無聲息地掉落在了地上，深深地插在了廢墟之中。
    複製體身形緩緩從空中落下，好似一片飄落的羽毛，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感。
    剛落在地上，他一個踉蹌，口鼻之中又溢出了新的鮮血。
    “咳咳。”複製體抹幹了血漬，那正在不斷生長的手掌緩緩向前伸去。
    剛剛觸及到了劍柄，隻見劍身上忽然出現了一條極為明顯的裂痕。
    那裂痕就像是一條蜿蜒爬行的毒蛇，以極快的速度不斷地朝著劍身各處蔓延開來。
    伴隨著“哢嚓”一聲清脆而又揪心的聲響，那把巨大的黑劍終究還是沒能承受住電光箭矢的力量，直接斷裂開來。
    緊接著，斷裂的劍身更是進一步裂解成了無數的碎片。
    那些碎片如同失去了依托的流星一般，朝著四麵八方散落而去。
    他收回了手，神情更加捉摸不定。
    隻有複製體鄭吒才知道剛才那一箭的力量多麽狂暴。
    為了接下那毀天滅地的恐怖一擊，他已將自身精氣神都盛燃透支到極點。
    再加上A級的神兵擋在最前麵，才能接下這一箭。
    如果當時自己沒有武器，被箭矢直接命中身體的話。
    也是會死的吧。
    而且，這可是A級的黑魔神之劍，在一些世界，足以媲美神器。
    就這樣，被毀掉了？
    鄭吒突然很想笑，於是他便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銘煙薇，有意思，有意思.”
    地麵上，籠罩在一片支離破碎的混亂中。
    銘煙薇麵色慘白，不斷咳出鮮血，半跪在地上連起身都做不到。
    她在一瞬間付出自己的大半生命力，將自己全身力量爆發出來，凝聚在了那超越一切的高速狩獵爆裂電之矢上。
    但還是沒有殺掉複製體鄭吒，隻是毀掉了他的武器。
    她用僅剩那隻手倚靠著地麵，強行不讓自己倒下去。
    看著那個恐怖的惡魔，向自己走過來，每一步，他身上的傷害都在恢複。
    走到她的麵前之時，複製體鄭吒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看不出什麽傷勢了。
    四階，就是如此地令人絕望。
    “與你們相比，我的隊友們，還真是一些不足為道的弱者。”複製體無悲無喜，麵色平靜，絲毫沒有因為被打碎武器重創身體而憤怒。
    可越是平靜，越讓人膽寒，仿佛在沉靜之下，正凝聚著無邊的風暴。
    “不過你們越是強大，越是襯托我的本體是廢物。”
    “像是老鼠一樣躲在角落裏，讓自己的隊友頂在最前麵，你是在哭嗎？”複製體環視四周末日般的廢墟，冷哼一聲。
    隨後將冰冷的眸光停在了銘煙薇和齊騰一身上。
    “至於你們，跟錯了隊長啊。”複製體鄭吒平靜地對著他們說著。
    “嗬！”
    銘煙薇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不停流下，用僅剩的那隻手支撐自己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別說的這麽假惺惺，想要殺我們，來啊！”
    “是嗎.我的確沒有任何理由放過團戰的敵人。”
    複製體鄭吒冷酷地說道：“我所能做的，隻是讓你們這些無關的人早點解脫。”
    “然後再讓我的本體最後一個死，讓他在地下跟你們道歉吧。”
    他手中抓起一團黑色火焰，幽暗的色彩足以毀滅一切。
    他忽然看向一邊，隻見一個身影從那個廢墟之中走了出來。
    “複製體，你不是要找我嗎？”鄭吒深深吐出了一口氣。
    “我來了。”
    “多麽狼狽啊，我的本體。既然出來了，好好看清楚，那就給我好好看著你的隊友，一個個都是怎麽死的。”
    複製體眼神像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沒有一顆星辰點亮。
    “感受無能為力的痛苦吧。”
    那一瞬間，複製體鄭吒向左跨出一步，明明隻是一步，卻向前邁出了幾十米，來到銘煙薇附近，帶著黑炎的手刀揮動。
    “不！！！”鄭吒看到這一幕，開啟了爆炸衝了過來。
    但是剛剛啟動，卻因為經脈承受不了爆炸的能量讓自己摔在地上，反而自己不停咳出鮮血。
    雖然鄭吒拚命想要救援，但在黑色火焰下一切都太慢了。
    沒有猶豫，沒有反轉。
    一縷炎光抹過銘煙薇的喉嚨。
    銘煙薇甚至連遺言都沒有辦法說出口，隨即就被黑色火焰覆蓋全身，瞬間就化為飛灰。
    【中州隊死亡三人，累計負二分】
    “不！！！”
    白發蒼蒼，已然半死不活的齊藤一發出一聲痛苦的吼聲。
    他眼中閃過仇恨和歇斯底裏的痛苦，抬起了魔杖，一道綠色光芒已經射到複製體的身上。
    “阿瓦達索命！”
    這是齊藤一最後的力量，他親眼見證一個個隊友在他眼前被殺死。
    那種痛苦和憤恨以及無能為力，纏繞在他的心頭，讓他使用出了迄今為止最強大的索命咒。
    “咳咳！”
    複製體身體微微一晃，咳出了兩口綠色的鮮血，然後擦幹了自己的嘴巴。
    “巫師，你也不錯，三階以下的輪回者基本扛不住你的索命咒。”複製體鄭吒正麵點評道。
    雖然複製體鄭吒眼神平靜，但卻沒有再留手，猛地兩腳踹斷了齊藤一兩隻胳膊，打碎了他的牙齒，扯出了他的舌頭，徹底讓他沒有了再施展魔法的可能。
    做完這一切的複製體，揪著齊騰一的脖頸，像是提著一件垃圾一樣甩在地上。
    他平靜地看向本體：“我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滿足我的暴虐，畢竟我對他們沒有仇恨。”
    “甚至有些欣賞。”
    “但我隻是想懲罰你。”
    “不不.”鄭吒的嗓子像是被鮮血堵滿，甚至讓他發不出什麽聲音，隻能無意義地重複著幹癟的詞匯。
    複製體鄭吒走過去，鄭吒無力還手，被一拳打碎了搖搖欲墜的佛輪防護罩。
    隨手一揮，黑色火焰再次在鄭吒身上燃燒起來，他隻能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真是難看啊”
    複製體歎息著，一隻手掐著鄭吒的脖子，將他拖到齊藤一麵前，居高臨下地道。
    “我一直以來都搞不清楚一個問題：你和我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我原以為看到你的那一天，你隻是一個跟我交手都做不到的廢物。”
    “但現在看來，你和我是一樣的。”
    “所以，感受痛苦吧。”
    “接受痛苦吧。”
    “了解痛苦吧。”
    “然後，讓世界痛苦吧。”
    哢嚓——
    齊藤一的腦袋就這樣被扭了下來，身軀瞬間就被黑色火焰燒成飛灰。
    看到這幅場景，鄭吒突然好像失去了最後一口氣支撐一樣，癱倒在地上。
    【中州隊死亡四人，累計負三分】
    複製體看到鄭吒如此灰敗的眼神，似乎十分失望。
    “你的仇恨呢，你的覺悟呢，你的意誌呢？”
    “就不想殺了我複仇嗎？”
    “難道，整個中州隊，就隻有你一個才是溫室裏的花朵嗎？”
    雖然複製體現在沒有再用言語侮辱鄭吒，但是一言一詞卻在狠狠煎熬著他的思想，揉捏著他的意誌，鞭撻著他的靈魂。
    鄭吒感覺自己的內心，有什麽東西快要從無盡的黑暗中出來了，但他仍然在本能地拒絕著一切。
    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更無法接受對一切都無能無力的自己。
    複製體再次張開已經恢複完全的惡魔巨翼。
    懸於烏雲之下，恐怖的黑暗環繞著他。
    他如同君王一般俯視著一切，黑暗如同潮水在他身後蔓延開來，似乎要將世界吞噬殆盡。
    “虎頭蛇尾的廝殺啊。”
    “還有一個我也不想再去花心思找了。”
    “你們就這樣，一起變成灰燼吧。”
    他伸出手掌，那道幽暗的光芒化為恐怖的火焰。
    “死吧。”
    隨即，黑暗之火從高空中落下。
    隻在一刻之後，黑暗之火便擴張成鋪天蓋地的黑潮，帶著灼骨熱浪開始肆意咆哮。
    鄭吒絕望地看著那道火焰落下，卻突然發現眼前一隻小蝙蝠煽動著翅膀出現。
    變換成了一個熟悉的男人。
    還沒等鄭吒說什麽的時候，那道緩慢的黑炎，也終於抵達地麵。
    刹那間，黑炎將一切全部點燃，形成類似溫壓彈的粉末，散布一片地域之內每一個角落。
    因為黑炎熱量引燃的爆轟，瞬間將範圍內的所有氧氣消耗殆盡。
    其產生的高壓衝擊波，更是緊隨其後，席卷整片空間。
    超高溫，超高壓，等待領域內的生物，隻有死亡。
    此時，位於爆炸中心，本該被高溫直接吞噬的鄭吒，卻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敢置信。
    “鄭吒.”零點輕輕呼喚道。
    他擋在了鄭吒身前。
    “不零點，為什麽！”鄭吒雙眼赤紅。
    為什麽，為什麽要來救他！
    零點用身體的全部鮮血，注入到鮮血徽章之中，撐起了一片抵擋黑炎的血色屏障，為鄭吒隔絕了高溫和死亡。
    但他做出這一切的代價，就是此刻自己的支離破碎，不斷消融。
    “鄭吒，我很高興，能和你一直並肩到死。”零點艱難地道。
    他此刻沒有一絲血色，全身蒼白，胸口也被黑炎灼燒了一個大洞。
    而且，那個大洞在不斷擴大，幾乎要把零點攔腰截斷。
    鄭吒伸出手，想要觸碰零點。
    眼中的迷茫變成了難以言喻的絕望和痛苦。
    複製體所說的痛苦，他真實地感受到了。
    那種失去一切的絕望徹底撕碎了心靈防線，讓他直麵了最真實的脆弱。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張傑也是，詹嵐也是，零點也是。
    ——我沒有辦法守護任何一個人。
    為什麽！
    為什麽！
    麵容已經十分模糊的零點，也開始了最後的道別。
    “鄭吒，相信你自己。”
    “你還沒有輸，不是嗎。”零點嘴角翹起，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
    然後整個人，被黑炎徹底吞沒，化為灰燼。
    一枚被火焰灼燒融化的鮮紅徽章，懸浮於空中。
    然後，就此墜落。
    【中州隊死亡五人，累計負四分】
    被高溫掠過的戰場，早已變得滿目瘡痍，隻有翻滾的濃煙，還在記錄著剛才的煉獄。
    鄭吒掙紮著站起身來，卻怎麽也感受不到夥伴的氣息。
    “都死了”他渾渾噩噩地說著。
    鄭吒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隻是計劃中的一環。
    無論發生什麽，都要完成自己的職責。
    但眼前的焦土，升騰的熱浪和鼻下稀薄的空氣，無一不在撕裂他的決心。
    隨著一腳踏破煙塵，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再次現身。
    “你還沒死嗎？”複製體意外地看著他。
    “又讓隊友替你去死了，真是令人惡心啊，明明應該是你做這些的吧！”
    複製體一把將鄭吒提溜起來，看著他那混亂無序的眼神，手指微微收緊，就打算解決他。
    但他忽然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音。
    鄭吒的心髒，在狂跳。
    那原本混亂無序的瞳孔之中，一點猩紅在不斷擴大。
    下一刻。
    “閉嘴！”
    如同九幽地獄傳來的惡魔之吼，響徹整片空間。
    極度狂怒痛恨與悲憤自責之下，鄭吒隻覺得自己識海中已不再僅僅是驚濤駭浪。
    而完完全全是世界末日的那種大洪水大海嘯，眼前隨即一黑，這是徹底失去自我意識的跡象。
    他的自我意誌始終如怒海之上的一葉孤舟，雖然險象環生卻始終不沉沒。
    全身細胞則在高強度對抗中瘋狂進化著，讓他在不自覺中變得越來越強。
    隨著精神突破一道險關，鄭吒的力量與境界，也在瞬間一並突破！
    此時的鄭吒心情非常複雜，這是一種很難以形容的情緒。
    痛苦嗎？絕望嗎？仇恨嗎？內疚嗎？
    究其根本而言，不僅僅是因為剛剛隊友的死而感到愧疚，更多的是他對自己無法改變這種狀況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累積，準確的說，是從他進入到恐怖片輪回中就已經開始累積。
    無論是最初麵對舔食者逼近的無力，還是在異形中救不了李蕭毅的無力，甚至在咒怨之中最後被宿儺隨手虐殺的無力。
    這種無力和折磨，就像一頭不斷成長的惡獸，在不斷蠶食著他的內心。
    而他進入四階之後，這頭惡獸就真正從他心靈之中走了出來。
    但是鄭吒一直不敢直麵，不敢正視，因為他害怕這頭惡獸，吞噬他的內心，傷害了他所重視的夥伴。
    直到現在，夥伴在他的麵前一個個被殺死了。
    那麽便沒什麽好在意的了。
    鄭吒不再抗拒自己，徹底解脫，把心神完全開放。
    ——既然你想要。
    ——那麽都給你！
    於是，他完完全全的把一切交給那頭惡獸。
    一種說不出的舒暢和解脫貫穿了他的身心。
    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難以形容。
    若是非要說一個的話，那麽就隻能用兩個字。
    自由！
    這是一種心神與身體的完全解放，全身無法想象的自由感覺，就仿佛能夠瞬間騰越九天之上，這樣的感覺讓他差點沉醉在了其中。
    若不是最後一絲理智還掌握在自己手上，說不定他的意識已經被這種感覺所吞沒了。
    但是這種感覺真的太棒了，而且這股力量真的太強了！
    他此刻終於認識到了自己心魔的全貌。
    那便是，大自在！
    徹底解脫一切束縛，騰越於九天之上，縱橫四海，開天劈地，無所不能！
    生與死，勝與敗。
    一切，都沒有關係。
    身處大自在，方知我是我。
    “既然如此，一切都無所謂了，那我們就一起死吧！”
    複製體聽到鄭吒完全癲狂的話語，第一次露出驚訝表情看著他。
    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本體。
    接著，他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握住鄭吒脖子的那隻手傳來。
    那雙眼睛，再也沒有之前的清澈愚蠢，而是一片血紅。
    如地獄熔岩般透著一種似乎要焚盡這個世界的血腥與熾熱，鮮紅得刺目欲盲，熾熱得直烙人心，似乎多看一眼，便能讓人沸騰燃燒起來。
    接著，就聽原本已經停止掙紮的鄭吒，口中爆響說出兩個字：
    “毀滅！”
    刹那間，巨大的爆炸頓時吞沒了一切，然後空中的雲層被撕裂了，大地幾乎被一劈為二，城市中被劈出一道深邃得看不見底的溝壑。
    毀滅能量與烈焰隨著爆炸的衝擊波四散而去，沿途一切的非生命物體和生命體都被擊碎撕裂，又焚為灰燼……